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不是演技派 (湖砚)

　　“可是……听她经纪人的口气，好像不怎么慌啊，”杜沫沫说，“难道是因为……已经习惯被黑了？”
　　“比起那个来，还是担心一下陛下的黑料吧，”史明说，“他这边的问题可比什么绯闻严重多了。还没出名就耍大牌，能一直黑到出名为止。”
　　“那怎么办……那些……本来就是真的啊……”
　　和刘清曲关系不好，二话不说直接翘工，涉嫌破坏休息室……本来就都是真实存在的——虽然其中有各种原因，但是公众未必会接受这样的理由。
　　不然怎么说？和刘清曲关系不好是因为他是个不服管的三头魔族？翘工是因为愚蠢的经纪人被狡猾的梳子精绑架？破坏休息室是为了从狡猾的梳子精手里救出愚蠢的经纪人？
　　以愚蠢的经纪人眼前微不足道的阅历和经验——没法洗白。
　　“陛下呢？”史明问了一句。今天本该是他陪着魔王去赶通告的日子，突然得知这件事，他立马来了城堡，然而魔王已经出门了。
　　“阿拉琪陪他去了，希望不要出别的岔子。”杜沫沫叹了一口气，又刷新了一下微博首页，看到王晗滢的经纪公司通过官方微博发出了一条声明。
　　对方表示不存在什么“年下姐弟恋”，并声称保留对报社的追责权——此时距事件发生，过去约28个小时，勉强算得上是一次及时的公关。
　　“好了，这下他们干净了，”史明凑过来看了看声明，“就剩陛下身上那一堆帽子。”
　　杜沫沫又刷新了一下一直开着的那条长微博的页面——地址不存在。
　　她以为是微博抽了，赶紧又刷了一下——地址不存在。
　　她搜索长微博标题上的关键词，发现之前全文转载的那几条微博都不见了，连转载的几个娱乐网站的页面都不见了。
　　“这是谁干的？”杜沫沫问。刚才还把她气个半死的各种爆料几乎在王晗滢公司的声明发出的同一时间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不知道，”史明也有些犯难地挠了挠脑袋，“但对陛下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在网络上引起疯狂讨论的内幕爆料被毫无预兆地删帖，等于是欲盖弥彰地告诉大家：背后还有更大的内幕/这个人比你们想象的还黑。
　　杜沫沫觉得心好累，脑子里好像有个搅拌机，刀片“嚓嚓嚓”地割着自己的脑仁。她以往就没怎么关心过这些娱乐圈的明争暗斗，看到新闻也不过说一句“真热闹啊”，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卷进这些事里。
　　但还能怎样？她是经纪人，干净利落地处理好这些问题就是她一个月5000金币工资的价值。
　　史明看她萎靡不振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急，慢慢来。先把手边最紧要的事情做好。”
　　“……都挺紧要的，想不出哪一件算是最紧要。”
　　“对面经纪公司不是已经出声明了吗，我们是不是也应该做出回应？”史明说，“反而是那些被删掉的帖子，既然已经不存在了，就不要此地无银地特意去洗白什么——在脏水泼到身上之前，不要自己扑上去接。”
　　杜沫沫点点头，所以现在应该先想出针对“绯闻”的处理办法？
　　四小时后的晚上8点，距离事件发生已过去32小时，“和自己下棋的玛欧”开放了评论权限，并上传了一张新照片：今天长这样【猪头】今天不太忙，还能和大家一起玩游戏，首杀是我的【墨镜】
　　照片上，魔王和他的手游小战队围坐成一个半圆，他的两边分别是音响师和剧务妹子，再远一点是服装师，再再远一点是另一个小演员……四个人低着头拿着各自的手机，一律全神贯注地锁紧眉头。照片远处的角落是正在交谈的男一号和女一号；虽然有些模糊，但看得出王晗滢笑得很开心。这是半个月前杜沫沫在片场拍到的。
　　“这是什么意思？”魔王看了很久，不太明白杜沫沫发这张图的用意。
　　“意思是，你和剧组成员相处得很好，和王晗滢也只是一般的同事关系，”杜沫沫说，“这也确实是事实啊。”
　　“为什么不像他们那样直接出个声明？”魔王说，“我不喜欢她也是事实啊，为什么不直接否认？”
　　杜沫沫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搬出了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的理由。
　　“不承认和否认……也差不多啊，我们没有承认绯闻是真的，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不直接说个明白？”
　　“不承认就已经默认是假的了，不需要说得那么明白，”杜沫沫移开视线，不去看魔王，“而且……比直接否认……更能制造话题，吸引关注……”
　　“可是明明没有的事，为什么要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就不能说个清楚？”魔王说，“你选的这张照片……根本什么都没说啊。”
　　杜沫沫不知道该怎么跟魔王解释——她自己也不是很情愿这么做，但是史明有一件事说对了：18线和一线闹出绯闻，除了负面影响之外，还能快速拉升知名度。
　　也就是网上说的“黑红”吧。
　　“你是想一步一步爬楼梯，还是想搭个顺风车，直接上半山腰？”杜沫沫说，“这是你打开知名度的机会，加上马上就要杀青的电视剧，分分钟就可以从18线网剧演员蹿上——”
　　“在我过去的八百多年里，可从来没有人敢冤枉我什么事，”魔王打断了杜沫沫的话，拿出自己的手机，删掉了微博上杜沫沫刚刚发的图片，“如果你们人间界的娱乐圈要忍着那么多‘规矩’才能得到‘机会’，那我还是……”魔王刹住话头，咬了咬嘴唇，转身就走。
　　他的手刚刚搭上门把，听到杜沫沫在身后开口了。
　　“你既然选了我做经纪人，就服从一下我的安排，”杜沫沫说，声音并不大，语气却很坚决，“当然你也可以觉得，没必要听储备粮的主意。”
　　魔王停住脚步站在门口，没有往前走，也没有转过身。
　　“可能我提‘储备粮’又让你生气了……但我是愿意相信你的，”杜沫沫继续说道，“你希望我能把你送上更高的舞台，我也希望你能带我去看更大的世界——所以……你也再相信我一点，好不好？”
　　

