“才不会,我会自己走!”她信誓旦旦。
“好吧,带上软软。”
他们约了去日本看樱花,也给软软拍组《猫与樱花》的照片,去泸沽湖泛舟,躺在猪槽船看世界上最美的星空,到极北的漠河去北极村追极光……好多好多想一起去的地方和风景,如今软软已经不在,但曾经的约定还在。
洛袅袅看着他,眼睛清澈明亮:“走吧,亦树,带上暖暖。”
赵亦树有少许迟疑,但还是被她眼中的坚定打败,他点头,说:“好。”
去旅行,去把年少没走过的路走一走,没看过的风景看一看。
趁着还能看清。
两人说做就做。
赵亦树到诊所做交接工作,洛袅袅去向周雅智请假。
“老板!老板!快批!”
周雅智当没看到:“不批!你还不如直接辞职!”
他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看我的脸,看看这都是什么?”
洛袅袅认真看了,真心感叹:“老大,你皮肤真好,都看不到毛孔。”
“……”周雅智要哭了,“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左边过劳,右边过累,中间就两字,短命,再放你走,直接把我送太平间,谢谢!”
洛袅袅急了:“老大,你当了一辈子的单身狗,难怪忍心看你徒儿也当单身狗?”
听到这句话,周雅智更不高兴,单身狗怎么了,一辈子活在医学上,死在医学身上,他光荣,死得其所。
“快批!快批!”洛袅袅还在催。
周雅智生气把转椅转过去,背对她,洛袅袅赶紧凑过去,无论他怎么转,她就是死皮赖脸地跟着。最后,他没办法,横眉冷对,又问:“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赵亦树一看就是个性冷淡的,你喜欢他什么?还能几年如一日的保持眼瞎般的热情!”
“……”饶是已经变成女流氓的洛袅袅也不好意思了,吱吱唔唔,“他,他对我不冷淡!”
“你们之前还不来往,现在都能滚床单了?!”周雅智被震惊了,忍不住悲戚自怜,为什么别人的爱情之路如此顺畅,他就是没人要!
“不是,还没滚,”洛袅袅急道,又意识到这样说也不对,恼羞成怒道,“啊,我们的事,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快签快签!”
“你们为什么要来伤害我?”周雅智很不高兴,觉得自己被秀了一脸恩爱,他飞快地签字,大手一挥,“滚!”
“谢谢老板,将来我俩结婚,你不用包红包!”
“快滚!”周雅智一点都不想见到她。
有护士见她跑得飞快,还乐呵呵的,问。
“洛医生,这是有什么喜事?”
“我要去度蜜月了~”
真的,她把所有能请的假期都请了。
和他在一起,就是去度蜜月。
赵亦树把年少时一起看过的旅游杂志翻出来。
他把当年她喜欢的风景照片都剪下来,粘在笔记上。
两人开着车,带着暖暖就出发了。
其实赵亦树本不想开车的,但洛袅袅拍着胸膛保证:“没事,我来开,我车技好着呢。”
很快,赵亦树就见识到她的好车技。
开了一段路,看她不熟练恨不得把方向盘拔起来的样子,赵亦树还是把她请上副驾,恭敬道:“领导,还是小的来吧,您坐阵指挥!”
洛袅袅一窘,小声抱怨了一句:“老司机了不起啊!”
赵亦树笑了,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颊,说:“谢谢夸奖!”
“……”洛袅袅脸一红,讨厌,他乱想什么呢。
暖暖趴在后座,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又闭上,好困,继续睡!
两人一狗就出发了,没做什么攻略,就定了一条简单的路线,一路向南,向南。
一路的风景有些并没有照片惊艳,但大概是两人相伴,什么都是好的。
洛袅袅拉着赵亦树拍了好多照片,她每到一个景点,都要请路人,帮他们合影。
别人看两人一狗,觉得有趣,问:“你们是一家三口?”
“嗯,一家三口。”洛袅袅用力点头,一家三口,听起来,真棒!
她回头对赵亦树炫耀:“别人觉得我们是一家子呢。”
她就是这样,时不时冒出些孩子气。
赵亦树宠溺地看她,笑着问:“那他有没有夸我有眼光好,运气好,身边有这样漂亮的女孩儿?”
“有呢!有呢!”洛袅袅大言不惭道,又靠过来,“不过你也很帅就是了!”
“别人这样说?”
