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则止在不远处,他低着头和警察聊着什么,凛然清隽的眼眸,褶皱起来。
年轻的警察缓慢地摘下了那双安全手套,“慕先生,秦二公子的车在这里了,和你的那辆宝马有些款型有些相似之处,黑夜看不分明,也许对付你的人认错了车,误撞了秦二公子的保时捷。”
慕则止凝神看了眼故障车的车牌,声音低沉:“肇事司机已经逃逸了?”
“差不多。”一名稍微年长从车后绕出来,对慕则止轻点头,“慕先生,你是局内人,暂时不要参与这件事了。秦老爷子手里有部分证据能洗刷你三年前的冤屈,他老人家的希望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事由秦家内部处置。当然,警方也会对违法乱纪纠察到底。”
夜色里,月光之中缓慢地飘来男人清沉如霜的声音。
“事到如今,可能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二公子出车祸了。
死没死呢?残没残呢?摊手(下章见分晓)
PS:甄子期和慕则止,就像纯甄和安慕希,牌子不一样,但都是酸奶2333
第47章
慕总眉梢微挑的模样, 毫不具侵略性, 但莫名地给人以老练成熟的深沉。
交警皱眉, 似有些顾虑。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但秦老爷子积威尚在, 说震慑黑白两道也毫不为过, 单凭慕则止要撼动树大根深的秦家, 犹如螳臂当车,更何况, “慕先生,秦二公子昏迷未醒,他很可能是为你而受的伤,这件事你也不得不考量,不管你们有什么过节, 都请稍微原谅秦家一些吧。”
这个交警真是事多。
但仔细思量, 他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如果他真欠了秦觐这么大一个人情, 那是要还的。慕则止回头, 不远处的迟几许正扶着路口的围栏呕吐不止,朗月幽然地在她头顶上撑开清光无垠。
女人几乎面白如纸, 唇发颤着。
他单手挽过去,轻而易举地托住她, 眉心褶痕暗深,“许许,还好吗?”
“嗯。”迟几许怕他担心, 刚才的飙车简直堪称生死时速,迟几许从来没有这么刺激紧张的坐车经历,还好慕则止的车有敞篷设计,空气流通了之后,坐上去便没有那么难受了。
慕则止从左侧递来一瓶水,将她安顿在后座,迟几许接过矿泉水瓶,将那半瓶水一饮而尽,一截白皙的脖颈荡着近乎透明的玉光,她的睫毛还藏着一颗颗细密的珠粒,察觉到他复杂的眼光,迟几许忍不住回眸,“怎么了?”
“许许。”
若是在这之前,他一定会死死地把这些话咽下去,虽然他不会出手做什么,但也绝对不会伸手推她一把,但眼下,慕则止安静地垂眸,“秦觐出事了。”
“出、事?”迟几许一时间竟没有意会过来,他说了一件什么事。
其实在迟几许眼里,秦觐是一个比慕则止还有强大的存在,慕则止曾经受过很多的苦难,放弃过,自毁过,而秦觐则是上天偏好的赋予完美定义的男人,依照他的出身,他的才华,几乎没有什么能将他打倒。
所以慕则止说的也是秦氏内部的事。
“刚才追尾事故,车祸重伤了十几人,他也在列。”
见迟几许神色恍惚,慕则止脸色微沉,她的食指与中指一并,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矿泉水瓶,幽微的月色下,蚊蝇疾速地飞舞,迟几许的右腮上落了一只,她皱眉要扯,慕则止倾身过来,淡淡的花露水的香味抹在她沁凉的肌肤上。
夜色自山脉的尽处无声无息地沉默。
“秦二公子的车应该不下五辆,但今日碰巧,与我的车撞上了款型,也许被误认作了我。”慕则止探指,微凉的指腹划过她的脸,迟几许忽然闪身避了避。
他的手指顿住了。
“秦觐,是故意的吧。”他分明清楚,秦觐自己的车几乎不会动用,尤其是回山中别墅,都是由秦家大宅的人派人来接的,即便他本人要开车回去,怎么又那么凑巧,偏偏选了一辆几乎同款的黑色系列的车?
