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笑进门看到装修到一半的内墙,差点晕过去,再看看高得离谱的物管费,他差点就把这房子贱卖了。
幸好,严总还记得严爸爸修建这座别墅的险恶用心——就是为了恶心旁边的那座“明庭别苑”。
别墅起了个名字叫“野相游园”,倒也蛮符合这里里外外乱七八糟的装修风格。
房客先生想,严总后来会喜欢北欧简约风,八成是被父母想一出是一出的奇葩审美逼出来的。
房客先生为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小口抿着,一边拾级而上。客厅已经会钟点工人打扫干净了,但还有一些细小的血滞卡在“蝶舞倾城”花式瓷砖的花纹里,一直延伸到了严笑的房间。严笑的房门是敞开的,里边乱七八糟地散落着一些零碎物件,好些是被人从柜子里翻出来的,然后一件件地丢在了地上,床上……整个房间,都像是被强盗闯了空门。
房客先生在门口看了一眼,一眼就看见了床头放着的药瓶和名片,名片边缘的烫金浮雕,令他眼底一热。他走了两步,终于折返回来,把那张名片握进手里,紧紧地攥住了,S市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主任姚琅……文字随着他的握力变得皱巴巴,他习惯的挥手弹了一下额头的卷发,转身下楼。
顺手,就把那张带着华丽LOGO的名片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吹着口哨,故作轻松地翻出手机,在通讯录黑名单里找到一个名字,想了想,还是没有把那个名字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有人打了他五十多个电话,从前天到今天,他听不到也接不到,世界变成什么样,早已经和他无关。
搬运工人说说笑笑地扛扛抬抬,偶尔也会抱怨几句,房客先生却在这嗡嗡吟吟的人声中慢慢地露出倦意,这些忽远又忽近的声音,真的很像医院,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确实令人安心。房客先生在沙发上躺了一小会,枕着这样的嘈杂声,居然沉沉睡去。等他醒来,搬运工人已经驱车离开,他走进院子,发现之前高耸的垃圾山已然被夷平,仅剩下一个旧破的绿皮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庭院里。
老式的行李箱,好像是大学时期的产物,箱子下方的两个拖轮都已经坏了,拉杆也因为承重过度而变得弯曲。
房客先生诧异地围着那个行李箱走了一圈,想起了各种行李箱弃尸事件,他勉强壮起胆子,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拉开生锈的拉链,几十本日记本,从拉链的豁口中挤出来,立马散了一地。
一张照片掉在房客先生脚边。
照片上是一个面容清俊的少年,白衬衫,牛仔裤,小分头,明明衣着普通,却透着一股谪仙的味道,他五官不似严笑那般立体,鼻子山根处有些塌,但整个人飘逸出尘,有点儿传说中的脱俗。
是少女喜欢的样子。
像他这样的美男子,有一个统一的称号,叫做,男神。
这个是丁漠染的箱子。五六年的日记和手帐本,还有一些变质的不干胶贴画,都是她繁琐堆叠的风格。
如果是医生,应该能从这些一手资料里找出她生病的本源,然而,他已经不是医生了。房客先生犹豫片刻,将伸到半空中的手又缩回来。
他一脸泰然地弯腰,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本本垒好,然后扛起箱子,一古脑丢进了严笑的书房。
人是你弄回来的,她是死是活,我才不管。反正我没人性,也没医德。
房客先生把箱子放在书桌前,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头拍了张照片,通过手机发了出去。
不一会儿,对方就回了消息:“这究竟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你和严笑都要查他?”
手机的灯光明灭,照亮了房客先生的半边脸。
房客先生沉默着将照片放回了箱子里,转身走出去。
正因为不知道是个什么人,所以才有些好奇。他在心里回答。
☆、019 过云雨
严笑和丁漠染一夜未归。
大清早,房客先生像往常洗漱完毕,在客厅里转悠了一圈,打开冰箱扒拉出一点食材,给自己做了一个极简单的早餐。用餐完毕之后,他系上了围裙,从一楼卫生间里提出水桶盛好水,开始蹲在楼梯边细致地擦洗瓷砖花纹中间残留的血渍。
他戴着家务手套,一时神情恍惚,未曾理会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喧闹震天,等他摘了一只手套去接电话,楼下的大门被人从外边暴力踢开,高颀的男人拽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夹着一身晨起的雨露冲进来,严笑原本还算有型的碎发被露水打湿,沾乎乎地贴在额头上,他身边的女人更惨,头发凌乱地遮住了大半边脸。
丁漠染还抱着那个鞋盒子,神情畏缩,面对着严笑的怒气,她只是扭头不语。
房客先生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哀嚎:“喂,喂,姚医生,我家老大是不是又倒下了,他不能倒下啊啊啊啊啊啊啊,他是我们团队的灵魂啊啊啊啊啊啊,我们从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起码打了上百个电话给他,都没有打通,他怎么了?他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啊?”
