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会儿,拿出摘抄本刷刷地抄写着自己认为的好词好句。他的字本来就写得好看,字形正倚交错、大小有致,行云流水的流畅,一行字便写完了。他又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阵,才把这篇作文放到了一边。
【铛!报告主人,超级道具在偷窥主人的作文!】
埋首解题的云鹿鸣没理睬魔镜在说什么,直接倒了小半瓶的酸奶到它的镜面上,以此让它闭嘴。
魔镜果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在把酸奶悉数喝尽之后,提示云鹿鸣道,【铛!主人快看!】
云鹿鸣无奈,只得把目光投向魔镜。
天呐,为什么孟松年在摘抄她的作文?
她简直不可思议,仔仔细细地又看了一遍,是的,没错,他——孟松年在摘抄她——云鹿鸣的作文。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作文写得还算不错,但也不至于让孟松年摘抄学习吧?
魔镜这次切入到孟松年的卧室角度和上次不同,这次是直接对准孟松年面部的,所以云鹿鸣可以完完全全看清楚他那张清俊的脸。
少年没有刘海,两道英挺的眉一览无余,他神态自然而认真,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落下两弯阴影,整个人静谧柔祥,平时有些冷傲的锐利也软了不少。
画面猛地一暗,魔镜的声音也随着响起,【铛!主人,现在已经八点了,自动进行到物理学习的环节——】
云鹿鸣挑了挑秀眉,把昨魔镜给她整理的资料拿了出来,翻出了孟松年的物理笔记本的拷贝纸。
他的笔记一如他的人冷感,全篇都是黑色的字迹,不像有些学生喜欢用各色的笔来记录重点。他的笔记自然不像试卷写得那么工整详细,经常用图来代替字。云鹿鸣一开始看起来非常吃力,完全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看了半个小时,云鹿鸣葱白的手穿梭在棕栗色的发间,皱着眉头道:“魔镜,你不觉得我完全在浪费时间吗?我完全不知道他在写什么,画什么。”
☆、5.借人
魔镜罕见地没有立即回复云鹿鸣,云鹿鸣也没再说话,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这个电路图。
忽地,魔镜亮出诡异的荧光,【铛!回答主人,魔镜有办法了!】
云鹿鸣支着秀气的下巴,狐疑地瞥向它:“什么办法?”
回答云鹿鸣的是一道刺眼的草绿色荧光,光芒充斥整个房间,她不得不眯起双眼,诧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等到一切恢复了平静,云鹿鸣睁开眼睛,瞠目结舌地望着屋子里多出来的一张椅子和……一个人。
而这个人,正是魔镜口中的超级道具孟松年。
孟松年坐在一张灰蓝色的郁金香椅上,身上是一套很居家的灰色绒衣,他闲适地把视线投向云鹿鸣的写字台,说:“哪个看不懂?”
云鹿鸣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浅粉色的吊带睡衣,精致的锁骨在蕾丝花边里若隐若现。她咳了几声,到衣橱里拿了一件外套披到了肩上,在心里召唤着魔镜:“魔镜,你给我说说清楚!孟松年怎么出现在了我的卧室?嗯?!”
【铛!回答主人,抱歉,忘了知会主人了!放心主人,这段记忆不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而且他在现实的躯体是在睡觉。】
事到如今云鹿鸣也只好接受现实,有了孟松年这样一个家庭教师是不是还要偷着乐?她折回到写字台,翻到了自己疑惑的地方,指着说:“这里!”
孟松年把自己的椅子拉到云鹿鸣的身边,看着云鹿鸣的拷贝版若有所思:“这是不是复印我的笔记本?”不过他没有深究这个问题,看了一眼就回答道,“这个是一个模型,这种类型的有三个模型,这个是其一,还有另外两个……”他从她的手里拿过笔,几笔便在纸上画出了另外两个,继续说,“这种题不难,只要看到题干中出现‘电表是理想表’,就可以用这种方法。”
云鹿鸣被他说得茅塞顿开,问:“那如果不是理想表呢?”
“那就把它看成一个电阻,这也不困难。”孟松年手指中的笔快速转了几下,飞快地列了几个式子,“就是这样。”
云鹿鸣从笔袋里再拿出一支笔,带进去数一算果然没错,她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公式,又指了几个她不太明白的地方,最后,她还十分心机问了一道今天物理老师留的题,孟松年全都非常清楚地讲解了一遍。
时间在孟松年悦耳清朗的声音里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十点多了。云鹿鸣道了声谢谢,进地主之谊地说:“太麻烦你了今天,要不要喝点水?”
孟松年这时却蹙起了俊逸的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墨色的眼睛浮上了层薄薄的雾气,说:“谢谢,不必了。”
倏尔,孟松年的头软软地垂了下来,扑腾一声趴在了写字台上,暖黄色的台灯光芒照得眉毛和睫毛成金黄色,他的唇形很好看,饱满的菱形,上唇稍薄,下唇含着唇珠,淡淡的粉红色看起来更是十分颐人。
云鹿鸣看呆了一会儿,才对魔镜道:“魔镜,怎么把他送回去?”
