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吧!锦鹏不是外人,没关系!译文,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这么多年——你——哎——就以茶来替酒吧!”安夫人站了起来,她一只手提起茶壶,茶水沿着壶嘴缓慢的流淌到精致的茶杯里面,一阵奇异的花香飘满了整个房间。
☆、第四十九章 腐肉
“在我所认识的所有女人中,外表始终安然恬静的丽姬亚其实是冷酷而骚动的激情之鹰最惨烈的牺牲品。”
张小风终于到了李译文吃饭的区域,但他在北城天街转了三圈也没有找到一个叫瑞泰风的饭馆,最后终于在他成功调戏一个漂亮的女售货员后知道了那家餐厅的具体位置。
李译文端着茶杯,黄橙橙的液体让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的记忆力衰退的严重,但总是记得很多年前的往事,他最想忘记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但却记得最清楚,他记得她的美色,记得她那些低吟浅唱、拨动心弦,还有令人入迷的话语都以那么平稳而隐秘的方式一点一滴地渗入他地心间,以至于他从来就不曾察觉和知晓。张小风的办法不管用,他越想越记得清楚,他甚至常常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以及后来频繁交往都是在长江边那有着一座座古老而庄严地吊脚楼城市。安小文,安小文,他的父亲是安大庆。她一定给他提过她的家人,可他却不记得她来自哪里?他忘记了一些事实,他在大脑里编撰他们的故事,故意模糊一些记忆,如果他全然忘记产生那些事实的原委,那么伴随该事实的细节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安大庆要把他的宝贝女儿弄回城里,而他呢?只能可怜巴巴的留在农村,安大庆一定不会帮助他回城市。如果,如果安小文不回去,如果安小文为了他……他是这出戏的主角,他是导演,他是所有这一切的根源。眼前年轻的姑娘,年老的姑娘……可如果,如果真有那个被叫做月老的神灵,如果在月老庙真有那个满面笑容手持红线的慈祥老人,如果真如人们所说是由他在主宰吉利美满的婚姻,那他的婚姻肯定不是由他主宰的。然而,他应该因为这些痛苦的回忆和不满意的现状放弃自己吗?他此刻就要去地狱吗?如果这是安小文要的,如果是她要的。
“译文,你怎么了?”安夫人放下手中的茶杯,焦虑的看着李译文,此刻的李译文满脸通红,太阳穴的青筋凸出。
“我——我心脏不太好!可能——”李译文放下茶杯。不,不,他此刻不想下地狱,他还有个可爱的女儿,他还有个女儿。
他抬头看着李珍,她也正看着他。他看见她正以一种只有魔鬼才有的恶意嫌弃的看着他。那双眼睛仿佛在说:“下地狱去吧,你这个恶心的老头,去死吧!喝下那杯花茶,去你早就该去的地方。”
“锦鹏,怎么还没有回来?”李译文颤抖着声音慢吞吞的说道。
李珍站了起来,她朝李译文和她妈妈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边走边说:“他马上就要上来了,应该在电梯里了。别管他了,李叔叔。你没有什么吧?需要我做什么,噢,你带药了吗,心脏病的药。”
李译文看着李珍木然的点点头。
“我去给你倒杯白开水。”安夫人立刻站了起身,欲往门口走去。
“这个茶水应该就可以吧,你看李叔叔这么难过,先吃吧。没什么问题的,对吧!”
