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天真无邪的时候。
同样都是人,生命轨迹真是千差万别。
***
风一吹,姜湖脖颈一阵凉,凉后又是一阵疼。
姜湖伸手摸了下脖子,触手处有些粘。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什么东西——是血。
姜湖将吊坠摘下来,细链上粘了些暗色的血渍。
这条吊坠很简单,以货币来衡量,并不值钱。
下面挂的是一个弹壳,从一个人身体上取出来的弹壳。
真有人抢了去,怕是也会失望。
但以非货币的东西来衡量,价值又是无价。
姜湖将弹壳攥在手里。
身后有脚步声传过来,那声音她已经熟悉。
姜湖又冷笑了下。
适才她觉得是她那一踹把那小孩儿踹走,此刻看来也许是另一只老虎近了,她在前面当了次可以狐假虎威的狐狸。
瞿蔺很快站到她身前,蹙眉看着她。
姜湖轻声问:“蠢吗?刚才的我。”
她话落侧了下身,和瞿蔺的身体交错。
无法直接地看到她伤口的情况,瞿蔺把她肩膀掰正,重新恢复和她面对面的状态。
他力道强,姜湖无力拒绝。
瞿蔺的视线垂在姜湖渗血的伤口上,眉拧得更为陡峻。
他问:“安危和项链比,哪个更重要?”
姜湖不需要思考:“项链。”
她很笃定。
瞿蔺:“……”
不是他意料之内的答案,但也没让他觉得过于惊诧。
姜湖适才的举动已然给出结论,她在护项链。
车已经借好,非租用而来。
一旁的汽修点里,有瞿蔺的朋友。
瞿蔺把他旧车里的物件捡几个重要的往借来的车上堆好,他便过来找姜湖。
时间不长,可没想到还是出了岔子。
瞿蔺叹口气,说:“车搞定了,先跟我回车上。”
******
瞿蔺找来的新车一样旧,但外观还算完整。
上了车,姜湖安静坐着。
常在外间混,瞿蔺常备的物品全。
他替姜湖清理伤口。
没有棉棒,纱布乍摁上姜湖脖颈的时候,姜湖忍不住嘶了一声。
瞿蔺说:“疼的话,可以叫。”
姜湖没叫,只问:“这地方流行贩卖儿童吗?”把那个小抢劫犯给贩卖掉。
瞿蔺回她:“没有。你如果感兴趣,留段时间。人只要聪明,搞条产业链出来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姜湖斜他一眼。
她是不是该谢谢他夸她聪明?
姜湖那一瞪,瞿蔺盯着她的伤口,没有接收到。
他的力道不重,姜湖习惯了那磨人的疼痛之后,也不再觉得那么疼。
伤口不深,瞿蔺没用纱布,只粘了些创可贴在姜湖脖子上。
贴最后一块儿的时候,他在她颈后发现一颗红痣。
瞿蔺动作一滞,姜湖便懂是因为什么。
姜湖解释:“一岁时一年五病。我妈怕我不好养,带我进寺点的。一留二十几年,长在身上了。”
她开始讲她的故事,在瞿蔺问之前。
姜湖也不是白说,而是同他做交易:“说完了。人人平等,你该交换给我一个信息。”
瞿蔺将最后一个创可贴粘好后,收了手。
他没抵触:“你想知道什么?”
姜湖说:“没什么,只是好奇差点儿开车把我撞进水里去的那个人,是什么人?你们有过节?”
瞿蔺边整理一堆处理伤口时用到的东西,边说:“同行。”
姜湖不解:“嗯?”
瞿蔺进一步解释:“和刚招你那小孩,是同行。”
姜湖:“……”
操。
这个神奇的地方。
姜湖暗骂了几声,最后笑出来。
真是想都没想过的桥段。
那个跳脚的越野车主,竟然和这装哑巴的小孩儿是同行……
她又问:“那人和你什么怨?”
瞿蔺如实相告:“拦了他一回,就这样杠上了。”
姜湖长哦了一声。
瞿蔺嘱咐她:“以后陌生人不要理,不管是看起来无害的,还是看起来有害的。”
姜湖望着他的双眸,突然问:“昨天你刚见我的时候,我看起来是无害还是有害?”
