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然正歪在床上看书,书里夹着燕子丹的照片,见王媒婆进来,忙将书合起来压到枕头下,从床上站起来,叫侍女给王媒婆倒茶,然后又支使侍女,去前院拿条几上摆的插屏。王媒婆看侍女出去了,才说:“我打听明白了,燕子丹还没有婚配。”水天然一听到燕子丹的名字,便觉脸上发烧:“你只管打听这个去了?”王媒婆笑说:“小姐的心思,我哪能不明白啊,我正儿八经给你提亲去了。”水天然一下紧张起来:“他家怎么说?”王媒婆说:“我先找到燕家,不巧他们父子去了马市。我不是心急嘛,一路里寻到马市,那马市上的牲口多过人,膻臭哄哄的,尽是蹄脚和马尾。”水天然不想听她罗嗦:“你只说见没见到人。”王媒婆说:“见到了,燕家父子还有养马场的那个伍来顺,三个正要骑马回家,我一把拉住燕云林的马缰绳,说给他儿子提亲来了。”说到这儿,王媒婆故意停下来,看看水天然。水天然的脸又红又白的,嗔怪说:“你这人怎么说话大喘气,好好的看我做什么?”王媒婆气恨恨地说:“燕家父子真不识抬举,我一说是咱们这边,老的黑着脸一声不吭走了,我不明就里,又赶着小的问,小的倒是丢给我一句话。”水天然真的急了:“他说什么了?”王媒婆不敢卖关子:“小的说‘她要是看上了我,我也没有办法’。”水天然羞恼交集:“姓燕的说这算什么话?”王媒婆撇撇嘴:“所以我说这老的和小的,都不识抬举,凭他家有个养马场,就可以小瞧了咱府上?养马场是谁家的还保不准。我有个堂兄弟,在咱平府城的公署干事,我听他说,公署里的楚专员,在查马场子的归属问题,说不得就把马场子大河滩收归官府了,那时,看他们燕家还得意不得意了。”
水天然愣怔了半天没说话。王媒婆安慰她说:“大小姐也别为这事气恼,后来我知道这府上的老太爷,跟燕云林在大栅栏竞价买马,据说那场面绷得弓弦都要断了,怪我没长前后眼,不早不晚赶那晦气时刻去提亲,燕家父子能不借这机会狠踩我们?”这时,侍女空着两手进来,水天然生气地问她:“插屏呢?”侍女看看条几上,也奇怪:“怎么还没有送来?我去前院拿插屏,碰巧三儿在那里闲着,说帮我送来,他前脚走,我后脚就跟了来。”水天然疑心:“三儿来过?”王媒婆摇摇头:“我可没看见,坐了这大会子,我也该回家去了。”
送走王媒婆,燕家公然拒婚的事,让水天然越想越觉羞恼惭悔,又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闷闷不乐地睡在床上。
三儿还真来过后院。侍女去前院拿木匠新做的插屏,三儿献殷勤儿,抱了那银漆金粉的上好雕花插屏,来给水天然送,走到窗根下,听里面王媒婆正说去燕家提亲的事,三儿心里奇怪,王媒婆上次是来给开银号的周家提亲,老爷子刚才还说王媒婆为周家的事来,这一到小姐房里,怎么又成养马的燕家了?好奇地听下去,三儿就明白了,敢情这燕家,是小姐私托王媒婆去提亲的,想不到燕家拒婚了,小姐这脸面丢大喽!三儿估摸着侍女这时该跟了过来,没敢多听,也没敢把插屏抱进屋去,他怕水天然起疑,而是抱着插屏绕道又回前院了,等了一会儿,才抱着插屏走进来。
侍女一看到被怀里的插屏遮住了脸的三儿,就责怪起来:“好会献殷勤的杀才,你比我先走,咱俩前后脚地过来,你反倒落我后面了。”三儿从插屏后探出脑袋:“大姐就会说轻巧话,这么个精致又不得手拿的东西,我不得不小心抱着,不巧我内急,又上了一趟茅厕。”水天然在床上向里躺着,听两人在门口争论,不耐烦:“放下东西就走吧,让不让我睡觉了?”三儿忙把插屏摆放到条几上,悄没声息地溜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要萌啥子,请留言。
☆、受阻的姻缘(二)
每天早上,水家的大门,只有老当家的水保田起床后,才打开。水保田起床后,三儿就会进来侍候洗脸梳头。这天,水保田像往常那样,享受着三儿的梳头,他闭着眼睛,随便问三儿:“这两天,大街上都有什么新闻?”三儿捏着把牛角梳,小心地梳理着水保田灰白的稀发,想想说:“倒是有个新闻,您不听就不会生气。”水保田一下警醒起耳朵:“我不听倒要生气。”三儿说:“是关于我们家的,外面疯传得整个平府城都知道了,说养马的燕家,在马市上当着许多人,拒绝跟我们做亲家。”水保田猛地扭回头,瞪着三儿:“造谣!我什么时候要跟燕云林做亲家了?”他这一扭头,头发被牛角梳抓下几根,三儿忙把那几根头发团捏到袖口里:“太爷,这事还真不是造谣,不光许经纪在外面散布得有板有眼,昨天我去给小姐送插屏,在窗外听到王媒婆正说这事。”三儿把昨天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学给水保田听。水保田听后,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我说王媒婆来了就往后院钻,原来是这桩儿,这人丢大了,三儿,你去后院把小姐叫来。”三儿说:“太爷,您头还没有梳好呢。”水保田一摆手:“先散着吧,我要立时问明白这事。”
