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残不残忍,似水的凉薄总有一点好处,它可以给狂躁降温。温度降下来,理智回归,滴着血的情感掩埋。
“苏昊然,你说的别人,是不是林轻雅?正因为她是林轻雅,所以——你才觉得有意义?”
停顿,超过了一分钟,回答,不再正面。
“别再去找她麻烦,有什么冲我来。另外,如果你还要找人跟着我,换个管用点的,别再找那种大半年前就被我发现了的蠢货。”
……
没了,结束了。苏昊然的声音没了,这通电话结束了。珍视,比珍惜更重视,比重视更珍惜。
手机自耳边移开,移到什么地方去?举得高高的,在月亮底下,在天空底下,黑色的iPhone,映着夜光,乌得发亮,像眼睛,谁的眼睛?苏昊然?林轻雅?
她说过,她的理智已经回来了,她不可能再疯狂躁乱,乱吼乱叫摔东摔西。太不优雅了,在下属面前,在一个小小的保安面前,在一个土头土脑的乡下人面前,那不是太难看太丢脸了吗?
笑,就应当是玫瑰花瓣上的露水,要衬托得人比花娇。李婧珊笑着,那只手依旧高高地举着,然后一根指头、两根指头,渐渐地张开,iPhone自手中掉落,落得很慢,落地干脆。
“啪!”
勿需咬牙切齿,勿需气急败坏,该摔坏的,它总归是要摔坏。苏昊然,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悔青了肠子的,是每月拿两千块工资、节衣缩食一个季度才攒了这么一个iPhone的小小保安,捧着摔成几块的苹果手机,捧心欲碎。
至于苏昊然,他没有后悔,也笑不出来。沉重,仿佛这暗的天幕压迫着城市的棱角,棱角刺破了天幕,天幕覆盖了城市。
李婧珊,我不怕你翻脸,你最厉害的王牌,莫过于合并。但你可曾想到,合并原就是把双刃剑,它会伤到盛名,同样也会伤到雅苑。故而,就像我不敢贸贸然地毁掉合并,你也一样不敢。你因为合并而吃定了我,我也因为合并而吃定了你。我们彼此彼此,半斤八两。
真的——喜欢这样的关系吗?其实我们可以做朋友,做生意上的伙伴,我们有着类似的商业理念,我们还有一起长大的童年。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什么,把我们推到了如今的局面?
正文 (八十五)天亮
林轻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挺傻的一句话,哪个人不是一觉醒过来天就亮了。可问题是,轻雅以为她不会睡着,更准确一些,其实她是睡不着。
一天两夜。第,真的没有睡着,从天黑到天亮,跟吃了兴奋剂似的,眼睛睁了合不上,合上了也是白搭。手机,十分钟看一次,五分钟看一次,苏昊然没有来电话,苏昊然没有来电话。十几个小时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白天。心神不宁,宅在家里,手机是唯一的牵挂,走到哪儿都带着,厨房、卧室甚至于卫生间。没有电话,苏昊然没有来电话。黯然,怨念,焦躁,失落。每一种情绪都有,每一种情绪都不能长久地占据,走马灯似的,像来势汹汹的重感冒,一忽儿发冷,一忽儿发热,一忽儿信心百倍,一忽儿濒临绝望。
他会打电话给我的,一定会的!他会打给我吗?会吗?他肯定太忙了,公司的事太多。再忙又怎么样,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他还在生气,介意,他不肯原谅她。可是就算介意就算生气,他也要打来呀,明明说定了的,打来质问她也好,打来骂她也成啊。
倒在,精神分裂。手机,按亮了,又暗下去,赌一口气扔出去,扔到床的另一头,又爬过去捡回来。这阵势,原本还是要失眠到底的,但后半夜不知怎么,连自己也忘了,睡意悄没声地抢滩成功。睁开眼,已是二月份的最后一个黎明。
黎明,早晨五六点钟,一睁眼,第一个念头,她睡着的这段时间肯定不会有苏昊然电话的。这叫打预防针,为失望做准备。然后,一秒钟都等不得,呼啦一下掀被子,光脚站地上,床里床外地找。找着手机一看,真的哎,预防针果然没白打,她这失望的准备一丁点都不浪费。
吁气,吁不了气,心里憋着,憋得想嚎叫。苏昊然,苏昊然!你要死要活给个准话,行不行?你这是要把我耗成神经病吗?没门!我告诉你,没门!