瞿蔺:“……”
这问题他没办法回答。
***
换了车又跑了一段路,很快就到正午时分。
姜湖脖颈处的疼丝丝缕缕的,很磨人。
消炎药进嘴没什么作用,止疼药不能乱用。
她有些烦躁。
到了一处转盘式长弯道入口处,瞿蔺将车停了下来。
路旁有间餐厅。
正值物价飞涨的时候,哪怕点个菜叶,价格也是不菲。
瞿蔺没有过问姜湖,他即便问了,姜湖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也给不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瞿蔺锁了车门,将姜湖留在车上。
姜湖等了他没多久,瞿蔺便带着两个纸袋和一个装满水的水杯回来。
打开车门后,他将纸袋递给姜湖。
姜湖接过纸袋看了眼,还是饼,和早餐时姜湖吃过的出自老唐手的饼差别不大。
姜湖没什么意见,她对环境的接受能力算是强。
她也会挑剔,但是只在有条件和资格挑剔的时候才会发作。
两人静默许久无话,姜湖甚至先瞿蔺一步吃完。
瞿蔺将水杯递给她,姜湖接手后,掌心触到的温度是热的。
她喝了一口,往窗外看。
长弯道入口处,有个博物馆似的建筑,那栋建筑物体积不算小,占地面积自然也是庞大。
正门前有个小广场,广场上立着一个雕塑,是只断了翅的鸟。
姜湖仔细看过去,发现是只断了翅的鸽子。
这个雕塑的造型姜湖不算陌生,她带的那个的法文版稿件里几张罕有的配图之一,便是这个雕塑。
她再度看过去确认,确定是它没错。
扔了纸袋,姜湖开门下车,捧着被瞿蔺从旧车挪到这辆“新”车上来的那沓稿子。
就像是心灵感应,姜湖刚下车,她将稿件在车顶一放,风吹开这沓a4纸,恰好吹到了雕塑那张照片所在的那一页。
在书里写:“博物馆的对面是一大片麦田。风吹过,麦浪此起彼伏。我躺在上面,那些风从我脸上、身体上吹过的时候,就像是过去那些夜里,他的手在抚摸我的身体,我的脸。
他对我过于温柔,甚过风。
此刻我在回程的路上,距离同他告别已是第二天。
后来我知道,那是他还活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
风雨有轮回,可生命没有。
我宁愿自那一天起,再得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关于麦浪这部分的描写并不脱俗,甚至有些矫情,带些女人固有的浪漫主义色彩。
姜湖看向描述的博物馆这栋建筑物的对面。
此刻那里没有青麦摇曳。
那片土地如今风过只有被掀起的层层黄土来时和她此刻置身的不是同一个季节。
只是这里的时光也真的走得很慢,时隔这么多年,这片土地依旧未被开发,未有大的变迁。
这个国度恐怕只有沦陷为交战区的地方才换了容颜。
**
瞿蔺一样从车上下来,姜湖不再看四周环境,而是看他。
瞿蔺站在上风口,姜湖在下风口。
风绕过他,吹向姜湖。
姜湖微闭眼又睁开。
她觉得风过倒不像是手摸脸,而像是有手在摸她的背。
姜湖问瞿蔺:“这博物馆是关于什么的?”
瞿蔺说:“墓葬。”
姜湖:“……”
第11章 三更
第十一章:春去春又回
(今晚前面还有两更,不要漏看)
姜湖问瞿蔺:“这博物馆是关于什么的?”
瞿蔺说:“墓葬。”
姜湖:“……”
风迎面吹向她,她脸侧碎发随风荡。
姜湖眯眼看着瞿蔺,她对这个地方还真的是没有什么误会。
每次有什么发现,都不寻常。
不管是这里的人,还是这里的物。
姜湖对墓葬之类的事物没有兴趣,她很快回到车上。
这一程还长,但是她已经完全放弃去想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
脖颈上的一圈创可贴并不舒服,但是得忍着不能往下撕,有点儿辛苦。
瞿蔺看到了姜湖脸上清晰可见的焦躁。
他从驾驶位座椅前方的置物盒里摸出一块儿石头,扔给姜湖。
石头不重,但姜湖还是被它砸了下,注意力全部转移到瞿蔺身上,她转身看他。
瞿蔺说:“想摸脖子的时候,忍忍,捏它。”
石头周身很圆滑,像是被人长久打磨过。
姜湖问:“河里的还是海里的?”
瞿蔺说:“都不是,湖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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