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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夜蝶 (汀菲)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用极低极低的声音问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顾维崧的一只手,从她的肩膀处,慢慢滑下,滑到她的腹部——兀自平坦,笑着问她:“你猜呢?”

“我猜——是男孩。男人都喜欢儿子的!”孙娇茜很有把握道。

“猜错了,我喜欢的是女儿。”顾维崧点头道,“希望是个女孩,娇娇的,样子也美美的。一笑,就让你的心融化;哭起来,让你心疼;撒个娇或者干脆一发脾气,就让你举手投降。”

他说着,想起妹妹顾唯妍。

妍儿从小就是个极美又极娇的小凤凰,即使凶起人来,也让人看着她娇美的样子,就不忍心责备她。他和父亲一样,只要妍儿撒个娇或者发发脾气,父子俩个也只有举手投降的份儿。

妍儿的脾气是被宠得有些不堪了。可是想了一会儿,他还是肯定道:“就是喜欢女孩。女孩子,尽可以又娇又宠地养,偶尔犯点小过错也无伤大雅。可倘若是男孩子,真的不能娇惯他,一定要从小对他严厉,从小让他吃苦,一点儿错误也不能犯,犯错就得打。唉,所以养一个男孩子其实真没什么意思,还是养一个女孩子好。”

“你这么喜欢女儿,那就一定是个女儿。这个女儿一定……长得像你!”孙娇茜低声道。

她固然是容颜秀美,但比起顾维崧,却总是“自惭形秽”。

倘若生个女儿长得像他,那一定是个美得不得了的小姑娘。

孙娇茜念及此处,抬头看他的脸,想象着倘若是个小女孩,长这样一张脸,又是怎样一番模样?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脸,他回眸望向她——四目相对,她立刻将目光移开,不敢再看他。

她的脸,都开始发烧起来。

顾维崧手臂收紧,将她抱紧在怀中,在她耳边道:“当初你突然离开,都没有给我留下一封书信吗?”

孙娇茜一呆,复又低下头,不言语。

顾维崧见她分明异样,暗中揣测她应该是匆匆离开上海前,给自己留过书信的。或者是书信在送往顾公馆的途中,被他父母截下;或者,姑娘家害羞呢!

她在信中写了些什么言语?会不会是——姑娘家的情话?

念及此处,他含笑问她:“你在信中,对我说了些什么呢?”

孙娇茜本来已经不打算再提及被撕碎的信中——恰是旅馆之夜,在小公馆无意中听到的关于白蝶菲陈兆轩要向顾家复仇的言语。可如今,听他这般追问,她已经是心乱如麻。

说出来,为了他,却要害了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哪怕她和她已然绝交;不说出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白蝶菲想方设法害了顾氏全家最终害惨他吗?

她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心中苦极,眼泪都流出来了。

“好了好了,你就什么也不要说了。”

顾维崧吻着她流在脸上滚烫的眼泪,只当她窘迫呢。想到毕竟姑娘家,有些话,也许可以悄悄写进信里;但面对面说出,就真的难为人了。

念及此处,他也不再去“难为”她。吻着她的眼泪,嘴唇触及,她的泪是滚烫的,她的脸是滚烫的,就连她被他抱在怀里的身躯也是滚烫的。

两人本就衣衫单薄,又是一对青年男女。

就连他的身体,也变得滚烫。

“我……我……”孙娇茜心乱如麻,听到的“真相”,到底要不要跟他说,要不要?

顾维崧突然吻住了她的唇。

孙娇茜只觉得脑中轰鸣,闭上了眼睛。

他一把扯去她的衣衫,也扯去了他的衣衫!

……

良久,他终于翻身下床,衣裤都穿在身上。至屏风后,先用薄纸擦了手,再匆匆另一番清洗擦试,换上一条裤子。

他庆幸这房间内,准备了自己的多套衣裤。

屏风后有一个可以洗澡的木盆。他亲自倒了冷水和热水,用手试了水温,然后到床前,见她把脸埋在枕上,不敢看自己。

他伸手为她解除衣衫。

孙娇茜轻轻一挣扎,含糊道:“不要……啦!”

他笑道:“难不成,你想穿着衣裳洗澡?”

他把她剥得如初生婴儿那般,然后抱着她到屏风后,将她放进澡盆。

他亲手为她清洗着身体。

孙娇茜原本闭着眼睛,后来又睁开,看他一眼——衣裤都整整齐齐穿着,不满道:“原来……你把人家衣裳都除掉了,自己却穿得好端端的。”

“原来你想让我也脱/光!”他笑着对她说,然后故意去解自己的衣扣,故意在她面前“耍流/氓”!