【铛!请主人放心!】
魔镜话音刚落,孟松年和他的那张郁金香椅发出一道绿光,下一秒就消失在了云鹿鸣的房间里。
骤然空旷的房间让云鹿鸣一阵寂寥,她怔了一会儿,直到唐沅过来敲门,说道:“Yoyo,早点睡,现在已经不早了。”
云鹿鸣赶忙“嗯”了一声,拉开房门看到了敷着面膜的唐沅,乖巧说:“好的,我马上就写完作业了。”
“你爹地给你做了点夜宵,一会儿过去吃点哦。”唐沅伸手展平有些褶皱的面膜,道。
云鹿鸣点点头,快速地默写完文言文,跑出房间欢快地去吃夜宵。
今天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她想。近郊的别墅内,只有二层亮着灯光。
郭澜清把车停进车库,然后下车,输入指纹进了屋子。客厅里只有电视墙开着照射鹅卵石的射灯,她走进厨房,餐桌上放着几盘色相不错的菜,上面被人细心地封着保鲜膜。她露出淡淡的笑意,转身上了二楼。
她在儿子的屋外轻声叫道:“儿子?”屋子里没有动静,她细细的眉头皱了皱,又叫,“松年?”依然没有声音。
无奈,她推开门,见儿子昏睡在课桌上,他的胳膊一边还有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
郭澜清眼尖地看到儿子的衣服上都沾了一些猫毛,差点柳眉倒竖,她没办法说她的宝贝儿子,只得上前几步想把那只小猫给丢出去。
没想到的是,那只小猫竟然自己从桌子上轻盈地跳到了地上,走到郭澜清的腿边,亲昵地用自己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腿,接着又是两声甜美的“喵呜”声。
郭澜清叹了口气,没再管那只猫,走到床边拿起一床毯子盖在孟松年的背上,转身欲出去之时,听到儿子睡意朦胧的声音:“妈?”
“醒了?”郭澜清又回过身,灯光下那张风韵犹存的脸像极了年轻时的黎姿。
“嗯。”孟松年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低下头看到了地上的陪陪,于是道,“妈,这是我捡的小野猫,明天就带它去检查身体。”
郭澜清又皱了皱眉,最终妥协道:“随你吧,要是有问题必须把它扔掉!”
“我知道了。”孟松年应了声,说,“厨房里有饭,你热热吃了吧。”
“行,你早点睡吧,我看你挺难受的。”郭澜清心疼地看了眼儿子眼底下的青色,说。
孟松年弯出浅浅的笑意,站起身来走到床边,四肢沉得发疼,好像跑完了一个马拉松。
“我走了,你千万不要抱那只猫!”郭澜清又嘱咐了两句,才走了出去。
孟松年躺下来,痛苦地闭了闭眼,这是怎么了?刚才他写着写着作业突然睡着了,再醒过来就是刚才了,他记得他睡着之前都是八点多的事了,竟然一下睡了两个多小时?他努力回想了一番,脑海里一片空白,甚至连梦都没做一个。
他不再想了,关上灯准备睡觉。很快,他便进入到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他大概是七八岁的样子,他的爸爸和妈妈还没有离婚,家还住在零序街的巷子后头。那时的晋城还不若现在这样繁华,到了晚上六七点钟,街上已经了无人烟。郭澜清在一个文化团当舞蹈老师,他晚上会跑到车站接她一起回家,而他爸爸孟津是警察,虽然经常加班出差,但一家人的生活平凡而温馨。
他梦见的,便是晚上接郭澜清回家的场景。那天,细雨蒙蒙交织成雨雾,他顶着一把小巧的儿童伞,另一只手里吃力地拎着一把大伞,脚上是两只大雨鞋,“吧唧吧唧”地走在雨水洼洼的路上。
他刚到车站,便来了一辆公交车,车门打开,郭澜清举着伞款款走下来。
孟松年高兴地跑到她面前,甜甜地叫道:“妈妈,我来接你啦。”
郭澜清弯下腰亲了亲儿子白嫩的脸蛋,弯出笑容夸他:“阿年真懂事,真是妈妈的好儿子。”
孟松年呵呵咧出笑,刚想抱抱郭澜清纤细的腰肢,忽然画面一转,是郭澜清和孟津在家里打架的情景。
孟津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沙发里,旁边的郭澜清喋喋不休地骂道:“我不知道怎么找了你这么一个不顾家的玩意儿!我爸当年怎么说来的,不让我嫁给一个警察!但是,我认为你不一样,你不是那种人!我为了你付出了什么代价,你心里也清楚吧?可是如今呢,你一消失竟然消失了半年多!回来第一句话就是离婚?!孟津,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