“嗯。”洛袅袅点头,他们都夸他们登对,她看身边的赵亦树,穿着舒服透气的亚麻衬衫,这种面料的衣服很挑人,他却浑然天成,看上去清风明月般的清俊明朗,她又红着脸说,“当然,我也觉得很帅。”
帅得小心脏都多跳了两下呢!
赵亦树淡淡手,空出手,去握她的手,十指相扣。
软软的,很暖,就是指间有经常做手术留下的茧子,他摩挲着,有点心疼。
就这样一路向南。
路过小春城,赵亦树想了下,说:“我们去看看小妹。”
自从葬礼之后,他就没来过小春城,也没想回来,但想带洛袅袅看看小妹。
洛袅袅点头,见他神色凝重,拍了拍他的手背。
赵亦树笑了,摇头:“没事。”
很多年了,小春城变化也很多,路都不一样,不过墓园是不会变的。
赵亦树停车,和洛袅袅下车,有一瞬间的恍惚。
多少年了?
小妹,小春城,他们一起养的白鸽,还有软软,都成了回忆。
当年葬礼上,他恍恍惚惚,只记得麻木地跟着众人走,一点都不想去看小妹被镶在墓碑上,如今墓碑的照片都已褪色了,小妹依旧灿烂对他笑。
赵亦树把花放在墓前,说:“这是小妹。”
他又对小妹说:“小妹,这是袅袅。”
说出“小妹”时,赵亦树哽咽了。
这是他妹妹,离开时只有十二岁,永远停在天真无邪的年华里。
离世前,她还给他写信,说她在攒钱,攒够钱就来看他。可他,从没回过她一封信,等到想回,已来不及了。
赵亦树看着面前明朗的少女,觉得不像她,小妹是这样笑的没错,但她应该更生动更活泼,而不是被定格在一瞬间。
两人在墓园呆了很久。
赵亦树跟洛袅袅讲小妹的事,讲小妹从小就乖巧,和大哥打架时,总是维护他,讲她的功课都是他教的,他还教她钢琴,约好四手联弹……
洛袅袅静静地听着,她想到小熠,他们也是这样亲密无间地长大。
她想,如果小妹没去世,长大后,会不会喜欢上赵亦树,会吧,因为他是这样温柔美好的人。
她看着面前神色平淡只在眉眼泄露少许悲伤的青年,时间冲淡了阴阳两隔的悲伤,但没有带走他的愧疚。时至今日,他还在自责,还在纠结他没回小妹一封信,或许他回了,就不会有这一场事故。
洛袅袅看着他,他越是平静,她越是心疼。
她去握他的手,轻声说:“亦树,不是你的错。”
赵亦树低头,有些吃惊。
洛袅袅又重复一遍:“不是你的错。”
她在医院,碰到不少生命垂危的病人,她总是想救他们,但有时候真的回天无力。看着家属哭闹,指责医生没有尽力,甚至说是他们害死了亲人,她很无措,也很难过,不知道怎么办。
周雅智告诉她,“不是我们的错,人都要走这一遭”,有些意外可以避免,但更多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这么残酷,生和死谁都躲不过。
她了解背负一条人命有多沉重,他已经背了这么多年,洛袅袅不想让他再负罪下去。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亦树,这是场意外,就像你的病一样,都是意外。你没怪过小妹,她也不会怪你。”
赵亦树沉默,眼睛通红。
这么简单的安抚,却没有谁对他说过,为他开脱一下。他不是为自己找借口,但他很感激,有人明明白白地跟他说,不是他的错,他阻挡不了命运的安排。
他伸手抱住她:“谢谢你,袅袅。”
被抚慰的不是伤口,是心。
他们和小妹讲了很多话,说了很多事。
临走前,洛袅袅拉着赵亦树,说:“你听过空气吉他吗?我们给小妹弹一首曲子吧。”
空气吉他,就是演员假装手中有一把吉他卖力地演奏。
赵亦树笑了,点点头。
于是,他们拿起手机,放一首都喜欢的《贝加尔湖畔》,然后,假装面前真的有一架钢琴。他们盘腿并肩,举着手,十指在琴键行走。很傻,蠢透了,要是有路人经过,大概会觉得这两人是不是有病。
可他们弹得很用心,好像真的有架钢琴,有个小女孩在凝听。
如水的音乐流淌着,赵亦树仿佛回到年少,小妹就坐在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他,一逗就笑得眼睛都没了。
“二哥,你是不是不开心?”
“二哥,我会替你养大小白的,我会一直养着,一只都不会少……”
“二哥,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