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今晚有空吗?”
“噢,怎么?”
“你看?”扎着辫子的姑娘手上提着两个白晃晃的瓶子。
“你上哪弄的?”
“我不告诉你,咱们今晚喝两盅!”扎辫子的姑娘神秘的笑了,她笑的那么甜美,李译文看得有些出神。
“李教授,李教授。”李珍看李译文没有反应,走到他的桌前,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李译文受到惊吓似的抬头疑惑的看着李珍:噢,这是小文的女儿,我也有个女儿。她真像小文,像小文,那里像,嘴角,她们都那样笑。
“噢,你说什么?”他干巴巴的问道。
“您今晚有空吗?”李珍微微笑着,很有礼貌。“我和锦鹏想请你吃个饭,叫上我的妈妈,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朋友。”
“噢,吃饭吗?我看看。我——”
“不要拒绝,我妈妈一定要我请你吃饭的。你拒绝,我可怎么跟我妈妈交代呢?”李珍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那——那——那好吧!”李译文点点头,他心里想的是:我也有个女儿,我也有个女儿,我不能让她失望,不能!
“就这么说定了,晚上我们来接你。”
李珍笑的很开心。看着李珍离去的背影,一种不安的情绪在李译文的心中疯狂的发酵。
“你可要小心,小心啊!好人都他妈活不久。”张小风那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他听见了。他确实听见了。李译文猛的转头,想找到声音的来源,可他只看见被风吹起的窗帘呼啦呼啦晃动着。
☆、第四十六章 鬼使神差
“想象中的一些事件往往与真实事件并行,它们很少重合。就算是在最冷静的思考者中,也很少有人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经历:那就是因为惊于某些表面上看来是那么不可思议的巧合,以至于理智没法将它视为纯粹的巧合,从而陷入一种朦胧但又毛骨悚然的对超自然现象的半信半疑。”
李译文站在医院大门口,抬头看着明亮的天空,白晃晃的光刺的他眼睛生疼。他不时的看看手表,又看看前方的道路。已经7点过了,月亮升了起来,太阳也还挂在天空。太阳光和月光一样能使人产生奇异的幻觉,那一束束强烈的刺眼的光芒总能给人一种恍若隔世般的幻觉。李译文敛声屏息,静静伫立,他觉得自己面前的路已不是路而变成了一栋丑陋的房子,而那所丑陋的房子仿佛像一个人似的是有生命、有呼吸的,而并非一具空壳。房子的木头格子窗户里透出灯光,破旧的窗帘在夜晚徐风的吹拂下轻轻摆动;厨房灶膛里的木材灰仍苟延残喘,待天亮又会死灰复燃;他在村口捡的那天小野狗花花伏卧在泥土地板上,眼里充满了灵性,它耷拉着硕大的下巴,听到主人的脚步声,便扑嗒扑嗒地摇动尾巴。连着堂屋的卧室房门还半掩着,他悄悄的走了进去,看见一张绣着荷花的白手帕放在桌上一串黄葛兰花的旁边。房间里还留着他曾去过的痕迹:一小摞准备归架的图书;一份乱扔着的《重庆日报》;烟灰缸里的一个烟蒂。他将目光从烟灰缸移到挂着蚊帐的床上,一个脸色红润、扎着两个大辫子的姑娘侧身躺在那里,紧闭着双眸!在她旁边有一个皱巴巴的不知被枕过多少次的枕垫斜倚在床头。此时,一朵乌云不知不觉遮住了月亮,徘徊了一会儿,像是一只黑手蒙在脸上。李译文朝那个姑娘走了过去,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一会儿,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他时而痛苦的皱着眉头,时而微微笑着,他用粗糙的左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那个扎辫子的姑娘动了动嘴唇发出一声:“译文~”接着她又沉沉睡去。“一个不喝酒的人怎么抗的住那么大一杯白酒还清醒着呢!”想到这里他将邪恶的双手伸进了姑娘的衣襟……
吱……就在这一刻,突然发出很大的刺啦声,刚才的幻景顿然消失,窗子里的灯火也随之熄灭。一辆路虎越野停在了李译文面前。眼前邪恶的双手和扎着大辫子的姑娘消失了,最终这栋丑陋的房子又变成了宽阔的道路。
“李叔叔,不好意思!前面有两个车擦挂了,都堵在那儿不走,让你久等了!”李珍从车里跳了出来,她看上去高兴极了!
“哦哦,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李译文摆摆手,显得很不在意!
“咱们走吧!我带你去吃,哦,不,是我妈妈带我们去吃特别好吃的云南菜!”
“云南菜?”
“对啊!”李珍眨眨眼睛,神秘的笑了!
