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婧珊这样想着,一路想着,身周的这些脏和臭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然而她没有料到,远远没料到,和李村长这辆宝贝拖车的其他特色比起来,脏臭实在算不了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哐——哐——”
开得好好的车了突然发酒疯似的扭起了,扭的是车尾,甩的是坐在车上的李婧珊。从左边一下子甩到右边,好在她反应快,一把抓得牢,要不然恐怕早就甩出去三丈高,再摔一个头破血流。
李村长慌忙停车,“李总李总,您还好吧?没撞哪儿吧?”
李婧珊想说“还好”来着,说不了,的确撞着了,撞了额头。这一家伙撞得太狠,虽然没破没流血,但两眼发花耳朵嗡嗡地响,这要是去医院拍个片子,搞不好就是轻微脑震荡。
“你这什么车呀?怎么会开着开着后面还晃起来?”
村长被她怪得直挠头,“李总我不是跟您说了,叫你千万坐稳了。我这车有点小毛病。车要是开得太快了,就容易两边崴。大概这后面哪个地方少了个螺丝吧。”
李婧珊无语,她二十六岁出任集团高管,手底下多少员工,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偏偏今天对一个乡下大叔无话可说。车坏了,为什么不去修?少个螺丝也敢开?不要命了吗?
乡下大叔挺委屈,“本来我这手上有数的,不可能出什么问题。主要是您一直催我,我心里一着急所以才——嗨,算了,不提这个,那什么李总,那咱还走不走?”
李村长大量地一摆手,巴巴地等着李婧珊发话。李婧珊看看前面,看看后面,再咬一咬牙:“走,走吧。”
大不了她拽紧一点,大不了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
“呕——呕——”
李婧珊蹲路边上,晚餐终究保不住,和着酸水一口一口往外倒。这该是有多颠?能把一个从小汽车接送、十八岁拿到驾照的人给颠晕了车。
村长大叔除了挠头还是挠头,“李总,您看您现在这样,还能走不?”
李婧珊勉强止住恶心,面纸抹一抹嘴,些微的喘,上气接不到下气,“还有,还有多久能到市区?”
“这个,不好说。起码还得一个多小时吧。”
一个多小时?还有一个多小时?李婧珊欲哭无泪,伸手摸手机,依旧没摸着。对啊,手机还在苏昊然那里,临走那会儿忘了要回来了。李婧珊问李村长:“你有手机吗?”
“有,有。——喏,在这儿呢,给您。”
村长大叔的诺基亚,古老的还是一绿屏。不过绿屏再古,它的信号是满格的。李婧珊熟练地按助手Ada的号码,打不通。换成弟弟李靖祺,依旧打不通。
李村长不耐烦了,这城里女人也没什么嘛,中看不中用,还不如自家婆娘粗生粗养的爽气。“我说李总,咱们到底还走不走啊?”
走,当然要走!打不通电话,调不到车,除了继续爬到破三轮上死撑,她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李婧珊煞白着面色,认命地闭一闭眼。
“走,走吧。麻烦你路上留点神,如果看见的士,请帮我拦下来。”
“好勒。”
村长大叔答应得利索,办事也不含糊。可李婧珊这一晚上就跟沾了瘟神似的,什么都不顺,想什么不来什么。
先是的士影都见不到,再后来倒是见着影子了,可也就是个呼啸而去的影子,随你怎么招手,人家司机就是不买帐。不停倒也罢了,一个两个还全都拼了命地加速。估摸着全把五大三粗的村长大叔当成了午夜打劫的。
如此这般,到最后,还就是靠着李村长那辆破三轮,一里三扭、一步三颠地将李婧珊拉到了雅苑总公司。
到了公司,李婧珊连吐的力气都没了,虚虚飘飘,就剩半条命,让李村长像扛苞米似的扛下来。
下了车,李婧珊吃力地撑着李村长那肩膀,站定,仰起脸。原以为会看见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公司上下已然火灾发生后的紧急应对状态。然而,可是,实际情况却是,整座大楼黑灯瞎火悄无声息,全然一派无风无浪天下太平。
正文 (八十四)太平
没有一个公司会在下属分店失火、无数住客生死未明的当口,还天下太平地全体人员一起窝家里睡大头觉。
就算她这个CEO不在,那副总?主管呢?她的高级助理呢?她不是让苏昊然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了吗?难道这些人也和她一样,车子抛锚在了荒郊野外?
