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冬青皱皱眉,没睁眼,动动身子,把脑袋拱到傅冉脖子里,毛烘烘一团,刺得她痒痒。
“皇上.臣妾饿了......”傅冉胆大的揪揪他头发,戳戳他鼻子,拉拉他耳朵,然后玩上了瘾,掩耳盗铃的想这位主子睡得沉,可以任她搓扁揉圆。
颜冬青眯着眼,因为刚醒,嗓子哑哑的:“傅冉,你可真欠打。”
傅冉呐呐的收回手,又多余的给颜冬青抚了抚翘起的一撮头发,讪讪笑:“皇上,臣妾伺候您穿衣吧。”
颜冬青哼了哼,好好的被折腾醒,老大不高兴,一把抓过衣裳,三下五除二穿好。
紧挨着招待所的就是国营饭店,招待所房没退,行李都放在这儿,他们先去吃早饭,颜冬青做主买了两根油条四个肉包,还有两碗豆腐脑。
他打饭的时候,傅冉把自带的筷子送到水龙头下冲刷,还殷勤的去帮颜冬青端饭,结果看到饭时,小声说了下:“三哥,您买太多了啦。”
颜冬青只觉一腔热意被眼前这块木头冲个干净,侧过脸瞪她一眼:“没人让你多吃!”
事实上傅冉还是很能吃的,哼哧哼哧吃掉三个肉包一根油条,大碗豆腐脑也见了底。
颜冬青像喂猪一样,又往傅冉碗里拨了些豆腐脑,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傅冉。”
“嗯?”傅冉嘴里咬着油条,含含糊糊问:“三哥,什么事?”
颜冬青转头看看打饭窗口前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又对上傅冉好奇的视线,不大自在道:“我们可以像这里的男女同志一样处对象。”
皇上要跟她处对象啊.
傅冉放下油条,眼睛眨啊眨的,对上颜冬青的视线,脸渐渐就热了起来,良久,小媳妇一样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刚进宫那会儿,傅冉是怨皇帝的,怨他拆散她和表哥,每回瞧见他都不是鼻子不是眼,跟着皇帝来这之后,傅冉也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叛逆时期,总想噎皇帝,挤兑皇帝,看他气得头顶冒烟的样儿,她表面上害怕,其实心里快活的不行。
她自己也清楚,她离不开皇帝,有他在的地方,她才能对这个陌生的地方稍微有点安全感,尽管她总气皇帝,皇帝也总训她,可他们还是在互相“瞧不顺眼”中慢慢熟稔了。
喜不喜欢皇帝呢?应该是喜欢的吧,否则刚才皇帝说要和这里人一样处对象时,她不会像吃下一勺蜂蜜那样甜到嗓子眼。
傅冉是个不大会掩饰情绪的人,开心的眼睛都弯了起来,问颜冬青:“三哥,那您对我会像这里的男同志对女同志那样吗?”
颜冬青笑,反问她:“听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对你还不够好?”
傅冉娇憨的笑,得寸进尺:“我是觉得您还有进步空间,可以再好点。”
颜冬青撇开头:“看把你美的。”
吃完饭从国营饭店出来,颜冬青主动拉上了傅冉的手,却被她躲开。
“怎么?”他不满回头。不是说好处对象了吗?
傅冉把两手背在身后,像个小老太婆一样走路,抬抬下巴,示意颜冬青看对面:“当街拉手有伤风化,红袖章在那儿盯着呢。”
颜冬青遗憾把手插进裤兜里,两人一前一后回招待所。
赶着退房前,傅冉在招待所把东西都放了出来,米面粮油几大兜,占了小半个房间。
东西太多,颜冬青去附近的粮油店,压下一块钱,管粮油店的师傅借了个推板车,把行李都放上去。
傅冉也跟着爬上去,晃荡着两条腿坐推板车前面,拍拍车把手,催促道:“三哥,快走啊。”
颜冬青凉飕飕看她,从齿缝里挤出一句:“傅冉,你是把我车夫了?”
傅冉眯眼冲他甜笑,嘴里说着乱七八糟的话:“三哥,我腿疼,走不动路......”
要命要命。颜冬青撇开脸,清清口气道:“坐好了。”
傅冉快活的哎一声,路过供销社时,又指挥颜冬青停下,请求这位主子赏她一根冰棍。
“傅冉,你别太过分了。”颜冬青咬牙盯着她头顶,像是要刨个窟窿。
她是使唤上瘾了吧。
傅冉低下头,声音里透着几分赌气:“那算了,我自己去买好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人家处对象都是男同志围着女同志打转,轮到她.
