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漠染逃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那个破旧的鞋盒子。
那个鞋盒子是房客先生塞回给她的,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破旧的塑料音乐盒,还没完没了地播放《献给爱丽丝》,劣质的做工,完全不影响轴心的转动,不管过了多少时光摧残,只有这首曲子历久弥新,然而,却令严笑烦躁不堪,有一句至理名言是这样说的,八音盒毁了《献给爱丽丝》,洒水车毁了《祝你生日快乐》,简直魔音穿耳。
可是丁漠染没有动,也没有阻止发条继续转动的意思,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忍受。
丁漠染的脸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湖面,她变成了整个风暴的中心,周围的一切,都因为她而变得死气沉沉。
除了不要脸的房客先生。
他一边开车,一边跟着曲子哼,低沉的男音,混杂着极度走调的情致,更令人火大。
严笑把脸扭向了窗外,却在车身侧面的反光镜上看清了丁漠染脸上的泪,她不是没有哭,只是哭不出声了。严笑想回过头,又觉得这样贸然回头太过刻意,弄不好会起到反效果,他沉思了两秒钟,拿起了电话,拨通了房东的号码:“嗯,退房的日期改到后天,东西?我会委托搬家公司的……嗯嗯,知道,搬完东西我再通知你换来换锁……就这样……”
严笑说的字字句句落在了房客先生的耳朵里,房客先生露出了见鬼的表情,严笑居然忍住了,他没打算把丁漠染制造的那些垃圾扔掉,而是十分好脾气的找了搬家公司。坚固的壁垒被打破了,从严笑把丁漠染护在身后的那一刹那,哦不,从严笑在雨水泥泞当中捡起这个邋遢女人那时开始,一切都变得有些不同。
房客先生也想问,为什么是她?她看起来那么普通,那样没有教养,那样脆弱不堪,像是被人踩烂的布娃娃,每一寸都不堪入目。
不,也许……房客先生侧过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那张脸,脸不大,下巴也不算尖,不是时下流行的狐狸精款式,但是眼睛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消瘦,她那副锁骨很漂亮,但她很白,白得纤细那种,她浑身上下的美都收敛起来,藏在那套土鳖的校服里,可是却阻挡不住透天生的气质,像是……传说中的书卷气?她生了一副并不端庄的五官,但也不妖娆,她是中庸的,但目光犀利之时,又像一把要出鞘的刀。
房客先生的眼睛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跟着,他听到了严笑的一声大叫:“停车!快停车!”
房客先生条件反射地刹车,长街上甩出一段华丽的彗尾,车里的女人没等车子停稳,就踉踉跄跄地扑出了车门,奔向了路边。然后扶着墙壁干呕不止,由于接连几日不正常的饮食,她的胃里并没有能吐出来的东西,呕了半天,也只是吐出一点胃酸,然而喉间无端端升起的辣意刺激了眼睛,她终于蹲在路边,崩溃大哭。
心里有一根弦,莫明其妙被人拧断,不听使唤的情绪,像山洪爆发,来得突然,来得恐怖。
沈月只是说了一句话,她不爱听,她念着想着,纠结着,妄图用自己的回忆去说服失措的心绪,然而,她失败了。她到底不是一个正常人。
严笑追出去,想要伸手去拍拍她瘦削的肩膀,可是心意回圜之际,他只向房客先生招了招手:“找一间价格合适的搬家公司来,让他们把出租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好,放进野相游园的车库。你有钥匙。”
房客先生不乐意:“我又不是你的管家,我凭什么给你做这些低三下四的事情?还带上一个莫明其妙的病人……”
严笑咬牙道:“你不去,我现在就划烂你的车,你现在的存款,还够不够修车的钱?”
房客先生立即像斗败的公鸡一下,哀嚎着驱车离去,跑得像是屁股着了火一样。
严笑陪着丁漠染,一起蹲在了路边。
丁漠染还抱着那个破旧的鞋盒子,一遍又一遍地摸着里边放置的锁碎小物,所幸的是,八音盒终于没有再继续响下去了。
浇铸着两棵椰子树的玻璃水晶,是陈之大二的时候第一次拿一等奖学金时,从遥远的X市寄给她的礼物,他想跟她一起分享喜悦;
树脂做的小狗存钱罐,是丁漠染二十二岁的生日,陈之帮她挑的,她的生日刚好是暑假,他刚好可以陪她;
树叶形状的小刀,是陈之挂在钥匙上的装饰品兼小工具,刀已经不利了,只能用来削削苹果,丁漠染看着喜欢,非得据为己有不可;
被虫蛀坏了的绢扇,是陈之去H市毕业旅行带回来的手信,长得像大理石的心形薄片,是梅花玉打磨的定情信物,虽然并不值钱;
盒子里还有一把小锤子,是陈之参加金工实习的作品,据说这把小铁锤是一百分的完美……
丁漠染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严笑就一遍又一遍地看,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现了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事实——
这鞋盒子里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宝贝,在他的眼界里,这盒东西本身从任何角度看都是垃圾中的垃圾,它们全是工业流水线上的产物,全是路边摊上一抓一大把的街边货……玻璃水晶只值十块钱,小狗存钱罐当时可能值十五块,梅花玉也像是在洛阳景点里随手买的,以前的同学也会带这样的手信回来,不值把玩的小物,根本不值得珍藏。
也许,只是因为他不理解这些藏品的内在意义?