“不……不是!”她脸红得更厉害了,扭脸向一边,压根不敢再看他。

顾维崧停止解衣扣,不再戏弄她,见她娇憨动人的模样,心中一动,忍不住凑上前,在她紧闭的眼皮上,印下轻轻一个吻。

她把眼睛眯开一条缝,偷看他。看到他在水汽氤氲中,似笑非笑的英俊脸。立刻又闭上眼。

如果说,之前他对她,还是“犯错”后应付的责任;如今,他简直觉得,他对她真的动心了。

他又立刻想起另一个白衣倩影,和眼前的“娇憨动人”,是另一种“聪慧端丽”。

两个姑娘,真的是各有各的好。

一时间,他简直弄不清楚,自己究竟爱哪一个?还是两个,他竟然都爱?

顾维崧摇摇头,不再想这个“让人烦恼”的问题。他低头,将澡盆中的美丽身体清洗得差不多了。然后将她抱出,湿淋淋的放在一张木椅上,再用干毛巾,将她从头到脚擦试。

全程她都闭着眼,不敢看自己。

擦试得差不多了,他将她抱起,转过屏风,抱到床上,轻轻放下,再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然后也躺在她身边,穿着干净的衣裤,双手抱住了薄被——裹在薄被里的身体。

隔着一层衣裤,一层薄被,他就这样抱着她,慢慢睡去。

顾维崧一夜未归,顾家下人奉老爷太太之命,到处找人,第二天一大早找到桂香院,很快从护院的王姓男仆夫妇,得知了消息,也等不得大少爷和“二夫人”起床,飞跑回顾公馆报告。

一夜缱绻,床帐内的一对男女,都明显睡迟了。

顾维崧是被汽车鸣笛声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听到两人走进院落的声音。当下坐起,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眉头一蹙。

身边孙娇茜也被惊醒了,躺在他身边,将薄被拉到脖子位置,红着脸问他:“外面……好像来了人,会不会是……你们家的人?”

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把崧儿给我叫出来!”

顾维崧回头,低声对她道:“是我父亲,我先出去。”

孙娇茜的脸红得更厉害了,又羞又窘道:“是你父亲,他……他会不会再来赶我走?唉,我现在这个样子,没法出去见人,你不要提我在这里。不要让别人进这个房间,我……我先躲一躲!”

敲门的声音,已经有人站在门外,是男仆老王,恭声道:“大少爷,老爷和太太请大少爷出门一见。”

孙娇茜一听顾家太太竟然也来了,当下将薄被拉过头顶,把脸都遮住——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顾维崧失笑,轻轻拍拍被子,笑道:“你放心,有我在,你什么也不用担心。”

顾维崧跳下床,从柜子里,找到又一套衣裤,穿上身。然而面对镜子梳理下头发,确定干净整齐了,这才走出卧房的门,又掩上门。

顾维崧走到堂屋,见父母正坐在堂屋两把太师椅上。

顾永昌见长子,眉毛一挑,还未开口。

顾维崧抢上前,双膝着地,跪在父母面前,一言不发,磕下头。额头着地,砰砰有声,连磕三个响头。

黄薇澜见儿子额头上都磕出血迹,心疼之下,还想上前将儿子拉起。可回头一看老爷神色——她终究还是端端正正坐在太师椅上,一言不发。

顾永昌质问道:“你以为你磕这几个响头,就能解决事情吗?”

顾维崧直起腰,面对父母,朗声道:“儿磕头,是求父亲母亲恩典,莫让顾家骨血,流落在外!”

顾永昌和黄薇澜来桂香院之前,已经听闻“孙姓女子怀有身孕”。可如今,乍一听儿子如此言语,却还是都怔住了。

黄薇澜看看儿子,再看看老爷,神色有异,还是一言不发。

顾永昌盯着长子,冷笑一声,道:“好,好,好你个顾家大少爷,这是在外胡闹,闹出个结果了,就想凭着‘顾家骨血’四字,来要挟为父为母吗?”

“要挟二字,儿子实在不敢当。只是儿子一时糊涂,犯下大错,有愧父母,有愧孙家小姐。于情于理,儿子也要对孙家小姐负责。原本只是儿子一时犯错,却不曾想到,到如今,有了结果。孙家小姐怀上了儿子的骨血,也就是顾家的嫡传血脉。倘若让顾家的血脉,流落在外,就是儿子生前愧对家门,死后愧对列祖列宗。惭愧实大,情理难容。还望父亲母亲,能够成全。”

说毕,顾维崧再次磕头下去,额头触地。

“大少爷,你连列祖列宗都抬出来了。可问题是——”顾永昌盯着跪在脚下低头的儿子,一字一句道:“孙家小姐所怀骨血,自然是庶出。可这庶出,倘若是女孩也就罢了,倘若是男孩……都说尊卑有别、长幼有序,妻妾亦分先后大小。这妾生子,又怎能做顾家的长房长孙?你一时犯错本来不打紧,可到如今,妾生子要越序逾大,岂不全然乱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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