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郗城刹那间,皱了眉。
其实,由于之前慕郗城的限制,时汕不得已,已经很久没有因为内心焦躁再喝水了。
可,今晚,就要得到十一的消息,习惯成自然,她竟然忘了自己最近在‘戒水’。
慕郗城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喝水,看她偶尔嚼两口蔬菜羹。
却对陈渔最喜欢的鱼肉看都不看。
眼看着眼前这碟鱼肉,慕郗城变了脸色,‘啪’地一声筷子摔在桌面上,质问上菜的侍佣,“不是说了不要荤菜,是谁不肯听?还是说,我说得话不管用了?”
对于邹家来说,慕郗城简直就像其中的一员,甚至比身为邹家长女的邹婷在邹家都住的肆无忌惮。
所以,他动怒,女佣们明显是被吓到了。
直到厨房的厨师匆匆出来解释,说,“夫人早在你和姜小姐回来前,打电话嘱咐道一定要添一道鱼,说是姜小姐学医,给补脑的。”
原来是陈屹舒准备,慕郗城向来对姑妈尊敬,不论如何也不会不给这个长辈脸面。
但今晚他说,“是我吃饭,又不是你们夫人用餐,撤了吧。”
女佣一愣,发觉慕先生的怒火很重,竟然都站着半晌后,才想到去撤那道菜。
可就在这时,坐在对面的时汕轻轻扶了一下女佣的手臂,说了句,“不用麻烦了。”
说罢,用筷子挑了块鱼肉,夹到了慕郗城的碗里。
她说,“我不吃,你吃不就好了,何必浪费。”
继续夹了一块到对方的碗里,阿汕漫不经心地说,“你很喜欢吃鱼吧。”
慕郗城没有回答,只因为他一双暗沉的眸盯着他未婚妻素净的脸,在出神。
没错,时汕说得没错,慕郗城喜欢吃鱼,后来陈渔自小陪着他吃,看他觉得好的,总想尝尝,一来二去,陈渔也爱吃鱼。
陈家早中晚餐,餐餐桌上有鱼,陈屹年早年常常取笑小时候的两个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养了猫?”
陈屹年攻医科,厨艺糟糕透顶,但唯独两个孩子喜欢的鱼,他学了一阵子做得很好。
陈渔死后,慕郗城已经很久不再碰鱼,来邹家后偶尔动几筷子,只为不扫陈屹舒的兴。
现在,时汕给他夹鱼肉。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他喜欢吃鱼肉的,但这些并不重要。
唯独让慕郗城怔住半晌的,是那句,“我不吃,你吃就好。”
平淡,家常,也瞬间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男女调.情的话,她说得这么认真,严谨。
——真是太狡猾了,这狡猾鬼。。
不懂这些话的深层意味,她却总能不经意间说出来,让他因为她的话悸动,人气都气不起来。
“你,不吃吗?”时汕问他。
拿她完全没办法,慕郗城叹了口气,将未婚妻夹到他碗里的鱼肉用筷子夹起来,吃吧。
女佣站在一旁,有些怔愣,短短几秒钟,之前还一脸阴沉的慕家大少,瞬间就变脸沉静了下来。
起初说不要鱼肉的人,现在却已经动筷在吃了,而且吃得——津津有味?
多变的厉害,让人看不清。
餐桌前,两人还是无话,安静地用晚餐,只是有心的女佣不难发现,这期间的氛围和之前的沉闷简直天差地别。
两人偶尔给对方夹菜,倒也显得温馨、平和。
直到,慕郗城注意到自从给他夹了鱼肉,未婚妻就不再用自己的筷子,只执着于喝汤,往常喜欢的蔬菜羹也没有动。
真的是一点都不能碰荤,他吩咐女佣,“再添一双筷子过来。”
时汕被对面的人取走了自己夹过鱼肉的筷子,又让女佣换了新的给她。
这么折腾了一次,慕郗城训斥她一句,“添乱鬼,竟惹麻烦。”即便是训斥,也挡不住眼底层层翻涌的笑意。
☆、第129章:婚戒,夫妻
吃了晚餐时汕回房间,见慕郗城早已经在等着她。
从浴室里洗澡出来,慕郗城帮她吹头,她怔了一下,没来得及拒绝,那人已经开了开关,手指轻抚在她的长发里。
片刻后,湿漉漉的长发吹好,关了吹风机电源,站在她身后的人开口,“阿汕,放心,既然我答应你要帮你找陆时逸就不会食言,只是他的消息确实很难找,明天简会将我托他查到的一些信息给你看。”
骤然,握住慕郗城的袖子,指尖已经泛白,时汕艰难地嗫喏,“那,你能先告诉我,他还活着吗?”
