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不是演技派 (湖砚)

　　嗯，要好好珍惜。穿着一身英伦校园风小西装的魔王看着黑漆漆的镜头，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完的几百字的简单剧本，朝边上搭档的女演员露出了一个“清新校园风”的微笑，眉眼温柔，笑意缱绻；看得那个还不到20岁的姑娘一时晃神，张了张嘴，把台词忘了。
　　“……陛下状态不错啊。”在旁围观的史明表示，还是第一次看到魔王的搭档比他先NG——虽然魔王之前的搭档是一线影帝。
　　“陛下也是会长大的啊，”缇妮说，“少年拥有了必须要实现的梦想的时候，就会从内心开始长成男人。”
　　“……跟我说倒是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们将来在媒体和公众面前说话的时候，最好把这么中二的表达习惯改一改……”史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般情况下，人类的口语交谈中不会出现什么少年啊少女啊这么羞耻的话……”
　　“哦，抱歉，我会改的。”
　　第一天的拍摄非常顺利，虽然只是一个短短的小广告，但是导演对魔王的印象相当之好——服从安排，听从指示，所有的镜头一条过，女演员慢了一拍的地方他还能主动补上。
　　“这不是挺好的嘛，”拍摄结束收拾场地的时候，导演跟边上的人说，“演员要啥，不就是听得进话，出得来戏？我看前两天那些个什么新闻，还以为这次要遇上刺儿头了，结果——”
　　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导演立刻闭了嘴，转过身，看到魔王带着他的两个助理站在门口朝他招呼。
　　“我先走了，辛苦了啊。”魔王说。
　　导演赶紧笑了笑，点头道别。
　　“所以说现在那些娱乐新闻，能有几句话是真的，”看着魔王出了门之后，导演把没说完的半句话吐了出来，“好好的小伙子，年纪轻轻差点被毁了前途。”
　　“那倒未必，搞不好是故意搞的宣传呢，你老是拍广告短片，对隔壁圈子不怎么关心吧。”
　　魔族的听觉和视力优于人类百倍，那些话魔王当然听见了。甚至他都出了门，在走廊上走了好一段了，还能听到摄影棚里的人议论他的话。
　　“习惯就好，”史明说，“人间界的任何职业都一样，越往前走，越会听到各种不同的声音，别管就是了。”
　　“……我才没管，我只是觉得有点吵，”魔王说，“怎么感觉外面有好多人。”
　　他这样说了之后，史明和缇妮也认真听起了周围的动静：乱糟糟的脚步声，闹哄哄的交谈声……人数众多，距离不远，大概就在直线距离几十米外。
　　而魔王开的空间门，在摄影基地两百米外的小巷。
　　“要不我们换个门出去吧，”缇妮说，“这栋大楼应该不止一个出口……”
　　“没事，”魔王说，“我……我已经不怕人群了。”
　　然后他带头进了电梯，按好楼层，一路到底。
　　“叮”的一声后，电梯门开了。
　　外面是黑压压的人群，和在电梯门开的瞬间狂风暴雨般闪烁的闪光灯。
　　魔王感觉自己就像一块在微波炉里转了几圈的肉排，“叮”的一声后，炉子门被掀开，他浑身冒着热腾腾的肉香，等着炉子外的人朝他伸来刀叉。
　　“出来了出来了——玛欧先生，我们是《星闻周刊》……”
　　“《娱乐新势力》！”
　　“《星光前线》——别挤别挤啊！”
　　“今天上午你的事务所针对你和王晗滢的绯闻发布声明——”
　　史明一步上前挡住那些话筒镜头录音笔：“这个问题事务所已经做出声明了，我们不接受其他提问。”
　　“那关于昨天出现的针对你在剧组的一些情况的爆料，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所有相关报道都在6小时内被删除了，你知不知道删除原因是什么？”
　　魔王觉得耳边好像炸了一串鞭炮，他只能听到破碎断裂的只言片语。周围的人不停地朝他挤来，史明和缇妮又努力把他们往外推。他感觉自己像一朵在暴风雨的海面上漂浮的水母，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咔嚓咔嚓”地炸裂了一片星云。
　　“什……什么删除的爆料……”魔王勉强拼凑出了一些话。
　　“就是关于你和刘清曲在剧组关系紧张——”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史明大声地说，努力压下周围记者此起彼伏的提问，“我们玛欧只是比较内向，拍戏之外很少说话。这个问题事务所的声明里也做出解释了，你们自己去看！我们不接受没有预约的采访！”
　　“可是有人目击到你用暴力破坏了刘清曲的休息室——”
　　“胡说八道，我家房子好着呢。”
　　推挤成一团的记者被用力地拉开了，五六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强行驱逐记者之后，用金属围栏隔出了一条通道，又在魔王和他的助理身前隔离出了一块空间。
　　林缶从通道那一头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但是编新闻也编得像样点。说什么炸了清曲的休息室？亏你们想得出！你们以为这里的安保系统是摆着好看的吗？”
　　林缶走到通道中间，左右环视，“嗤”地笑了出来。
　　“也对，连你们这些杂鱼都拦不住，我现在再提什么安保，也是自己打脸，”他的视线从最前排的那些记者脸上扫过，“我是有一段时间没关注国内的娱乐媒体了，怎么好像来的都是生面孔？怪不得这么大胆，敢造我家的谣了。你们今天来我家棚子堵人，问过顶头上司没有？”
　　周围的记者闷声不响地往后退了几步，把标着LOGO的话筒利索地藏到背后。
　　林缶转头吩咐了一下身边的秘书：“回去联系下那几位报业集团的老总，该出来喝个茶叙个旧了。”正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的音量。
　　“……所以林总的意思是，不存在暴力破坏休息室事件？可是关于玛欧和刘清曲关系紧张的传闻，现在只有玛欧事务所单方面的声明，你们……你们是不是也应该做出回应？”
　　后排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有点中气不足。周围的人纷纷侧身让出一块空间，让林缶看到了那个提问的记者。
　　T恤牛仔裤帆布鞋，头发乱乱的，下巴上有一撮不知道是故意留的还是忘了刮的胡渣。
　　林缶看看他，又笑了一下：“你在这行做了多久了？”
　　“……17天。”
　　林缶径直走到魔王身前，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转身面向记者。
　　“我不知道你们是从哪个线人那里听来的消息，总之今后别听风就是雨，你们可是媒体，说话是要负责的，”林缶看了魔王一眼，笑笑拍拍他的肩膀，“脑子是个很好的东西，既然决定了做这行，我希望你们都能有一个。”
　　闪光灯再次炸成一片。林缶搭着魔王的肩，笑得春风满面，好像他身边站着的是自家重磅推出的新人。这张照片会出现在下周的杂志，明天报纸，以及一小时后的娱乐微博上。
　　