水天然不情不愿地来见水保田,水保田满脸怒容地瞪视着她:“昨天,王媒婆真是来给你送银脚链了?”水天然心里暗惊:“她是来给我送银脚链,怎么了?”水何田一拍桌子:“外面都在传燕家拒婚的事!”水天然强装镇定:“拒什么婚?”水保田更加生气,连连拍着桌子,把桌子上的牛角梳都震得跳起来:“王媒婆没来问我一声儿,怎么就跑去跟燕家提亲了?是不是你要她去的,你还知道不知道什么叫丢人现眼?”水天然本就羞愧难堪着这事,又被爷爷劈头盖脸一顿骂,反倒豁出去了,一扬脸子说:“还真是我让王媒婆去的。”水保田差点被水天然这话呛死:“这好的很啊,你帮了燕云林的大忙,让他报复了你爷爷!”一说到燕云林,水保田的怒气,就全转移到了燕云林身上,他呸一声,“就算拒婚,也该是我们水家拒,燕云林,你迟早会为这一轻率举动,付出惨重代价的。”
平府城的新公署,不仅掌管着平府城的行政大权,还辖治着下面各县。水保田吃过早饭后,换上外出的衣服,骑上枣骝马,带上三儿,径直去新公署见专员楚晚雨。
楚晚雨也是前清旧衙门里的人,听说水保田来了,不敢怠慢,穿着整整齐齐的中山装迎出来。三儿将马带住,水保田下马,楚晚雨从台阶上快步下来搀扶水保田:“老爷子好身手,这么硬的马都骑得。”水保田摆摆手说:“老了,骑在马上只敢走不敢跑了。”新公署仍是旧衙门,院子里大青方砖铺地,两边两排房舍,中间一座红柱绿檐的大公堂,只是把公堂上,以前悬挂“正大光明”的幌子,换成了“天下为公”的招牌。
楚晚雨请水保田进入后面精舍,上茶后,楚晚雨说:“您老人家准是为马场子大河滩的事来的,派个人说一声儿就行了,我哪能不照您的意思办。”水保田向楚晚雨拱拱手:“为这事我有点着急上火,盼望马场子快点改姓易主。马场子的归属问题,你查出有力证据没有?”楚晚雨说:“上次您说过后,我就让文书翻查了所有官契,马场子旧属官圈,马匹、房厩、地亩以及养马兵,都清清楚楚地登记在册。马场子现在归属到燕云林名下,当时的标价远远低于实价,这显然是燕云林巧取豪夺的结果,是官圈私卖自肥的投机。只要我们公署不承认,完全可以把马场子收归官有。”水保田喜上眉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没了马场子,看燕云林还拿什么得意。”楚晚雨笑说:“马场子收公后,名义上是官有,您老人家只需挂个职,暗地里马场子就是您的了。”水保田放声大笑:“难怪润壤一再夸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楚晚雨忙给水保田续茶:“请您代我向水督军问好。”
水保田看达到目的,告辞楚晚雨要走,楚晚雨送到公署门外,三儿牵着枣骝马等着。楚晚雨走到枣骝马身边,猛地一拍马腰,枣骝马骤然昂首耸腰,四蹄稳扎地上。楚晚雨大是赞赏:“真是好马!要是那些不上档次的马,被我这出其不意地一拍,往往就会受惊得把腰塌下来,软了四蹄,这匹正相反,实在是难得一遇的俊骑!外面盛传您老人家为这马肯出一千块银元,真有这事?”水保田得意地捋捋马颈上漂亮的鬃毛:“这马可是我生生从燕云林手里争过来的,你没见在马市上,燕云林的脸难堪得比马脸还长,哈哈哈哈,更让他难堪的是,卖马的人只收了我五十块银元。”楚晚雨跟着笑说:“老爷子好本事。”水保田语气一转:“我是真老了,这马腰又太硬,恐怕我难以驾驭自如,润壤是反对我骑马的,说老胳膊老腿的,骑马是找摔。你要是喜欢这马,我就把它送给你吧。”楚晚雨忙摇手:“您多心了,我是真心夸马,哪能要您的心爱物,万万不成。”水保田从三儿手里接过马缰绳,亲自把马系在公署门前的栓马桩上:“千万留着,别跟我客气,这马也就配你骑,旁人我决不愿意给。你要是真不留下,马场子的事,我放心不下。”楚晚雨只好说:“马我答应收下,可您不能步行回家吧,先骑回去好不好,等我哪天派人去府上再牵回来。”楚晚雨这也是婉拒的意思。水保田决定要给:“来时我见衙门口拐角处,有轿子在等生意,三儿,你去雇顶轿子抬我回家。”楚晚雨急忙拦住:“哪能让您雇轿子回去,我这里有新配置的汽车,您老也试试洋玩意儿。”水保田还真想坐坐汽车,于是也就不说什么了。楚晚雨喊来司机,让那个穿得板板正正的小子,开车送水保田和三儿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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