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不是演技派 (湖砚)

　　“我……怕啊，”魔王说，尾音有些发颤，“但是我总不能一直怕，”魔王指了指上方，“一直那么怂的话，怎么能上去那里呢。”
　　商场门口的电视幕墙滚动播放着一个接一个的商品广告，外墙上也贴满了各类明星代言海报。魔王指着的是面前最大最醒目的一块视频广告牌，刘清曲代言的著名男装品牌的广告已经循环播放了将近十分钟。
　　魔王现在也接了一些广告代言，不过是小零食，小电器，没多少叫得上名的牌子。
　　但比之前已经厉害了不少。
　　“放心，你肯定也能上去的，”杜沫沫伸直胳膊拍了拍他的肩，“现在已经有好几家找你代言的了，慢慢来，不要急。将来你一个广告的收入就能抵我一个月工资呢。”
　　视频广告换了，换成了某全球连锁快餐店的新品推荐。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对着菜单犹豫不决。
　　“吃什么？”“你说吧。”“选不好啊。”
　　“听说今天有新品。”其中一个男生提议道，镜头切换到他的大特写。
　　——有点眼熟。杜沫沫看着他的脸想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魔王在试镜会上的搭档。
　　好像是叫李凯楠？
　　杜沫沫赶紧站到魔王面前，踮起脚挥起手，试图用身体阻挡他的视线，不让他看到那个广告。
　　“……你做什么？”魔王果然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杜沫沫飞快地搜寻话题选项，“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你不是要体验人间界的周末吗？”
　　“不要。”魔王果断地否决，并且朝着杜沫沫身后举起了手。
　　“我想要那个。”魔王说。
　　杜沫沫转过身一看，是一个刚刚摆出来的小展台，好像是某个手游的推广活动。杜沫沫又看了看看板上写着的名称，发现正好是魔王在剧组期间沉迷的那个游戏。
　　美女模特穿着游戏人物的装备摆出各种造型，立刻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边上还有工作人员在派发小礼物和小玩具。
　　“我想要那个。”魔王重复了一遍。他指着的是游戏里某个小怪的模型玩具。
　　然而派送对象似乎只限于儿童，只有那些带着孩子的家长才会被塞上一份小玩具。
　　“他们的宣传方针有问题啊，”杜沫沫说，“明明主要玩家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礼物只送孩子——”说完她意识到了什么。
　　“你现在能……变身的话，就可以去拿那个玩具了啊。”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不是很怕人多吗，现在再回忆一下人群恐惧症的心情，说不定就能变了。”
　　“我……我现在已经不怕了！”
　　“那没办法了，”杜沫沫说，“除非现在去拐个孩子来，不然你就拿不到那个玩具了。”
　　然而魔王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他眨了眨眼，望向杜沫沫，脸上有一抹很可疑的红晕。
　　“要不……你……抱我一下？”声音小得像吹气。
　　杜沫沫花了一秒分辨出魔王说了什么，又花了两秒理解魔王说话的含义；第四秒，她突然被一双手臂圈住了。
　　然后脸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个胸膛，“呯咚”。
　　“呯咚”。
　　杜沫沫分辨不出是谁的心跳声，也不知道脸上热热的是因为脸红还是因为贴着魔王的胸口——总之下一秒，熟悉的白光燃起。
　　……虽然还是个小孩子的样子，但总感觉魔王比之前的三头身要大了一些，现在是……七八岁的小孩子？
　　这并不妨碍杜沫沫红着脸牵着魔王走到展台前，跟工作人员伸手要玩具。
　　“我……弟弟说，很喜欢你们的游戏，想要一个模型……”
　　“好的，请拿好，小朋友真可爱。”
　　