“这是茶水,吃药不太好吧!”安夫人皱着眉头不赞同女儿的建议。
“没有关系,吃一次没有什么问题。”李译文打着园场,他不希望她们母女为这点小事闹的不愉快。何况……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往掌心倒了两粒,然后再端起那杯黄橙橙的茶水。
张小风站在电梯里面,不停的按着一条线隔着的两个三角形倒尖相对的按钮,可电梯依旧关不上门,总在关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又有人冲过来。“我*操,真他妈多人。”他一边按着一边暗自骂骂咧咧。
电梯里的人很多,张小风被挤到了角落。这个时候突然有个女人尖叫了起来:“啊!这人身上有只老鼠!啊啊啊~”她这一尖叫惹的其他人纷纷朝张小风看去,杰瑞先生已经在吃第8颗薄荷糖了,它的肚子圆滚滚的像个乒乒球,模样很可爱。但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电梯到7楼的时候,那个尖叫的女人打了投诉电话,然后张小风被一群人围着无法离开。他站在瑞泰风餐厅的门口,却无法进去。餐厅里面,李译文喝下了那杯要他命的黄橙橙的液体。整个世界在此刻就像慢镜头一样滑稽的播放:一个女服务员神色匆匆的跑出了餐厅,杰瑞先生的第8颗薄荷糖吃到一半滚落到了地上,它用黑黢黢的眼睛专注的盯着餐厅大门。张小风发疯似的挣脱了拉着他的那个神经质女人,冲进餐厅。
“哪有什么姑娘,只不过是一个死了多年的女鬼。腐肉的味道,你闻道了吗?那是腐肉的味道,是尸体腐烂的气味。”
从头到尾,杰瑞先生都稳稳当当的站在张小风的肩头,不管张小风如何奔跑、拉扯,它都丝毫未动。
☆、第五十章 李译文已死
淑清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雷声隆隆的闷热夜晚是她最后一次见李译文,当她再听到李译文名字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天晚上张小风把她送回家后,第二天她就揣着李译文的秘密离开重庆去了广州,她无法接受李译文告诉她的事实,她需要静静,她需要想想清楚,对于李译文的要求,她需要仔细的考虑,而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这个诡异的圈子,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
当她准备好,回到重庆去见安小文的时候,当她听到李译文已死的信息后,她才恍然大悟,她才想起张小风说的话:“一个将死之人。”李译文之所以告诉她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吗?
这天下午,淑清刚回到重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便前往了安夫人的住所。
当她再看见安夫人的时候,她憔悴了许多。没有了精致的妆容,一身的酒气混着香奈儿香水的味道,她似乎喝了很多酒。但她看上去依旧很清醒,她看见淑清的时候歪扭着屁股热情的拥抱了她,仿佛她们第一次在乡村的田埂上见到一样,热情而有活力。‘难道安小文也打了安非。’淑清想着。从龙门回来后,安夫人一直就是一个高贵的、优雅的淑女。怎么喝那么多的酒,还给她一个袍哥似的拥抱。
“淑清,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安夫人说。
“所以你提前喝酒庆祝了?”淑清笑道。
“哈哈哈,也许!”
“李珍和锦鹏呢?”
“哦,她没有回来。她和锦鹏在一起。”安夫人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她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应该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她一口咽下杯中的红色液体。
“你还是别喝了吧!”淑清开始担忧起来。“哪有这个年纪还喝这么多酒的!”
“好吧!”安夫人停下了正准备往杯子里倒酒的酒瓶。“如果你听了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情,也许你也想来几杯。哈哈——”
“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这种事,把自己喝的烂醉,以为可以逃避什么的。但是现在——”淑清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心脏和肝脏都不允许我这么做了。”
“你的卷发先生,我的李译文都死了。连周志文都死了。我们有什么理由再眷顾着这个滥造的世界。”
“李译文死了吗?”淑清问道,她吃惊的坐直了身体。
“昨天晚上,心脏病猝死。”安夫人说,她没有看淑清,而是望着窗户的方向,拳头紧紧的攥着,非常冷静。
淑清注意到她眼含泪水。安夫人静静的坐在那儿,任凭泪水滑落脸颊,她没有抽出小茶几上放的心相印餐巾纸,她默不作声。淑清感受到她的周围透着一股悲伤的气息,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从她的背脊升了起来,她拽紧了拳头。
这个时候,徐妈端了茶水进来。一向不爱说话的徐妈这次开口了。“夫人,您得劝劝她!人死不能复生。”她把茶水递给淑清的时候轻声说道。淑清接过茶水冲她点点头。接着,徐妈又补充道:“任谁看见自己的知己朋友死在自己面前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是她这样重感情的人呢!可惜这也不是她的错,她总爱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哎!那李教授有好多年的心脏病了。医生都说了以他的身体状况猝死是最好的解脱。毕竟没有遭受痛苦。不过死的样子确实有点难看,眼都没有闭。”
安夫人压低声音说道:“徐妈,不用说细节。”
“夫人,我只想这位淑清夫人可以了解情况,希望她可以和你聊聊。我实在不愿意看见你为此折磨自己。”徐妈说。
“哦——徐妈,你真是非常的体贴,我想小文有你在旁照顾真是她的福气。不过,我确实不太想知道这些细节,我们年纪都大了。离死亡越近就越害怕听到死亡,特别是自己身边熟悉的朋友或者亲人。”淑清说。她会去问清楚细节的,但不是现在。
“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李教授的妻子打电话来责备夫人,说她要对李教授进行尸检。”徐妈说道,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因别人毁谤自己的孩子而火冒三丈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