傅冉有些失落的想,这位主子稍微放下点身段,是不是都已经算是无限荣宠了。
“傅冉,你站住。”
才走一半,颜冬青就跟了上来,丢下一句:“去看着粮。”径自走进供销社,从军绿铁皮桶里拿出两根冰棍。
傅冉有些惊喜的说:“我吃一根就够了,剩下一根您快退回去。”
颜冬青瞬间黑脸,嘴里叼着根冰棍,一声不吭的推走板车。
“三哥,我给您拿着吧。”说话间,傅冉从他嘴里拽下冰棍,自己咬一口,就往颜冬青嘴里送一口,咬着咬着,就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颜冬青的冰棍,乱咬了起来。
颜冬青无语看她,在傅冉再次送来她咬过的冰棍时,还是张嘴把她的口水吃下了肚。
到家属院,颜冬青直接把推板车推到后院,隔壁小刘嫂子在院里晾衣裳,惊呼一声:“这些都啥玩意儿啊,这么多!哟!还有半壶豆油呐!”
傅冉笑:“帮农场干活,临走了他们送的。”
小刘娘围过来,这里扒扒,那里看看,嘴里道:“咋就没谁送我家点呐!”
平时抠成那样,邻居借根洋火都说没有,谁能跟你处.
心里这么想,傅冉还是给她舀了一瓢小麦:“嫂子,粮食也不多,您别嫌少。”
这下小刘嫂子满意了,嘴里说着“那咋好意思”,脚下却不停,把小麦匆匆端回家,赶明个拿去磨了面,再掺上半斤玉米面,够包顿饺子了!
家里就贺寡妇一个在,颤巍巍出来,见孙女回来了,笑得见嘴不见眼:“在那儿习惯不?想家不?快过来让奶看看长没长高!”
傅冉也想老太太了,一咕噜跑到贺寡妇跟前,自己对着她比划,“呀”一声:“奶,我比您高了呢!”
“好,好。”贺寡妇高兴,喊颜冬青进屋:“外头热,快进来歇会儿,奶刚烧了一锅绿豆汤,都喝点解解暑!”
颜冬青没客气,把东西都拎到屋里,在炕上坐下,贺寡妇端给他绿豆汤:“你家留没留?”
怕老太太又要塞给他,颜冬青面不改色撒谎道:“都留了。”
推板车还要送回去,颜冬青没多坐,喝完绿豆汤就去了粮油店,再回来时,廖娟已经下班回来,见到颜冬青就逮着问:“你姐那儿咋样?过得行不行?遭没遭罪?”
比起小子,廖娟显然更惦记闺女,粗心大意的都没问问颜冬青路上安不安全,在那儿过得习不习惯。
“还行,可以,没遭罪。”颜冬青惜字如金,气得廖娟瞪眼要揍他。
颜冬青忙闪开身,转开话题问:“我爹呢?”
“上海出差了。”廖娟把饭端桌上。
外头蝉鸣阵阵,娘两个吃着饭,廖娟突然问:“我咋听小刘嫂子说你们回来还带了粮?粮呢?”
闻言,颜冬青淡定道:“给了傅冉家。”
“啥?全给了?”
颜冬青嗯一声,继续吃饭。
廖娟气得干瞪眼,只觉一股凉飕飕的风灌到了心口窝里,到底是哪个说养儿能防老的?她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呐!八字还没一撇,就尽想着去贴补老丈人一家!
相比廖娟,徐兰英就快活得没边儿了,白面调成糊,烙了几张大饼,炒盘豆角,再蘸上大酱,一家人吃得喷香!
“农场的同志也太客气了,咋给你们这么多粮呐!”徐兰英简直不敢相信,光是小麦起码有一百多斤,可别说还有十几斤白面和半壶豆油了。
傅冉没瞒着,把遇上敌特分子的事讲给他们听,说得绘声绘色,末了可惜道:“就是天太黑,没能看清那两人长相,不然连着女同志都能一块抓到。”
傅向前听得一阵唏嘘,又无比自豪:“这样讲给你俩装一袋粮可不为过。”不是他家傻闺女,他们一仓粮都能烧没呐!
傅冉笑:“还有两袋是邮过来的,在路上呢。”
闻言,徐兰英乐得合不拢嘴,二闺女别看傻里傻气,却是她家福星,这下好了,玉米高粱面搭配着吃,今年是不用发愁了!
没了生计压力,徐兰英心里松快不少,主动对贺寡妇道:“孩她奶,也别回乡下了,就搁这住着算了,还来来回回折腾啥,前院冬雪她娘说的有理,再难也就这两年,往后去小冉和声子大了,日子不愁过不好!”
正大口扒饭的傅声鼓着嘴道:“奶,我就喜欢吃你烧的饭,你别回去了,就住咱家吧,等以后我上班挣钱了,你想吃啥我都买给你吃!”
徐兰英哟呵一声:“书都没念好,就想吹牛逼啦,别光耍嘴皮子,去去去,给你奶盛碗疙瘩汤。”
贺寡妇听得直想掉泪,只恨自个早年瞎了眼一样识人不清,大媳妇是个好的,是她对不住大媳妇!
傅向前也直乐呵,快活的不知道该说啥好,当初他媳妇儿不嫌他穷,不听丈母娘劝非要跟他过,他就知道娶个这样的媳妇儿,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