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夏笑说:“你快把他当神了。”
这男人系起领带时,冷漠没表情,像一座难以企及的雪山。而他一旦解下领带,他就像彻底撕破面具的恶魔,热情得让人招架不住。她有时候,一想到这种强烈的反差,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能享受到,那心情就很微妙。
但又正因为这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她根本看不透这个人。有某一个瞬间,她也难免怀疑他是不是说了假话。但她在潜意识里,除了相信,似乎别无选择,甚至因为最后事实出来,还后悔为什么有一瞬间怀疑过他。
直到今天,她拿出那双登山靴,发现上面刻着ZN。她认得这个图案,是执念的缩写,表示师执和师念。她早就改过名字,师执还在坚持喊她老名字。
高承义到家时正好早上九点,手里提着几个饭盒,是他绕到附近酒楼买的。进门时,自家沙发上师夏和邻居小姑娘都在。
师夏正在吃麦当劳,小姑娘拿着一杯可乐。两人光顾着聊天,根本没注意大门边多了一个人。
少女说:“我告诉你他为什么没女朋友,就是因为他太害羞!他根本不敢跟女孩子说话。”
师夏闷声不响咬着汉堡,肩膀一抽一抽,显然在忍笑。
“我觉得他这种类型不会主动的,老装酷,注定单身一辈子。”
“嗯嗯嗯嗯……”
咚。
门被刻意撞在墙上。
两个积极聊八卦的人同时回头,男人侧着身子,微垂头,单手扶鞋柜取鞋子。
除了撞门那一声,再没有别的声响。
滔滔不绝的少女一闭嘴,整个屋子都静了。
师夏不知道他听见多少,清了清喉咙打破沉默:“你回来了。”
“嗯。”他应了一声,抽出一双黑色皮质拖鞋,包裹住半只脚。他换好以后,就把皮鞋放回去。看鞋柜一眼,将它调转方向,放到一双红色高跟鞋旁边。
少女小声说:“怎么会有人换鞋子都这么好看。”
师夏装没听见。
高承义走过来,手臂搭在师夏坐的单人沙发背上,又瞥一眼桌上的麦当劳。
“这个当早餐?”
师夏正要说话,他就在师夏的沙发扶手处坐下,瞬间拉近距离。他抬手拉了一下纸袋,手臂越过师夏身前:“不太健康。”又坐回去。
师夏有点不高兴:“又没让你吃。”
少女主动解释了几句自己为什么来这里,又问高承义可不可以在这里呆一会。高承义看师夏一眼,又看向少女:“可以啊,反正都是朋友。”
连师夏都听出他那磨牙的声响,有点不知道怎么解释,便低头咬一口汉堡。
男人的手伸来,从她手指间拿走了汉堡:“别吃这个了。”随手丢进垃圾桶,他起身:“那边有粤式茶点。”
少女很吃惊,看一眼垃圾桶,又看一眼师夏,再去看一眼高承义。“他好像很关心你啊。”哪有不熟!
没等师夏回话,高承义拿着饭盒走过来:“我不跟女孩子说话的原因……”高承义把茶点放桌上:“是因为我有女朋友。”
少女:“……”
师夏一口汉堡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呛了半天才吞下去。高承义去倒水给师夏,师夏正要伸手,他就把杯子放在桌上。
杯底撞上玻璃发出一点声响。
“还装?”
再迟钝也懂了,少女的表情精彩纷呈,很快找了个借口走了。
一旦这屋子又剩下两个人,沉默又回来。起初师夏还在笑,见高承义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地毯,也笑不出来了。
一瞬间,问题如潮水,涌回来。
时针撞钟,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片湛蓝色地毯上,实际上也不知自己看了什么。
师夏想要开口,但高承义回头看她一眼,就起身进房间换衣服。关门之前,他又折回:“晚点说。”
晚点,能晚到什么时候。
师夏低头看一眼自己的食指,刺还在。她心生烦闷,坐了好一会,高承义还是不出来。她去拿包,翻出指甲刀,准备把它扯出来。
这时,门打开,她应声抬头。高承义低头拨了下头发,手肘还挂着一件薄外套。他穿一件黑色圆领T恤,头发像嶙峋山峰往上窜,他大概在主人房浴室里洗过脸,还沾着一点水。
他一拨,露出额头,那一股锐气更毫无遮挡。黑眼黑发,黑衣黑裤,颜值巅峰。
师夏一瞬间心跳都有点骤停。她想移开视线,保持理智,但是目光就跟粘在上面一样。她好像有点理解失去理智的昏君,真的有人会令你从此不想早朝。
高承义的拇指蹭了下眉,抬眼撞上她的目光:“我等会去健身房。”他顿了顿,见师夏手里拿着一把指甲刀,刀锋却正对着另一只手的指腹:“你在干什么?”
