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满是失落:“我们的爱情既然无法继续,便也没有了继续的必要。从前是他承受起了伤痛,那以后便由我来承受吧。”
白岳程苦笑:“真不知该怎么说你。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安慰你,因为你看起来是那样脆弱那样让人心生怜悯。
可真打算要安慰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其实比谁都坚强,打碎牙齿也要往肚子里咽,你想得很通透,一切都早做好打算,让想要安慰你的人无从下手。
你从来都把自己的心门关得死死的,再疼再痛也不说。”
他说着,微微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可是许欢,你不知道爱哭的小孩儿才有糖吃吗?”
我低头不语,也不再看他,过了很久才说:“订机票吧,一个月以后我们回德国。”
明明是他一直追问的结果,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
我摇头:“我现在终于明白他当初为何不告诉我拒绝我的原因。与其两个人一起悲痛,那不如一个人来承受一切。”
白岳程无奈地摇头苦叹:“也不知他是幸还是不幸,能被你这样爱着,可说到底……他才是那个被彻底蒙在鼓里的人。”
“是啊……”我感叹:“所以说他真是傻,他怎么会相信我是他的亲妹妹呢,为了一个天大的误会还痛苦了这么多年。”
“你真的永远都不打算告诉他了?”
我长出口气,闭了眼说:“我总不会让他这样苦痛下去,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白岳程,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你说。”
我睁开眼睛:“做一份鉴定吧,然后一回德国我们就完婚,再把鉴定交给他。”
“如果他到时候来找你呢?”
“或许那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吧。你就告诉他,我不想见他,他总有一天会放下的。”
“许欢!”白岳程皱着眉头不赞成地看着我:“别乱说。”
“我不是乱说,我是说真的。从听了他说的话以后我就开始盘算了,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如果他放不下呢?”白岳程问。
我转了转眼珠,心中悲痛,却倏然一笑:“他会的,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多年以前,我站在他身旁问:“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答是,于是我给了他想要的。
而如今,这也是我想要的,许昱,你会明白。
从此两两相忘,爱恨情仇便烟消云散。
这是我的爱情,花未开便已然落下。
而我不求因果,只希望,在他的未来繁花似锦,灿烂如春。
白岳程终于没再多言,起身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一个人的清静与清醒,那悲从中来的沉闷与无处宣泄的呻吟就开始滋长萌发,将我紧紧包围。
我把脑袋埋在膝盖里,母亲曾经对我说的话在脑海中渐渐浮现。
那是高考后的不久,她将我喊到书房,神色里是少有的慈爱。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眸中却有一抹难以掩饰的痛色一闪而过,她说:“阿欢,你不能爱任何人,你注定……要自己一个人来承受。”
彼时我不懂母亲的话,也不懂那抹难言的痛色,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她知道我对许昱的心思,也知道许昱对我的心意。在那场还未开始的爱情里,母亲看得比我要清楚。
于是,旁观者清,她终于介入了我和许昱之间,用一个谎言就扯断了我们之间的可能。
不能动情,不能有大喜大悲,所以她对我从来是那样的淡,可在那淡淡之后却是她隐藏最深的用心良苦。
我忽然就无法想象,她每次面对我时候真实的心情。
她是为了我好,我的生命如何能承受得住爱情之重,既然承受不住,她便早早地掐断。
可她唯独没想到,我对许昱的感情会那样的深,深入骨髓,无处安放。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我步入爱情,自然也不会眼看着许昱一点点爱上我。
她也不想,让许昱为了我而去承受一段近乎绝望的爱情。
她做得没有错,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许昱。
可阴差阳错,五年的别离不过是缘于她当年的一句话,或许是天意弄人又或者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可我这五年来总在想啊,为什么她不告诉我呢,如果她能早早地告诉我,我一定不会去爱许昱,也不用承受突如其来的悲痛。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总缠着许昱。离他远远的,这样他就不会爱上我,也不会……如此痛苦。
第九十五章真的只是巧合?