这样的巧合,不亚似于火星撞地球、史前恐龙复活。火星没有撞到地球,史前恐龙仍是一副骨架子极安生地在博物馆里待着,因此这一切的一切,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
理智已经做出了判断,但情感却怎么也不能相信。不,她不相信!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难受,比坐那臭烘烘装过生猪的破三轮来来回回颠簸上十几个小时还要难受的难受,一刹那的翻江倒海,硬生生地搅着五脏六腑。恨,恨到心尖子生疼,瞬间凝聚起来,却又在下一瞬间被某种软弱给搅散了。煎熬,周而复始的轮回。
一头雾水的村长陡然间大惊失色,“哎,哎!李总,李总!你可千万别晕哪!您这会儿晕了,大半夜的你可让我咋整啊?”
咋整?往死里整啊!就像——某人。尽忠职守的保安听见动静,打着电筒从里头出来。
“谁啊?这是谁啊?三更半夜的吵什么吵?——哟,李总!这大晚上的,您怎么来了?”
这样的反应,这样的问句,结论再明显不过了,李婧珊却还想最后一次求证。
“我问你,今晚公司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小保安莫名其妙,“发生事情?没有啊,没发生什么事啊。”
“真的?那分店呢?我说的是华杨路分店。”
“啊?分店?”保安面露难色,“李总,您这可真找错人了,分店的事,我哪会知道?要不然您打个电话去那边问问?”
如果她再自欺欺人一点,或许她真就一个电话打过去,然后把分店那帮人搞得跟这保安一样,战战兢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婧珊向着那战战兢兢摸不着头脑的保安,“你有手机吗?手机拿出来给我。”
“啊?哦。”
保安恭恭敬敬递上手机,李婧珊转过来朝李村长:“把你的手机也给我。”
异曲同工、一般无二的反应。“啊?哦。”
两只手机,一左一右地握在手里,“你号码多少?”
村长挠头是习惯,“我不记得。”
“我不是问你。”
保安后知后觉,报了一串数字。李婧珊根据他的速度,按着李村长诺基亚的键盘,跟着拨出去。打不通,还是打不通,盲音之后就断了。
再没有什么借口去蒙蔽自己!李婧珊握着拳头,使劲使劲地握紧,紧得手背青筋暴起,甚至忘了掌心里还握着一只手机。或者把这手机捏碎才好,总要找一个东西来发泄。
保安心疼得嘴都歪了,到底忍不住开口:“李——李总”您轻点轻点,这可是我新买的iPhone6。"
李婧珊颤了一颤,心神恍惚着,在恍惚里竭力挣扎。甩甩头,摊开手掌,拇指按亮手机屏,按小保安那只能够打得出电话的手机,调出键盘,拨号,那个比世上任何一组数字还要烂熟在心的号码。
……
手机响,苏昊然在开车,瞟了一眼来电显示,挂了耳麦,接通。
“喂,我是苏昊然。”
苏昊然,苏昊然!这不是个名字,这是一把钢针,乱七八糟地插过来,插在她身上,她李婧珊就像一只长畸形了的刺猬那样可笑——可笑!失声,控制不住语调,怪异地扬起,尖利,像猫头鹰的叫。
“苏昊然,你这么做有意义吗?你这么做有意义吗?”
花那么多的心思,从晚餐的农家乐,坏掉的车子,电台的新闻,屏蔽了的信号,拿了她的手机还没有百密一疏,还记得在村长的手机上也动了手脚。做这么多,考虑这样周全,有意义吗?有意义吗?!
听筒中,停顿,绝不超过三秒,回答传过来,口齿清晰极其肯定。
“有意义,我认为很有意义。”
李婧珊呆住,呆住,也没有超过三秒,笑,“哈”地一下笑起来。听说过整容整残的,没见过笑容笑残了吧。李村长正对着那笑容,浑身发毛,想起了那啥射雕英雄传里的梅超风。
其实,梅超风也是个可怜人。“好啊,苏昊然,我倒要听听看,你的意义是什么?愚人节的意义?耍我耍得很好玩的意义?”
苏昊然一如平常,从来不会冷得像冰,但似水的凉薄或许比冷酷更残忍。
“李婧珊,我在教你一个道理。每个人心底,都有各自珍视的东西。你有,别人也有。你不该拿这些来做文章,你不该随意践踏嘲弄别人心底最珍视珍惜的情感。你派人跟踪我,你派人调查林轻雅,我可以理解你的立场。如果你把你调查的结果,什么合同什么录音,你直接拿来送给我,这种方式我能够接受。但是你做得太过分了,所以我要你明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算计着别人的弱点把人耍得团团转。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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