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不是演技派 (湖砚)

　　不但没道谢，还反凶了他一顿，真是脸有这么大，比最大号的摄像机还大。
　　吹的替你打江山的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圆回来。
　　窗外的天空有些泛白了，大蝙蝠的眼珠子上映出了浅浅的朝霞色。杜沫沫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摸过手机，发现魔王删掉了好几条微博。最新的那条发自半个月前，是自己刚做了巧克力岩浆派的时候，魔王发的试吃感想。
　　@和自己下棋的玛欧：今天长这样。今天吃到了好久没有吃过的东西，虽然和记忆中的味道不太一样……不过我觉得也很好吃。
　　@和自己下棋的玛欧：今天长这样。今天认识了一条小狗，它叫沫沫。
　　@和自己下棋的玛欧：今天经纪人带我吃火锅！我喜欢火锅！发明火锅的人一定热爱生活！热爱世界！热爱万物！
　　@和自己下棋的玛欧：今天长这样。第一次参加这么正式的试镜会，紧张紧张。经纪人说输了也没关系，但是我不想输。
　　……
　　@和自己下棋的玛欧：要开始发微博了，经纪人说以后用这个发一些开心的事，想想好像没有那么多开心的事，总之今天长这样。
　　——哼，小孩子。杜沫沫贴着枕头笑了出来。她想起前次给魔王做的心理年龄测试，华丽丽的“12岁”晃瞎了她的眼。
　　内心还只有12岁的小魔王，没受过委屈，也受不得委屈。可能对他来说，在剧组待了这么久，已经是付出了极大的忍耐——他现在不怕人群，也不怕闪光灯了呢。
　　杜沫沫从床上坐起来，开了灯，准备写一份正式的声明。
　　本来就不该有那么多故弄玄虚的事，假的就是假的，没有的就是没有，虚与委蛇地打什么太极。她是经纪人，不澄清就是不作为。黑红的红再红，前面还有个黑呢。
　　反正魔王……还有漫长的几个世纪可以去体验人类的一辈子，就算自己在担任他的经纪人的这段时间里没能把任务完成，也不能让他带着不好的回忆继续走下去。
　　何况他如果要继续在这个圈子里发展，前面有的是更多更严重的负面新闻——可能他也会像那些周刊上的男明星一样，走马灯似的换绯闻女友……还有莫须有的小道消息，空口无凭的花边爆料，无中生有的“实拍”照片……
　　想到这里，杜沫沫突然就冒起一股气——大概就类似于我家的孩子怎么能这么让人欺负？
　　不管自己能陪他走到哪里，至少不能让他跟着自己受委屈。
　　杜沫沫一低头“唰唰唰”就写了几大页，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又酸又痛，肩膀已经僵硬得不会动了；再看看窗外，毫不意外的天已大亮。
　　魔王大概还在跟自己怄气吧，杜沫沫想着，收拾了桌上写好的草稿，准备给魔王看看。不管怎么样，至少面前这一关得一起闯过去。
　　……就是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带自己玩了。他删了那么多微博，一定是气得不行——12岁嘛，还是个孩子。
　　杜沫沫一边想着把稿子交给魔王后可能出现的108种情形，一边打开门，心情和眼皮一样沉重。
　　门外是悬着一只手正准备敲下来的满眼血丝的魔王。
　　——哦，预料外的第109种。
　　门的两边都是布满血丝的眼球，以及青黑的眼圈；大约三秒的沉默对视后，魔王咳嗽了两声，用作开场。
　　“我把那几条吵得厉害的微博删掉了……你不要为难了。”
　　声音还没门轴的“嘎吱”声大。
　　“我本来只想删评论，但是他们发得比我删得快……我那天就不该自己跑到剧组去……才惹出这些事来，”魔王盯着地毯说，“老爹也说过，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这点亏都吃不起，以后怎么……怎么……”
　　魔王说不出来了，抓耳挠腮，脸和眼睛一样红。
　　“……是我的想法不对，”杜沫沫说，“我自己都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就装作很懂似的来要求你。反正你不是人类，我也不是什么业内人士，那些乱七八糟的行内规矩跟我们本来就没关系。今后我们慢慢来。我们自己也有事务所啊，网剧继续拍——那些泥娃娃都能用啦，翻出来之后就用过一次，好可惜啊；还有缇妮她们，现在也——”
　　“不，不能慢慢来，”魔王说，脸更红了，看起来十分着急，“我磨蹭惯了，是我不好，我想得太少了……”
　　声音还没挂钟秒针的“滴答”声大。
　　“昨晚你说了之后我才明白，我不是人类，我有很多时间，我可以拿出一百年来无所事事。但是你不一样，”魔王说，“我如果还跟以前一样磨磨蹭蹭的话……就来不及……”
　　声音越来越小，还没风吹起窗帘的“沙沙”声大。
　　“来不及……带你去看更大的世界了。”
　　门轴“嘎吱嘎吱”地响着，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窗帘“沙沙沙沙”地飘着；除此之外，谁也没有说话。
　　杜沫沫想起一个月前，和家里打电话的时候，爸爸问她经纪人是做什么的。她忘了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大概是从哪里看来的又中二又浮夸的话——自己也不是很懂，总之听起来感觉很厉害。
　　现在她想立刻打电话回家，让爸爸再问一遍。
　　“哦这样啊，那经纪人是做什么的啊？”被要求重新提问的爸爸又重新问了一遍。
　　“经纪人，就是把星星送上天空的人！”
　　“跟你上次说的差不多嘛。”
　　“不一样！星星的梦想是在天空闪耀，我的梦想是让星星在天空闪耀！”杜沫沫激动地握着手机说，“我要把他送上更大更厉害的舞台！然后一起俯视这个世界！”
　　“……沫沫啊，工作压力太大的话，请个假回家休息休息吧，你妈妈做了好吃的等你——哦你要没空的话，我们来看你也行，你想吃什么？”
　　“好好好，等忙完这一阵，我就回家来陪你们，”杜沫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上午9点，“不说了我先干活去了，爸爸北北！”
　　魔王在演艺生涯中初次经历的绯闻事件，事发36小时后，由事务所出面发布了正式声明。
　　“……王晗滢女士和刘清曲先生都是业内令人敬仰的前辈，也是玛欧在演艺事业上学习和效仿的导师。作为一名初出茅庐的新人，玛欧十分珍惜与二位合作演出的机会，不曾想过会因此受到恶意的诽谤和中伤。对于近日来的一些不实新闻和虚假爆料，我们在反思自省的同时也十分愤慨。事务所经内部商讨后决定，针对以上所述的情况，保留对相关机构和个人的追责权，并将酌情采取进一步措施，以抗议此类恶意行为的继续发生。”
　　杜沫沫反复看了三遍，又拍照发给史明检查，得到一个【拇指】的回复之后，发布，置顶。
　　