可是……那个被丁漠染拼死记挂的人,只会送这样的东西么?
她爱上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令她痛苦流涕的,究竟是个什样的人?
严笑一手抚着她的背,一手在手机上飞速划动,他发出了一条短信,一条能改变丁漠染一生的短信。从这一刻起,严笑真正介入到了她的生活。
不是演戏。
☆、018 男神
从旧城区开车回严总的野相游园,按照九十码的速度,大概要开两个半小时,搬家公司那辆破车哐哐哐哐地跟在法拉利599后面晃,随时都好像要侧翻了一样。房客先生一边耐着性子减速,一边骂骂咧咧。
丁漠染的出租屋很小,堆积在床下、门后的全是书,别的东西好搬,唯独这书……能装十斤苹果的瓦楞箱,生生整出了四十六箱,好些书本发黄了,透着一股廉价的油漆味,还有好多言情小说没有拆封,任封面沉静美好,优雅孤高。房客先生翻出一本《咪咪妹妹养护经》和一整套的日文原版《钢之炼金术师》的时候,两根眉毛禁不住抖动了好几下,越发搞不懂这女人的爱好。
从城区通往郊上的路就只有这么一条,不知道是哪个施工队在拆旧房子,三四辆东风大卡载着满满的建筑垃圾气势恢宏地擦身而过,跟在卡车后面的法拉利跑车底盘咔啦一声响,房客先生一巴掌拍在方向盘上,骂了句:“靠!”
靠!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他虽然很喜欢穿管家的衣衫,但并不是真的管家,他虽然喜欢看昂贵且酷炫的跑车,却并不代表他挥金如土。他后悔跟着严笑出来,严笑平时冷冷冰冰不理世事,玩起游戏来几乎是没日没夜,也不怎么惹麻烦,可偏偏在就容易栽在流浪动物身上。
丁漠染算是他捡回来的最大型的流浪动物了,还是个病入膏肓的。
严总是打算建立一个精神疾病私人康复中心,把人治好了再放归大自然么?好伟大,好圣父,简直没有了分寸。
丁漠染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着公民合法权益,拥有自由独立人格的人,人是有私心的,就算她愿意留下来,也并不代表着她认同严总的“敲诈行为”,瞎子都看得出这姑娘心里边住了人的,逼人假结婚,这借口太低劣,一般人还真是做不来。
没说有钱就任性的?没钱的也一样任性。
房客先生带领着搬家公司停在了别墅前,领队的搬运工人立即被面前的垃圾山震惊了。房客先生懒得同他解释此间主人爱丢东西的癖好,径自把车库钥匙丢给了别人,就像躲瘟疫似的闪进了大厅。身后传来的搬运工人的讨论。
“这家人真有钱,居然住这么大的别墅。”
“这哪里是别墅,明明是市郊农民的宅基地改建的,边上那个大的才是别墅,至少有山有水。”
“那别墅和农村宅基地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当然有区别,区别就是,别墅看起来会比较贵。”
房客先生无言以对。
要说这房子的成本,严总家的别墅绝对是远远高于旁边的别墅群,因为这块地,就是严爸爸在项目竟标过程中耍手段弄来的,据说是和别的开发商闹翻了,严爸爸要收回资金拆伙,两边很多细节谈不拢,直接就翻脸变了仇人,严爸爸一怒之下,非要在投资项目中间占一块地,于是就有这个别墅。它是货真价实的别墅,单门独栋,绝对远离尘嚣,但就是建筑风格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房子外墙没有风格,早年还在侧墙上画了些油画,不过后来随着时间推移,风吹雨打,就变成了如今的斑驳模样。
远远看去,像是哪个村民自建的堡垒。
房子的装修风格更是乱,严爸爸借给朋友住几天,朋友搞了下艺术风格装修,严妈妈回来收房的时候一看,这艺术风格太阴暗,非要改成田园森系,可是田园森系,迎着稻谷飘香,可不就是村系审美?严爸爸为了说服严妈妈把村系改成明式,花了不少唇舌,后来竟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冷战,为了缓和夫妻矛盾,两人留了一张纸条就出国了,于是房子就变成了严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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