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维崧直起腰,不卑不亢道:“事到如今,天意如此。还望成全!”
黄薇澜回头看老爷神色,赶紧站起,拦在老爷发火之前,道:“崧儿不懂事冲撞了老爷,快快道歉。这件事,回头再计较。”
顾永昌未及开口,顾维崧抬头道:“此事儿子必然负责,为孙家小姐争得名份,还望父亲母亲成全。”
顾永昌站起,一脚把个儿子重重踹倒在地,怒道:“不肖子,偏要在这些人生大事上,气死为父!:
然后一脸怒色,径直走出桂香院。
黄薇澜回头看看额头有血、又被踹倒在地的长子,唉一声,小声道:“这事,我回头和老爷慢慢商量!”
然后也快步追出桂香院。
顾维崧从地上慢慢爬起,拿手帕,擦试额头上的血。
身后,门吱呀开启的声音。
他回头,见孙娇茜穿着皱巴巴的旗袍,倚在门口,望着他,突然奔来,一把抱住他,把头顶抵在他额下,喃喃道:“我都听到了。维崧,你为我,向父母磕头,被父母责骂。我孙娇茜何德何能,又是几世修得的福份,得维崧这般对待?维崧你真的不必为我操这许多心,我真的什么也不求,只要能伏侍维崧一辈子,我就是跟在维崧身边做个每天端洗脚水的丫头,也是心甘情愿!”
“什么丫头之类的话,以后再也休提。”顾维崧抚着她的秀发,在她耳边道:“你放心,有我在,你在顾家的名份,迟早不是问题!”
天气已热,孙娇茜却是抱紧他,抱得两个人都身子滚烫了,却迟迟不肯松手。
半晌,她打定主意,抬头对顾维崧道:“维崧,有件事,我还没有和你讲。这件事,本来是想写在一封信里,然而……然而我还是将信撕碎。可到如今,我……我杏眼 你说,这封信中的内容,是关于白蝶菲的。”
顾维崧听到“白蝶菲”三个字,脸色一变,又笑道:“蝶菲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她虽为正室,但有我在,断断不会让你受委屈就是了。”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能不提妨白蝶菲,她其实……其实……”
孙娇茜说到这里,突然结巴了。尽管白蝶菲已经出言“再无交情二字可言”,可毕竟她和她曾是那样最贴心要好的朋友。到如今,面对顾维崧,想把听到的曾经最好的朋友和他人密谋向顾家复仇的言语,说出来,一时间竟然说不下去了。
她的脸涨得通红,欲言又止。顾维崧突然打断了她,也中止了她的为难。
顾维崧叹口气,对她道:“我是真的不希望看到别人在我面前说是非,不管是出于什么缘由。以后,我不会让蝶菲在我面前说你娇茜的是非;也希望娇茜不要在我面前,说她人的是非。”
孙娇茜听此言,眼泪夺眶而出。她松开手,倒退几步,不提妨踏到门槛,整个人向后栽倒。
顾维崧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回,用力过猛,拉得她一头撞进自己的怀抱。
孙娇茜却是伸手一推,再倒退一大步,离他稍远一些,冲他摇头道:“你错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说完这话,却再也没多说出什么。转身从他面前跑开,哭着跑回昨晚的房间,重重掩上门。
顾维崧看着紧闭的房门,暗道姑娘家还是喜欢吃醋……
他也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明显的旧了,得给她另置一批新装。
当然,还有些能补身子的吃食。
桂香院一对三十来岁的夫妇,也不适合照顾有孕在身的顾家如夫人,得另行寻觅一个伶俐些的丫头和一个会做菜的老妈子。以及两个保镖。
顾维崧心中盘算着,很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本来写了几百字的H……
然而大环境河蟹,于是统统删掉,未留存稿。
哎——
第92章 访客
孙父孙母自从看了女儿出走前留下的书信,就紧跟其后回到上海,一路打听到顾公馆,找上门,求见顾大少爷,却在公馆大门外就被几个顾家下人往外赶。
“去,去,走一边去。我们家大少爷,岂是随便什么人能见得到的?莫站在这里碍事!”下人们不耐烦地轰人。
突然有人道:“是老爷太太的汽车!”
一辆汽车由远而近。几名下人赶忙跑上迎接,一时间再也无人理会两个衣着土气的老夫妻。
孙父拉着妻子的手往后退两步,见汽车眼看着驶来,突然松开妻子的手,冲到汽车前。
急刹车。
亲自开车的顾永昌,见车前简直不要命的“乡下人“,回头吩咐车窗外的下人:“把人拖开!”