慕郗城怔住了,只因为时汕太过激烈的反应。
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袖子,那么用力,那么压抑。
甚至,手指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见到这样的她,慕郗城勾起唇角,微笑有些苍白。
将眼前颤抖的人拉起来,搂紧怀里,让她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他说,“乖,别怕,他,活着。他,活着。”
这句话为了抚慰怀里的微微颤抖的人,他强迫自己给她说了两遍,可说这句话的时候,慕郗城的眼神里没有情绪,漆黑一片,寂寥一片。
“活着就好。”时汕被他搂在怀里,眼眶酸红灼痛的厉害。
慕郗城低头,看着她氤氲雾气的眼眸,俯下身,在她极致的情绪中吻上了她的眼眸,将她眼中就要流出的泪水一并吻到了嘴里。苦涩。
——别再我面前,为其他男人流眼泪。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时汕没有再哭,反倒是沉稳下来。
她看着慕郗城,说,“既然答应嫁给你,只要他平安找到,我绝对不会和他在一起。即便你和我是形式联姻,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婚后出轨,给你造成声誉上的伤害。”
慕郗城缄默着,脸上看不出情绪,他心里一点都不为未婚妻的理智感到欣慰。
声誉上的伤害?出轨?
如果不是和那个男人还有感情,又哪有出轨之说?
实际上,他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在意的是她怎么看。
而她,现在,彻底为他们的婚姻下好了定义:形式主义、商业联姻、只婚不爱。
至于那个她苦苦找寻到的男人,找回后放手,那得需要多大的包容和勇气。
他自以为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却输给了一个陆时逸。
终于,慕郗城放弃了和她谈这个话题,抱起她上牀,一边给她盖被子,一边说,“下个月,阿汕放暑假,我们订婚吧。”
和慕郗城订婚,不知道是多少海城市女人做梦都想要的。
可,时汕点头,只淡漠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闭上眼,翻身,背对着他躺下。
没有丝毫要为人妻的喜悦,慕郗城在她脸上看到的是对生活的无奈和压抑,最终屈服。
这晚,慕郗城没有抱她,抬手关了台灯,室内陷入黑暗的时候,他躺下。
俩牀薄被,各睡各的,他们各自朝一边,留给对方的完全是生疏的后背。
黑暗中,慕郗城睡不着,是老毛病;时汕睡不着,是因为陆时逸的下落眉目。
可,他们没有人翻身,都将至地躺在一张牀上,没有动一下。
身体健康,作息良好的时汕,终究是输给了身体的疲惫,依着这么僵硬的姿势,她昏昏欲睡。
慕郗城,没有丝毫的睡意,后来轻手拉开牀头抽屉,强迫自己生硬地吞了两片安眠药。
后半夜,终于药效发挥作用,他几欲睡着。
却又因为这样的强制入睡,噩梦不断。
……….
梦里,阿渔一遍遍地问他,“郗城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郗城哥,你有没有想我?”
她说,“郗城哥,天又下雨了,你要是现在回来会不会淋雨?”
听着她的话,他开始向苏州的陈家赶,可不论他走多远的路,他再也找不到陈家,也再也找不到见阿渔和陈叔的路。
他走了那么多的路,终于找到了阿渔。
他叫着‘阿渔’,不过一切地匆匆追上前去,精疲力竭。
可一转眼,‘阿渔’扭过头,牵着陆时逸的手,她成了现在冷漠的‘时汕’。
淡漠地视线扫过他的脸,她冷冷道,“先生,你认错人了。”
——先生,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
这样循环往复的话音几乎成了魔音,让刚刚考药物入眠的慕郗城,猛地惊醒。
苏醒的瞬间,他打开牀头暖色光线的壁灯。
恢复镇定,这样浅淡的光晕中,慕郗城盯着时汕外露的手臂,蹙了眉。
过于嫩白的肌肤,就显得针灸不当用针后的手臂肿的厉害。
无奈摇摇头,他才记起来,今晚在会诊室,给她带回来的药膏,忘了给她擦。
奈何,实在情绪糟糕,倒是将护.士长的话抛在了脑后,“药膏一天擦三次,才能消肿,晚上睡前记得擦。”
想到这儿,慕郗城掀了被子,起身下牀。
从带回来的医药袋子里,翻找出那盒消肿的药膏,坐到了时汕的牀畔。
望着熟睡人的宁静睡颜,明明内心是窝着火气的,可怎么也不能对她不管不顾。
长叹了口气,他轻巧地卷起她睡衣的袖子,依着微朦的壁灯灯光,给她先用热毛巾热敷消肿后,才开始擦拭药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