我在医院没敢长待,害怕许昱起疑心,当天晚上就回了许家,白岳程不放心,非跟着我死皮赖脸地也跑到了许家。
我盯着白岳程微微叹口气,也只得同意了他,就为他那一句威胁: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找许昱!
罢了,随他去吧。
果然,当晚许昱的脸色不太好,可他这个人向来会忍耐,即使是再怎么不欢迎白岳程,嘴上却没多说什么。饭后他就去了书房,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白岳程。
我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发呆,只觉得我和那道门的距离竟那样遥远,远到我再走不过去。
吴妈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拿白岳程当姑爷招待,说说笑笑间还谈起了往年的事情。
白岳程显然好奇,一副虚心又深情的样子:“是么,原来许欢竟一直这样懂事。”
吴妈就笑道:“可不是,小姐来许家之前我还私心里担心过,就怕小姐不习惯怕生,可没想到小姐懂事得很,和少爷相处得很好,说是亲兄妹都有人信。”
白岳程就接着吴妈的话:“她和所有的人都相处得很好。”
吴妈点头微笑:“看到您对小姐这样好我就放心了。之前我总想着小姐,不知道她在外面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虽然小姐不是我看大的,可在我心里就和少爷是一样的,我第一眼打心眼里喜欢那个小姑娘。”
吴妈说着倏然长叹一声:“我也问过少爷小姐的行踪,可他总不肯多说,只告诉我说再不会回来了。可我不信,我就等啊,等了一年又一年,如今可总算等到了。”
不曾听吴妈说过心里话,一时间眼角有些酸涩,我轻声问:“您这些年过得还好吧?”
吴妈摇摇头:“我再不好还能不好到哪里去。我只是心疼少爷,他才二十七,人生的路还那么长,可在他的身上啊,我总看不到他该有的生气。
他不好好吃饭,我也劝不了他,后来闹胃病进了好几趟医院,可他也不听医生的劝,还没好就又要工作。
他时常应酬,先生还在的时候也有应酬,可少爷比先生还拼。
我有次听见动静,他回来已是深夜,一身烟酒气。我和他说话,他只反反复复着一句,‘我也难受’。
他这五年,过得哪里是人过的日子,我知道他心里苦,我心里也跟着苦,可除此以外,我帮不上任何忙。”
泪水几欲落下来,我的声音里已经有些哽咽:“他这五年,一直这样?”
吴妈点头应声:“可不是,有一次他胃病,我去医院看他,带的饭他随意扒拉了两口就要扯掉针头,说是要飞W市,还有个项目要谈。”
吴妈一边说一边叹气:“可他那样的身体,怎么经得住!”
“然后呢?”
“然后?”吴妈摇头:“我好说歹说,他输完一瓶液,又回去上班了。”
我一直以为我在德国五年已经够绝望和悲痛,可至此才明白,和他这样得过且过的五年比起来,我的那五年又算得了什么?
他到底……是怎么熬过这五年的?
“他……”
吴妈静静看着我,可我却突然不知该怎么开口,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原本要说的话,只吸了吸鼻子,和吴妈轻声说:“这五年辛苦您了,我哥的性子就这样,我走以后……还望您好好照顾他。您一路照看他过来,也是这世上他少有亲近的人了。”
吴妈看着我叹气:“您什么时候走?”
“过阵子,不会太久。等古靖回来,我再和她告声别就走。”
白岳程在一旁附和道:“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吴妈终于再没有讲什么,只是脸上瞬间苍老了许多,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是没说。
白岳程住客房,就在我卧室的楼下。上楼时候我看着许昱卧室紧闭的门,心里黯然想,是不是只能这样,我永远只能遥遥望着他,可却不能靠近分毫。
深秋的夜晚,天已经凉了下来,可我却仍然无心安睡。我就开了灯,从床头拿起母亲的那本影集,仔细看了起来。
古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皱眉沉思,接起电话我问她:“你不是在度蜜月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古靖深吸口气:“许欢我给你讲啊,你一定不要太激动。我听聂杨说的,有一次我哥约聂杨喝酒,然后喝醉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