☆、第一次的CM

　　
　　在杜沫沫忙着修改发布声明的时候，魔王又一次坐在了YQ家摄影棚的附属化妆间，木着一张睡眠不足的脸，任人摆布。
　　他今天的工作是拍摄一家食品公司的新品广告，比以往的小广告厉害的是，这次是电视广告。
　　电视广告，不是平面的，是会动的，会说话的，有剧本的，会在黄金和不黄金的时段滚动播出的——这家虽然还在成长期但看起来并不怎么缺钱的食品公司还财大气粗地租了一个YQ的摄影棚。
　　这也是魔王出道以来接到的第一个CM，计划了三套拍摄方案的CM，被杜沫沫用红笔在手帐和日历上圈出的，具有里程碑意义的CM；并且杜沫沫还找了缇妮和史明一起做他的拍摄助理——不管怎么样，出门总要撑撑场面，何况魔王现在还在风口浪尖。
　　“自己去把美瞳换了。”化妆师说。
　　魔王毫无反应，还没从熬夜删微博的疲倦和大清早承认错误的羞耻中恢复过来。他目光呆滞神情恍惚地戳在椅子上，好像一具刚被从战场上背回来的尸体。
　　“去把你这副杀马特红美瞳换了，赶紧的，今天是清新校园风。”化妆师又重复了一遍。
　　史明用手肘悄悄捅了捅魔王：“陛下，眼睛。”缇妮马上从包里拿出一副隐形眼镜盒，一步上前插在魔王和化妆师之间，用身体挡住了化妆师的视线。
　　“陛下，把眼睛变回去。”缇妮小声地说。她今天特地改变了发色，又戴了一副框架眼镜，以免让人发现ELF48队长的身份，为日后留下隐患。
　　魔王回过神来，接过缇妮手中的盒子，又用手掌在眼前装模作样地虚晃几下，再次拿开的时候，瞳孔已经变成了自然的棕黑色。
　　30分钟的准备结束后，魔王站在了摄像机的镜头前，开始拍摄他从艺生涯中的第一支CM。
　　这是两个月后要上市的口香糖的主打CM。第一套拍摄方案是大学教室，上自习的男生女生——正好和魔王在《深海黎明》中扮演的角色定位差不多。
　　对方厂商一个月前就来联系商谈这次合作，大概不存在“看你最近老是露脸万一红了怎么办”的押宝心理，而且前两天闹出那些负面新闻之后，对方也没有临时更改拍摄计划，反而爽快地签了合同。所以杜沫沫觉得不管从哪方面来讲，这次机会都要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