迟几许喉咙里熟悉的恶心和酸味又冒了上来。
“许许。”
慕则止无奈,收手道,“我送你去医院吧。”
此刻医院里外已经站满了人,这是秦氏的私家医院,眼下秦觐在里边诊治,从里到外的相干人等和不相干人等,都焦急地等待着手术结果。
刺鼻的消毒水味让迟几许清醒了几分,她险些退了半步,掌心落入慕则止的手中,她才缓慢地找回了熟悉的镇定。
秦炀的人逡巡在医院周围,在慕则止踏上台阶的一刹那,石柱后边忽地徐徐转出一个墨蓝色的身影,秦炀双手抄兜,英俊冷漠的脸吊着一丝讥讽,但半点看不出担忧和伤心,慕则止松开手指,对迟几许低声道:“你先上去,我和他,有事要谈。”
“好。”迟几许没有拖沓,踩着高跟鞋蹭蹭地上台阶。
秦炀与慕则止对视着,一如既往,俯瞰的姿势,目中无人,慕则止清俊的眉上扬,薄唇微敛,负手等着那人走下来。
见对方并没有上来的打算,秦炀最终退让了一步,他沿着严整平滑的大理石台阶走了下来,从容而笑,“慕总,多日未见,怎么胆小怯懦至厮!”
“秦大公子气场太强大,我怕见了你,等下一脚踩空,在这里一命呜呼。”慕则止不着痕迹地讽刺,在秦炀的脸色坍塌之前,他又微笑着掠过这一段,“秦觐没事了吗?”
“还在手术。”秦炀冷眼投掷过来,“要是我弟出了事,慕总只怕也难独善其身。”
“贼喊捉贼。”慕则止的唇角也扬了起来。
对于迟几许来说,秦觐曾是她亦师亦友的朋友,而对于他,则不过是陌生人、情敌、仇敌的儿子和弟弟,迟几许可以担心那个人,可他,连一点的同情都觉得是虐待自己,对父不孝——
如果此次,秦觐真的是赌上自己的性命,为了赎回什么罪过,最难办的,其实就是他慕则止本人了。
多么高明啊。
“那慕先生此举,不是鳄鱼的眼泪又是什么?”秦炀讥诮地看着慕则止。
他忽然想起数年之前,他第一次去狱中看往慕则止的情境,漆黑幽暗的探监室,幽微的灯,慕则止就脸色惨白地,隔了一道冰凉剔透的玻璃坐在对面,精致无匹的凤眸死气沉沉,灰败了,破碎了,他撑着手臂,手指在冰凉的镣铐上摩挲。
他想起来,那时慕则止被贴上的标签,叫做蓄意伤人罪。
处罚太轻了,居然只有三年。
没有折断他的一生,是秦炀深以为憾的一件事。
慕则止简直懒得问他与自己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莫名的恨被放在自己身上,在他这里已经成了稀松平常的事。
最后赶到医院的才是秦老爷子的车,本是他老人家的九十大寿,眼下宾散如流水,他年事已高,不宜旅途奔波,秦淮原本说什么也不让老爷子出这趟门,劳心劳神不说,万一秦觐有什么好歹,平白让老爷子受了惊吓,情绪波动,难免伤身。
秦三辅一脚从车内迈出来,身边两名保镖唯恐慢上一步,将老爷子的两只手都抢在臂弯里,紧紧地搀扶起来,还没走到医院门口,远远地望见长身而立的两人,一个是他飞扬跋扈的长孙,还有一个,是一名清俊如画的年轻人。
他挽着袖口,露出两截精瘦白皙的手腕。
背对的身影,与照片之中的人有八.九分相似。这几日秦老爷子日日看慕则止的照片,自然不会认错,他喊了一声,“是慕先生吗?”
慕则止的眉梢动了动,顷刻间,他转过身,跟着缓步走到了老爷子跟前,“是晚辈。”
秦三辅直点头,浑浊的双目里涌动着水,“好,好。慕先生,随我一道来吧。”
这位老爷子年轻时也曾餐风露宿、跋山涉水、星夜兼程,他在秦氏之外起家,最终将自己名下的企业并入了秦氏,使得秦氏的版图扩张了近乎两倍,如此风云人物,仍旧是人乐道的传奇。他对秦觐的担忧,写在内心里,而不在脸上,只有在挽过慕则止的小臂时,他才能察觉到,原来秦老爷子的手在颤抖。
慕则止回眸望秦炀,他站在路灯下幽暗的光阴里,匿着侧影,修长如锋刃。
“慕先生,当年的事,我代我的儿子和孙子,对你道歉,说对不起。”
秦老爷子不愧是秦老爷子,还没坐下来开始聊事,他已经自顾自地说起了话,道起了歉,在这句话之前,他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一通夸赞慕则止年轻有为的话。
“老爷子,”慕则止微微一笑,缓慢地抽回了那只手,“您觉得,这三个字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
秦三辅猜到他的回答,并不惊讶,许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他的每一步都显得有几分苍凉,他垂了目光,皱眉道:“我知道,你要的补偿,单我一句对不起肯定不够,只要你开出条件,要什么我都尽力满足你。”
“哦?”慕则止好像有几分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