☆、也许活着的东西

　　
　　YQ的总裁不但亲身下凡，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这个小新人表示友好，这分明是故意对前些天所谓的剧组爆料的强力打脸；事到如今再挖掘什么玛欧和刘清曲到底是不是互相不对付已经没有意义了，眼前那个审美有些诡异的男人的态度很明确：不管这个小伙子和刘清曲的关系好不好，我和他的关系很好。
　　今天来的记者确实大多是新人，好多人连林缶本人也还是第一次见——但不代表他们不识相。林缶都摆了造型让他们拍照了，还不明白的话也太蠢了。于是记者们陆陆续续地悻悻退场，大厅里很快只剩下了林缶、魔王，以及各自的助理们。
　　林缶在魔王一巴掌拍到自己手上之前，及时地抽回了右手。
　　“不用谢，”他转头对魔王说，抬了抬眉，并没有微笑，“大恩不言谢。”
　　魔王悬空的手停了一下，掸了掸肩膀上看不见的灰尘。
　　“你来干嘛？”他看着肩膀说。
　　林缶带来的六个助理已经撤掉了金属隔栏，并且跟着自觉退场。秘书也走远几步，转过身背过头。史明和缇妮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起后退了一段距离，远远地靠着门边看着魔王。
　　“我是来报恩的啊。”林缶说。
　　他掏出了那个粉腻腻的拓麻歌子，把屏幕转向魔王。那个小蛋糕在几厘米见方的彩色液晶屏上蹦蹦跳跳，看起来还挺开心。
　　“虽然治好了它的人是你的经纪人，但是如果你遇到麻烦的话，也会让她烦心——哦，就像我的宝宝生病了，担心难受的人却是我一样，”林缶说，“所以我就来报救命之恩了。”
　　魔王想起最近学会的一个新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指的大概就是眼前这种情况。
　　“你到底是什么，”魔王说，“你，还有你们，不是人类也不是魔族，我从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的……东西。”
　　林缶皱了皱眉头，感觉“东西”这个措辞让他有些不太高兴。
　　“我们是没有生命，但是同样拥有灵魂的‘东西’，”林缶说，“就和你看不起的拓麻歌子一样，不是生物学定义上的‘活物’，但又确实‘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