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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幕戏 出版完结+番外 (唐七)


  褚秘书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敲门进去。他不知道聂亦为什么又开始听这些歌。
  他想起半小时前聂亦说他曾经辜负过聂非非,所有,是因回想起那份辜负浪费了许多本可以让他们相守的时间,而感到痛和后悔,还是只是单纯地想念她,因太过想念而控制不住再去从她的歌声里寻找慰藉?
  褚秘书不知道。
  聂非非走后,聂亦其实很少和别人谈论起她,大概对聂亦来说,回忆聂非非是一件很个人的事。
  半小时前,聂亦问他,当年当他打那通电话通知聂非非他决定和她离婚时,她是什么反应。这是三年来聂亦头一次主动问起他有关聂非非的问题。
  聂亦口中的那场辜负究竟是怎么回事,其实连真正经手过这件事、帮他们拟定离婚协议的褚秘书都不甚了解。
  那的确是一段往事了,已经过去五年。
  褚秘书只记得那是2018年的冬天,大概是二月初的某天晚上,被上面的实验室邀去半个月一直杳无音信的聂亦突然打来电话,吩咐他空出时间处理一下他同聂非非离婚的事情。那通电话并不长,聂亦言简意赅地同他梳理了离婚协议中的财产分割事宜,交代他若是聂非非另有要求,可以全部依她所言,不必再和他来回沟通,这件事及早办妥为好。
  褚秘书颇为震惊,但专业使然,依然高效迅速地在电话中和聂亦一一确定完相关正事。若是其他事情,向来聂亦如何吩咐褚秘书便如何照办,但偏偏是这件事,褚秘书斟酌了几秒钟,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就……”听筒里有一瞬的沉默,沉默之后聂亦的声音却听不出什么:“她是事急从宜才嫁给我,是时候让她离开了。”
  第二天褚秘书给聂非非打去了那通电话,听到他带去的消息,聂非非礼貌地问他是不是聂亦已经回来了,她能不能和他通个话。他和她解释聂亦并没有回来,只是打来电话交代他办理他们离婚的事。她像是听懂了,沉默了一会儿,却又重复了刚才的问题,问聂亦是否回来了,她能不能和他聊聊,就像她完全忘记了三十秒前他们的对话。当他提醒她她已经问过这问题时,电话那边她像是错愕了一下。“啊是吗。”她说,口吻轻飘得像不是她在说话。但接下来她的应答再没有出过纰漏,一切都很正常,当提起离婚协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时,她的语声显得有些干涩,那像是难过。“没有。”她回答。他心中却有些触动,斟酌问她:“您听起来很难过?”电话那边她已经重新调整了语声和语调:“哦,没有,只是有点震惊。”那声音听上去似乎真如她所说般只是震惊。
  自聂亦回国进聂氏,褚秘书便开始做聂亦秘书,无论公私,聂亦安排的事褚秘书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做出最快速的反应。然而,此次聂亦交代下来同聂非非离婚的事,褚秘书在结束和聂非非的通话之后想了一个小时,却决定先将它压一压。有时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尽管在工作上聂亦少有漏洞,但私人感情上的事,他想聂亦也不一定每一件都能判断准确。即便是场契约婚姻,但褚秘书旁观许久,却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没有感情。既然有感情,无论有什么误会,万不至于闹到离婚的田地。
  这事上褚秘书存了私心,但聂亦的动作却快,两天后同他确认了聂非非对于离婚的事没有什么其他要求时,次日下午便寄来了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林律师坐在他办公室里拿着聂亦寄来的离婚协议大致浏览了一遍,嘴角的弧度难掩惊讶:“恕我直言,若这次聂少果真同聂小姐成功离婚,我绝不建议他此生再娶,离一次就分这样多家产……”又逐条逐款细看,末了道:“虽然这份协议完全看不出来对我方有利,不过的确是没问题的,只需将它寄给聂小姐签字,我再准备一些其他材料,即可去婚姻登记处解除他们的婚姻关系。”说完正事后还开了一句玩笑:“到时候聂少就又是全城排名第一的黄金单身汉,所有少女的深闺梦里人了。”
  褚秘书却没有搭话,良久叹了口气,道:“我想,这事还是缓一缓。”
  林律师略感诧异,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问多余的话,只是笑笑道:“也好,只是如果到时候聂少责备我办事不力,您老可要帮我说几句好听的。”