几个下人立刻上前将人往外拖。
对方却还是拼命挣扎。
顾永昌不理会,再次开车往公馆大门进。
挣扎个不休的“乡下人”,冲着车窗喊:“你们家大少爷骗了别人家的女儿,就以为藏起来可以躲事吗?”
顾永昌停车,问车窗外:“你姓什么?”
“我姓孙。我知道你们家大少爷的名字——顾维崧!他跑不掉的!”孙父还在怒喊。
顾永昌吩咐下人:“带孙家二老到会客室。”
良久,顾永昌和黄薇澜亲自送孙家二老出洋楼,然后派了司机,开汽车送二人到桂香院——陪伴照顾女儿。
回到洋楼,无人处,黄薇澜问顾永昌:“你真的决定为崧儿娶下这个二房?”
“如崧儿所说,顾家的骨血不能流落在外。现在对待这个孙家女儿,让她安心养胎就好。”顾永昌又道,“毕竟怀孕的女人,是受不得委屈的。”
“可是,”黄薇澜又疑虑,“如老爷所说,生个女孩也就罢了;倘若生出来的,是个男孩,可怎么办呢?”
“顾家的长孙,自然是嫡孙,自然要认正室为母亲,这个没有疑问!”顾永昌又道一句,“至于产子后,这位杂货铺的孙家小姐……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到时候,对外报个暴病身亡,即可!”
黄薇澜抬头看老爷。
顾永昌又低声道:“这些打算,当然不能让崧儿知道。总而言之,顾家的长房长孙,只能是嫡长孙!”
“以及桂香院之事,要保密。注意些,不要传出去就是了。”顾永昌又补充道。
“可万一被许家人知道了,又该怎么办呢?”黄薇澜抬头问老爷。
“实在瞒不住,其实也不打紧。毕竟男人三妻四妾的,多了去了。到时候咱们再和许家说明,倘若生下长孙,就认白小姐为母亲。相信许家也就不会太过追究此事了。”顾永昌淡淡道。
八月九日,上海虹桥,军用飞机场。
多名机场卫兵包围着一辆从外硬闯入机场的军用卡车。
突然一声枪响,卡车上一个日本军官,一枪正中一名卫兵,将其当场枪杀。
众多卫兵集体举枪对准卡车。
一时间枪声大作。
车上一名日本军官,和一个日本兵,当场被击毙。
日本领事三浦敏夫很快得知消息,低声道:“序幕已经开始了;正式节目,即将来临;上海,早晚会成为日本皇军的天下!”
第二天,陈兆轩探听得顾家消息,很快报之许炳元。
许炳元请来顾永昌夫妇,双方一番讨论,许炳元亲自送客出门。然后吩咐陈兆轩:“叫蝶菲来。”
白蝶菲赶到许公馆。
许炳元将陈兆轩也屏退,只留白蝶菲一人,然后才开口:“昨晚,刚刚发生了一件军政方面的大事,具体情形如何,也不好多说。只能说,也许用不了几天,上海也不能太平了。眼看着就要要打仗,到时候,一切都会有变化。顾家大少爷我看着人很好,我和太太,以及顾家老爷太太的意思呢,还是希望在战事之前,及早把婚事办了。这样蝶菲终身有托,我和太太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白蝶菲低头坐着,半晌,才抬头道:“我知道一定另有缘故,才让干爹重提此事。倘若另有缘故,且非军政大事,蝶菲也希望知道真相。”
许炳元一怔,然后笑道:“蝶菲果然冰雪聪明。这事,本想慢慢说与你知。可如今确实也不好再瞒下去了。其实就是……顾大少爷酒后乱性,和一位孙家小姐……咳,如今孙家小姐有了身孕,刚刚足月。轩儿偶然知道此事,告之我。我立刻请来顾家老爷太太,一起商量。顾家老爷太太一来就道歉说是他们教子无方,再三说对不住白小姐。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然后我们家长坐一起商量了,已经决定,倘若那位孙小姐生下个女孩,也就罢了;倘若生的是男孩,这个男孩,自然是认蝶菲为母亲,成为顾家嫡长孙。这个决定,是顾家老爷先提出的,我觉得还妥当。就是不知道蝶菲意下如何?”
白蝶菲抬头看着许炳元,半晌,才道:“你们做下这个决定,有征求孙小姐的意见吗?”
许炳元又是一怔,然后摇头道:“蝶菲,你竟然还顾忌孙小姐的意见?我也知道孙小姐之前是你的朋友,可是她竟然背着你,和顾大少爷有此事……她这个所谓朋友,也根本不是什么真心的!她待你如此,你又何必顾忌对方?这件事,就算有什么孙家的恶果,也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