那人还没有嚎完,就换了一个人讲电话,那声音大到与免提同效:“喂喂喂,我是大喵,我们程序组快炸了,静仪姐姐来找老大,说我们要是再不给剧本意见,她就要不干了,怎么办,关卡设计的样本还没出来,剧本也还没定,游戏年底就要发宣传动画了,美工组那片已经死了一片了……”
房客先生把听筒拿远了一些,严笑却撇开丁漠染,大步走上来,劈手捞电话:“我没事,手机暂时没电了,剧本的事先放在一边,曾静仪那边我会亲自和她谈,没事……好,好……你先撑着,这几天我不会去公司,有什么事发邮件给我,后天下午三点钟的会议我也会准时参加,给我改成视频会议……”
那位叫大喵的程序员牢骚极多,对着严笑也没有下级对上级的敬畏,看得出,严笑平时是一个很和善的老板,可是面对着丁漠染……丁漠染站得远远地,低头回想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一股说不清的绝望涌上心头,她便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杵着不动了。
严笑利落地挂了电话,转身瞪了她一眼:“还不去洗个澡,你以为你这样子好看么?”他面色铁骨,眼噼里啪啦地冒着火星,说话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生硬,“丁小姐,你还真是把自己的命看得轻贱,白瞎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
房客先生不明所以:“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发生了什么事?”严笑的计划被完全打乱了,因为这个女人,直到此时此刻,丁漠染才意识到,严总是要上班的,他有一群下属在公司里嗷嗷待哺,他却为了她,走了一百多公里的路,从傍晚走到了天亮。
严笑怒火中烧,指着丁漠染的鼻子斥道:“这位丁小姐想当马路幽魂,出租车刚开过高速收费站,她就开始作怪,半路上突然打开车门往外跳,出租车司机有十个胆子也给她吓没了,接下来更伟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谁在高速公路上拦得住车?就只能用两条腿走回来!”他被气得不轻,见丁漠染死死地抱着那堆垃圾更是百般不顺眼,话没说完,他又蹬蹬蹬地走下楼去,拖住了丁漠染往楼上拽,“去脸好好擦擦,别弄得被人虐|待了一样!我没精力照顾你的情绪!”
丁漠染咬紧了牙关,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别管我,我不值得。”她不值得他来照顾,她不值得他来敲诈,昨天晚上以前,她兴许还会天真地以为严总只是需要一个场面上的未婚妻来应对未知的尴尬,但后来,他救她,他斥责她,他带着她一起走路,陪她“回家”,他火冒三丈,对她恶声恶气,可是她心里知道,严笑很好,他是打心底想看住她。
他找了拙劣的借口,无非就是想留住她,她出门的时候看见了桌上的药瓶,她隐隐约约知道一点什么,可这一丝恍若光明的真相,却给了她一记重重的耳光。
严笑与她,不是朋友,也不是钱|色相易的关系,他对她好,仅仅是因为,她是病友。
她想掩饰的病,被他一眼看穿,就像浓妆素裹的包装,被人一点点撕开,露出的伤口,散发出了腐朽的味道。
她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想在高速公路上跳车,也许只是因为压抑在心头的负能量突然爆棚,又也许是因为她无法面对自己所遇见的难堪,又也许……只是因为高速公路旁有一棵妖娆的柳树,它长得跟昔年操场上的那棵柳树一模一样,她以为陈之就在树下……
有人说,抑郁症患者大部分都是高智商、性格内向且敏感的人,丁漠染不能说是聪明绝顶,但绝对不是个傻子。他看穿了她,她也看穿了他。
彼此彼此。
可是因为这一次就近的相处,这一次怒火的爆发,丁漠染的过往变得不再是秘密。她像被脱|光了衣服,站在严笑面前。
不过是为了个男人,你就弄成这样?严笑什么也没说,可是他的眼神疏离,带着与生俱来的清贵与傲慢,令她心如刀割。毕竟陈之在她心里,并不仅仅是“一个男人”那么简单。
我不值得,这几个字,足以将自我完全抛弃,把过去否认到底。旁人看来,她变成这样,是因为一切离情别伤,可是在严笑眼中,这叫做病入膏肓。严笑听不得这几个字,所以胸臆中燃烧的愤怒,令他采取了更粗暴的行动,他猝不及防地架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挽住了她的小腿,用力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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