☆、这一边的红血丝

　　
　　晚上八点，林缶看到“和自己下棋的玛欧”发布了一张最新照片，并且开放了评论权限。他第一时间就用自己的个人微博留了言。
　　@听说我是蛋黄：沙发。
　　3分钟后，那张照片被删了。
　　林缶有点不太开心，感觉被针对了。然而稍微冷静下来之后，他又看着屏幕笑了出来。
　　那个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踩上这种地雷吧，发了又删，看起来挺慌张啊……就是不知道是没考虑好，还是没商量好。林缶打开目前的最新微博——发布于三天前——点开评论，看到里面转眼又刷出了十几条看着辣眼睛的留言。
　　又过了几分钟，那条微博也不见了，评论权限再次关闭。
　　手边的拓麻歌子“嘀嘀嘀”地叫了起来。林缶赶紧放下鼠标，拿起那个粉红色的蛋，按了几下按钮，安抚了吵闹的小蛋糕。
　　“对哦，说起来她还是你的救命恩人，”林缶望着拓麻歌子自言自语似的说，“这种情况下，是不是应该‘报恩’？”
　　杜沫沫一晚上都没睡踏实，翻来覆去，数了三万只羊，脑子里还是抹不掉最后和魔王的对话。
　　她说好不好，魔王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只是在门口停了一下，听她说完，然后打开门，径直走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想想也是，他还有上千年的时间可以慢慢琢磨摸索，根本不急这三五年。大概进军娱乐圈什么的也是一时兴之所至，等他若干年后发现这个方向不对，就会换个新鲜的好玩的，再找一个新的人类作为助理，从头开始，反正有的是时间。
　　为什么要为了和几个短命种争十几年的人气高低，而受几百年没受过的气，受几百年都没受过的委屈？他怎么说也是魔界之王，根本没有那个必要被挂在网络上让人指指点点。
　　杜沫沫又在床上打了个滚。头顶上大蝙蝠的眼睛反射了窗外的月光，在夜色里隐隐发亮。
　　可能自己的想法一开始就不对。被强行扣留作为魔王的经纪人的时候，她一脸懵圈，无从着手——她连班级活动都没有组织过，突然说要捧红一个新人，让她上哪儿想办法去？
　　所以急急忙忙赶鸭子上架，出了一堆现在看来又幼稚又可笑的主意，也难为魔王这么配合地被当猴子耍……大概他是真的相信自己可以带他走红毯拿金人，可以让他成为人间界娱乐圈一颗璀璨的新星，才乖乖听话，忍了本来很怕的闪光灯和人群，在讨厌的人的剧组工作，和互相不对盘的人一起拍戏。
　　自己叫他忍，他也忍了，然后现在大概是忍到了底线。
　　数百年来高高在上的魔界之王，被别人拖去捆绑炒作，又无端泼了一盆脏水；自己作为经纪人却因为那点虚头巴脑的浮名，不许他否认，不许他申辩，还说让他再相信自己一点好不好。
　　他还救了自己一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