“拔刺。”师夏说完,想起刚才的事,又有点恼:“你在哪买的柜子,刺都不磨平。”
高承义走过来,拉起她的手看一眼,眉头皱起。师夏看他垂着眼,眼角眉梢哪里都好看,真有点生不起气。她突然很想抱住他,又觉得这气氛不太合适。
正胡思乱想,她的手腕就被抓住:“走吧,去医院。”
“就一根刺……”
“还要打一下破伤风针。”
师夏:“以后擦破点皮,那不是要住院?”
高承义微眯了下眼:“不去?”
“不去。”
高承义靠近一些,膝盖撞在沙发上,微俯身,把她整个人抱起。她一时失重,脑子都是昏的,然后脸颊就撞上他的胸膛,碰到他的锁骨。
师夏还穿着睡衣,有恃无恐:“你有本事就这样抱我进医院。”
他的锁骨似乎被什么软软的触感碰到,不由得一顿。他抱着她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低头去看她。她大概自以为很有气势地瞪着他,但其实这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
他的表情不自觉柔和,嘴唇凑到她的耳侧:“乖一点。”他的声音略微喑哑,难得软下:“好不好?”
师夏被他撩拨得有点动情,正想说那你让我亲一下,他的唇从耳侧擦过她的脸颊,落到嘴角,然后是嘴唇。
他把她放到沙发上,扯开手表,又重新把她压在沙发上。从接到她的微信,一直压抑到现在的情绪。不,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汹涌的,浪涛滚滚,在深不见底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角落。
终于决堤。
师夏感觉到他的身体热度,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微闭眼仰头。
他想要控制。然而嘴唇探索的力道越发强烈,深入与一个沼泽纠缠不休,快要吞噬所有的理智。
只有接触才能缓解心底深处冒出的渴意。他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却眼睁睁望着自己沉沦下去。
高承义的手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腰,托着她的后颈,让她避无可避与他接吻。师夏热烈地附和他,留恋他触感细腻的皮肤,又抽空说:“你别压着我,沉死了。”他便抱着她翻了个身,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又把他拉下接吻。
只是接吻而已,他已经迅速有了强烈的反应。师夏调戏他几句,手指往下,他立刻抓住她的手:“你不是来那个么?”
“是呀。”
“那你碰什么。”
“好玩啊。”
高承义一顿,松了手。他双手交叉枕在后脑,望着天花板好一会,又问:“我好玩吗?”
师夏趴在他身上,手指在他喉结上画圈:“好玩啊。”她凑近了要亲他,他偏头避开。
师夏终于感觉到他有点不对劲:“你怎么啦?”
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这种踩不到地面的情绪,叫做恐惧。他抓不住一捧东去的流水,握不住荒漠的流沙,抓不住的她。
“那我跟师执比呢?”
作者有话要说: = =,昨天难受的宝宝们,摸摸你们~
第41章 罗生门10
第四十一章
换作其他人, 这个问题显得很无稽。就像在问我跟你爷爷比,哪个好玩。谁也不会真正地动气, 顶多笑骂一句神经病呀你。这事就过了。
但是师夏坐起来, 远望着高承义,久久沉默。
她发现因为受伤而长出来的利齿, 到了关键时刻, 仍然只是一具空壳。她心里有个伤口,一碰就痛。一痛, 浑身力气都施展不出来。她把这些往事,全部藏在一个盒子里,才得以平静过生活。
这个盒子有个名字,叫借口。
高承义残忍地强迫她, 打开盒盖, 逼她回望这一个深渊。但她对高承义仍然恨不起来。
她喉咙里堆积了太多情绪, 一开口就透哑。
“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师执失踪跟你有没有关系?”
高承义望着她:“你先回答我。”
师夏:“你为什么要跟他比?”
“这是另一个问题, 不是答案。”
这是个怪圈。无论她回答“你或者师执”,高承义大概都不会高兴。因为这个问题本身就像“狮子和竹子哪个跑得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