窝火,窝一肚子火,刷牙刷一半,冲回房间。不行,今天非得跟他把话挑明了,什么合同什么对话,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苏昊然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轻雅豪气干云地拿起手机,突然女英雄气短。算了,还是等刷完牙洗完脸再说吧。要摊牌要放话,怎么着也得神清气爽思绪分明。
于是乎,灰溜溜地滚回厕所,刷了牙洗了脸,外带梳好了头发。深呼吸,酝酿了一堆的词,可一见手机脑子就犯轴。不但气短,而且疲软。要不然,上阳台上溜溜?早上的空气最醒神了。
上了阳台,早晨的空气确实好,清凉清冷,被风这么吹一吹,一肚子火灭了大半。要不然别打了吧,要不然再等等?可又不甘心,摇摆,踌躇。街那头来了一只狗,一大清早心情挺好,摇着尾巴拖着舌头,跑得那叫一个劲头十足。轻雅忽地心血来潮,Hi,哥们,你是公的还是母的,你要是公的,我就打电话,你要是母的,我就不打,怎么样?
狗老兄没法子自报性别,倒是有那么点女性独有的第六感直觉,察觉到某两道不太善良的目光,立马停下来,仰着狗头往上。轻雅一瞧乐了,当下更来劲,要不然狗狗你叫两声,你要叫单数,我就打,你要叫双数,我就不打。
狗狗望着轻雅歪脑袋,左边歪两下,右边歪两下,蓦然间,愤怒!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靠丫的!轻雅恨不得找东西砸它,赶着去投胎啊,叫这么快,谁数得清呀。说时迟那时快,她这手已经扬起来了,扬起来才发现,她要砸下去的是手机。
都说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也许手机也不例外。主人都快要扔它了,它能不上赶着响一响,表示自己很有利用价值。
“你爸找你你妈找你你姑找你妹找你”
轻雅吓了一吓,愣住,怔忡,伸出去的手,不敢朝面前送。不可能是苏昊然吧,不太——可能吧。套句李宁运动装的广告词,一切皆有可能。
手机屏上,苏昊然的名字蹦哒着,蹦得要多欢快有多欢快!轻雅就好比钱塘江大潮,滔天巨浪一不留神席卷过来,找不到自己了,不晓得跟哪儿站着了。外太空?半夜的梦还没醒?
“喂——喂”
轻雅接电话接得倍儿虚,苏昊然回她回得特别简短,言简意赅。
“四十分钟。”
啊——啊?什么?什么四十分钟?
“从你上阳台到现在,正好四十分钟。”
呃——什么意思?他怎么会知道她在阳台待了多长时间?难不成——
一个灵光砸下来,砸得轻雅双目贼亮,贼亮贼亮地趴阳台边上,搜寻,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遗漏。没错!就在那儿!银色的迈巴赫,苏昊然在外面,懒懒地靠着车门,手机举耳边,遥遥地,眸光相向。
“终于,看见我了?”
轻雅点头,重重地点头。嗯!看见了!苏昊然我看见你了!怎么可能看不见?你站在那里,那就是一缕阳光,我的阳光!全部的阳光!苏昊然,你信吗?今天绝对绝对是一个大晴天,就算下雨下雪下冰雹下刀子,也是晴得不能再晴、好得不能再好最美妙的一天!
太美妙了,都不知道要怎么表达了,鼻子酸酸的,眼也酸酸的。苏昊然越发地灿烂耀眼,浑身闪着光,唇边的笑那是隔了一个世纪隔了一百个世纪那样那样的久违。
“是我上去?还是,你下来?”
毫不犹豫,“我下来,你等我!”更加毫不犹豫,俩手撑住了阳台面。幸亏关键时刻又一琢磨,不对,这里三楼,她要跳下去,十有得残废。赶紧地,回头!目标,门外!百米赛跑的气势如虹,奖金是一百万,一千万!错!这奖励,千金难买,万金不换!
开门,下楼,蹬蹬蹬、蹬蹬蹬,三阶一跨都嫌不够,一跨就跨到楼底下仍是不够。一楼,底楼,怎么这么久?久得怎么也到不了头。
再久都有尽头,更何况只是从三楼到一楼。
“苏昊然——苏昊然!”
轻雅嚷着叫着,奔到楼梯口。苏昊然的车就停在对面,他略略站直了些,轻雅忽地止住了脚步。
这种时候,这样的场景,最应该配点音乐,配一首歌,放所有所有情歌里最最最撼动心底的部分。
因为爱情,不会轻易悲伤,所以一切还是幸福的模样。因为爱情,简单地生长,我愿意随时为你而。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我们永远都是年轻的模样。因为爱情,它在那个地方,你在那个地方,我向着你,走向那个地方。
心是涨满了的帆,涨得太满太满,总有些情怯。轻雅一步一步地,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走近,近得不能再近。抬起眼,咬着唇,眼睛里蓄着两汪水,柔情似水,深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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