  之后聂亦没有再联系过他,褚秘书也扣住了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一直没有寄给聂非非,而远在A国的聂非非亦没有任何消息。这期间,一月新入聂氏的前大明星雍可有意无意地找他打听过一次聂亦和聂非非的离婚进展。褚秘书不知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故作惊道:“Yee打算离婚?我不知道,依我看Yee同非非感情很好,雍小姐这是从何说起?”雍可脸色变了几变,终究是不好发作,只得道:“我也是关心朋友。”然后抿住了嘴嘲弄似的不再说话。除此外,似乎没人知道聂亦正在和聂非非办离婚。2018年的2月,这个月里含着一个本该合家团聚的春节,但从前聂亦便常因公事而在春节缺席,聂家上下早已习惯,对于聂非非今年也缺席的状况,家里掌事的主母聂太太虽口有怨言,但似乎也并未深想。二月在风平浪静中度过。
  二月底,聂亦终于回到S城,人似乎瘦了一圈,但他有挑食的毛病,若长时间在外,饭菜又不合口味,的确是会瘦下来,倒没有什么好奇怪。
  聂亦没有问起聂非非。
  还是第三天在公司午休的间隙,褚秘书主动向聂亦坦白:“那份协议我没有寄给非非,其中涉及的财产数额过于庞大,我想必须和你再次确认,再则总还是要询问一下非非的看法,她愿不愿意接受那些财产也是一个问题,这事实在不好这么仓促进行。”他的借口头头是道。
  聂亦往杯子里添茶的手停了一下,茶匙里的茶叶全部送进壶中,他低头往茶壶中加水,做完这一整套动作才道:“还没有办吗?”又道:“她有时候的确很固执。”
  褚秘书猜不透聂亦在想什么,但那天晚上他还是联络了聂非非。接电话的是聂非非的助理,当他提及离婚协议已经拟好发送到聂非非邮箱时,小助理语气怨愤:“聂亦迟早会后悔,你们以后不要打来了。”不等他再说什么已经挂断电话。
  聂亦迟早会后悔。是吗?
  那时候褚秘书叹着气想,这真是说不准的事。
  聂非非很快回复了邮件,似乎真当之前同聂亦是一场契约婚姻,付出了多少辛劳便得多少报酬,挑着接受了一些现金、不动产和那台在计划中的潜水器,婉拒了其他在列的巨额资产,言辞谦谦,道若是为弥补,这些东西已经十分足够。还礼貌感谢了他为此事的费心。
  弥补。她用了这个词。有失去才有弥补。她失去了什么?聂亦给的东西又弥补了什么?她却没有在邮件中明说。
  褚秘书将聂非非的邮件转给了聂亦,请示是将原来他签字的那份寄给聂非非,还是接受她的提议另寄给她一份新协议。
  聂亦却一直没有回复。
  这事就这样被搁置了下来。
  然后便是五月初,聂非非回国。
  再然后事情是怎样发展,褚秘书便再不清楚了。
  这桩事从始至终都像个谜,褚秘书一度认为了解谜底的大约也只有聂亦和聂非非这两个当事人,但其实徐离菲也知道。
  聂非非在她的录音笔里提过这件事。
  这个世界每天有各种大事小事发生,大事关乎遥远的土地上发生的战争和劫后余生的流民,小事关乎某位已婚明星的出轨丑闻。S城社交圈的太太小姐们不爱谈政治也不关心明星,她们热衷的是自己这个社交圈里的小故事:谁家有意与谁家联姻,谁家新认的干女儿其实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又或是谁家不成器的小儿子哭着闹着要娶一个性感小明星。
  2018年4月,令S城所有闲得发慌的太太小姐们魂牵梦萦的是聂氏制药的八卦:谁也说不清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说聂家大少打算同刚结婚半年的现任太太离婚,至于原因,也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可能同一月份高调入职聂氏的大明星雍可有关。这种事自然难以求证,何况还是聂氏的事,大家也只能捕风捉影寻找一些证据:譬如聂亦和聂非非的确已有一段时间不曾共同出现在社交场合;又譬如聂太太的某次私人派对,帮着聂太太一起主持的不是儿媳聂非非,反而是说不上来在聂家是个什么身份的雍可。
  在这件八卦里,因没有哪怕半个知情者,大家反而更加乐此不疲地猜测。而这些猜测大半都是替聂非非感到不乐观。有某人说雍家家底可观,雍可人长得美,学历高,又是个大明星,在事业如日中天之时选择退出演艺圈进聂氏,必定是志在必得,至于志在必得什么,大家心照不宣;又有某人说同雍可从前的经纪人相熟,据经纪人言雍可同聂家大少在大学时代便有朋友之谊,两人原本便互有好感,因误会才会分道扬镳,雍可此次回来是为挽回真爱,聂非非处境堪忧;还有某人说曾在纽约街头碰到聂非非,伊人昔日风光不再,面色很是憔悴;一言一词像煞有介事,搞得半年前聂非非嫁给聂亦时起过嫉恨心的小姐们都不禁生出好心肠来,同情她遭遇如此强敌,怕是结婚半年就要离婚,哪怕最后分得巨额资产,也要在S城一辈子沦为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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