☆、中途放弃的选秀

　　“告别灰暗，拒绝平凡，为什么不让世界看到你最美丽的笑容？”
　　阿拉琪面无表情地捶了摄像机一拳，嘎呜，换台。
　　最近的这段时间，打开电视也好微博也好，各大视频网站也好，总能看到一大群美少女在屏幕上动图上广告条上旋转跳跃闭着眼，旁边闪着几个巨大的特效字体：梦想秀场——让世界看到你的笑容。
　　这是时下最火爆的选秀节目，YQ集团的年度重头戏之一。活动已经持续了两个多月，热度丝毫不减。虽然离决出16强都还有很久，但是参赛佳丽的周边产品已经开始上架贩卖了：写真、海报、明信片、T恤、毛巾……还分单人限定版和组合捆绑版；更心机的是，购买单人限定产品能获得一次为相应选手投票的机会，买得越多机会越多，这些场外投票也将计入选手最后的成绩得分。
　　阿拉琪对此有些疲劳——不带她玩的东西，一点都不好玩。
　　她带着ELF48从海选杀到半决赛，像推土机似的一路碾压其他赛区的胜出代表——她们在她眼里不过是粗制滥造的流水产品。眼看就要踏上半决赛的舞台震惊世人了，杜沫沫对她说，我们弃权吧。
　　弃权吧。
　　权吧。
　　吧。
　　杜沫沫的理由是，参加YQ选秀的目的只是为了曝光度，并不需要获胜，而且中途退出也更能制造话题。
　　太天真了，阿拉琪翻了个白眼。势头正劲的48名美少女突然退赛，确实一时间成了微博上的热点话题，然而热了没两天，马上被新的选秀赛况刷过去了。比起已经不会再出现的美少女，观众们显然更关心台上那些还能继续唱唱跳跳的参赛佳丽。
　　毕竟，下了舞台，聚光灯就不可能一直追着你跑了。
　　中间也有这么三四家媒体发来采访邀请，然而阿拉琪看了看那群小妖精尚未痊愈又再度复发的“火车病”，一家家含恨拒绝。
　　看热闹不怕事大，也是阿拉琪的家训。虽然各种大大小小的商业合作开始找上门来，小妖精们的演艺事业也逐渐开始上轨了，但眼下“梦想秀场”的赛事如火如荼，却没有阿拉琪半点事，想搅风搅雨都搅不起来——太不好玩了。
　　阿拉琪躺在沙发上，伸手从平坦的胸口掏出那份已经被揉得很皱的传真，一口气重新吹平，又从上到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一遍。密密麻麻的铅字倒映在她的红眼睛里，好像要融化。
　　暂时先放着吧，阿拉琪又把传真重新折好，塞了回去，并决定照着YQ的样子，推出ELF48的限定商品。
　　房门被“笃笃笃”地敲响了，阿拉琪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一只石像鬼带着今天的报纸飞了进来。
　　“放桌上吧。”阿拉琪瘫在沙发上连头都懒得回。
　　然而石像鬼执拗地飞到她面前，把报纸抖落开，翻到某个版面，伸出弯曲的手指，指着头条报导给她看。
　　作为一个还不到两千岁的魔界本土美少女，阿拉琪对人间界许多东西其实是毫无兴趣的。在她看来，区区百来岁寿命的短命种族，能搞出什么有趣的东西？吃喝玩乐各种花样，乃至科技创新技术发明，不都是魔族玩剩下的？
　　正是因为如此，她对人类言情小说略去三千字的热爱才更显得难能可贵。
　　是的，阿拉琪爱看言情小说，爱看热气腾腾的新泼狗血。如果她知道刘清曲20年前就拍过了她最爱的《恋依依雾蒙蒙》那她绝对不会在杜沫沫第一次提起刘清曲的时候发出一个冷淡的“哦”。
　　所以她看到石像鬼点给她看的那条报导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陛下……有绯闻了？！
　　阿拉琪认认真真连图带字地把这篇报道看了五遍，想把它剪下来，放大，裱起来，挂在墙上，就挂在城堡最大的那间会客室。
　　“陛下呢？出门闲逛回来没有？”她问边上的石像鬼。石像鬼点点头，指了指墙壁上的挂钟：下午4点。
　　阿拉琪一屁股从沙发上弹起来，连飞带跑地冲进起居室——不在，冲进餐厅——不在，敲了敲门再冲进书房——不在。
　　阿拉琪的兴致去了一半。她捏着报纸走遍城堡的各个房间，都没有看到报导的主角。摸摸肚子有点饿了，阿拉琪垂头丧气地去了厨房，打开门，看到魔王穿着围裙戴着手套站在烤炉前，弯着腰聚精会神地盯着橙红色的炉火。
　　“你来了呀，”边上的杜沫沫转身朝阿拉琪笑笑，“饭马上好了。”
　　“马上好了，”魔王跟着重复了一遍，“晚上吃——披萨。”
　　他的刘海被朝天扎起，在头顶上梳了一个小揪揪。阿拉琪看着那个很标准的蝴蝶结，感觉应该不是魔王自己打的。
　　他说的要体验人间界的休息日是这么回事啊……阿拉琪点点头，然后猛然想起来找魔王的目的。
　　“陛下，你终于有绯闻了。”阿拉琪一巴掌把报纸拍在魔王脸上，眼睛比烤炉的火焰还要明亮。
　　杜沫沫一晚上都在看那篇报道，快要把那五六百字的文章分解成笔画。
　　阿拉琪一进门说魔王有绯闻的时候，杜沫沫有那么一瞬间的心虚——难道是刚才为了骗玩具……被拍到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然而打开那份报纸，一眼看到的却是一行她万万没想到的标题。
　　——《独家！王晗滢与新晋小鲜肉亲密照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