云南菜是他最爱吃的菜系,但是她怎么会知道呢?他们并没一起去吃过,他也从没有提到过啊!李译文皱着眉头,胡乱想着。
“李叔叔,我妈可一直都在关注着你呢!”李珍挽着李译文的胳臂,爹声爹气的说道。
李珍的声音听上去很甜美,李译文确听的毛骨悚然。“别去,老头儿,不管哪里,你今天不能去!”他想起张小风在电话里说的话。
“走吧!走吧!”李珍打开车门,催促着李译文上车。
李译文跨上车的瞬间撇见张小风站在医院大门转角处,只见他面色凝重,正对着他摇头,杰瑞先生站在他的肩头,两只爪子捧着颗薄荷糖!李译文不自然的抖了一下,他再次感觉到背脊上冰冰凉的!“别去,老头儿!最好哪儿都别去!你他妈会死!会死!”张小风的声音又从远处飘来!李译文定定神,再回头的时候转角处连个鬼都没有!
☆、第四十八章 花香
“死神正在向我走近,预告他来临的阴影已经软化了我的心。在穿过这朦胧的死亡幽谷之时,我渴望得到世人的同情,我渴望得到世人的怜悯。我唯愿他们相信,我多少是受了身不由己的环境摆布。”
安夫人坐在瑞泰风包房角落里,她穿一条浅绿色的旗袍,头发向上挽着,玫瑰色的嘴唇微微向上翘起,一点鱼尾纹也没有的丹凤眼让她看上去美的不可方物。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大概有四周了,李译文在心里估算着他们上次见面间隔的距离。她看上去比上次好很多了,也许是因为李珍和锦鹏终于又和好如初的缘故,现在他们又准备要孩子,她要做奶奶了,她应该是幸福的人。她应该得到幸福。
“译文!”安夫人轻声的喊他,示意他过去坐在她的身边。
“等久了?”李译文忘记了腐肉的味道,他走到安小文身边坐下。
安夫人摇摇头,温柔的说道:“不,我也刚刚到,比你们先进来。”
“你选的这家餐厅?”
“是的——希望你会喜欢!”
“当然,当然,我喜欢这家餐厅,我喜欢!谢谢你!”
“那个事情——”
“那个事情——”
两人同时笑了起来,因为那一点仅存的默契。
“你先说吧!”李译文笑着摇摇头。
“心儿准备要孩子了!我想——”安夫人小声的告诉李译文,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走进房间的李珍打断了。
“妈妈,李叔叔知道啦!你就安心的等着做外婆吧!”李珍在靠门边的欧式雕花椅上坐了下来。“李叔叔,今天你可得喝喝这个花茶——噢,放这里吧!”她说着的时候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里面放了四个茶杯和一个茶壶。“这个花可是我亲自种的,而且是亲自制的茶。对吧,妈妈!”她说话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她的妈妈安夫人。安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保持着面部的微笑。
“这就是你说的惊喜!”李译文笑了起来,这孩子在车上的时候说为了感谢他多年对她的照顾,会送一个特别的惊喜给他,还说他一定会喜欢。
“对啊!我妈妈说您最爱喝茶,而且还是——花茶。”李珍笑的更甜美了。“我妈妈还学了茶艺呢!”
“噢,是吗?”李译文看着安夫人,对方像个小姑娘似的红了脸,而李译文更是一脸的温柔,不过这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自责和愤怒代替了。他又想起了懦弱无能的自己,想起了那个夜晚,那栋丑陋的房子,那木头格子的房间。他从安小文身上爬起来,走出那间房子,然后把安小文留给那个乡野农夫……他真是畜生不如啊!真是畜生不如啊!他竟然为了保全自己不被暴打折磨出卖自己心爱的女人,出卖自己的灵魂。可是他太害怕了,那个乡野农夫发誓要挑断他的脚手筋,而要避免这一切,就只要把安小文给他就行了,只是献上安小文,只要……而他竟然还把安小文……噢!上天啊!原谅我吧!想到这里,李译文痛苦的垂下了头,他的眼里充满了悲伤和鄙夷。
“怎么了?”
“怎么了,李叔叔,这——”
李珍和安夫人几乎同时发现李译文不大对劲。
“噢噢,没事,可能有些疲倦,今天病人太多了!”李译文尴尬的摇摇头,他不敢去看安小文,也不想看李珍,只是惶恐的看着那壶茶。“心儿太用心了,李叔叔谢谢你,这个很好,我很喜欢!我们等锦鹏上来一起喝吧!”
“不用的,只是茶嘛,我们先吃着。”李珍说,“这个花茶我家里还有好多呢!我在妈妈花园也种了好多的呢!您喜欢就好,我还以为——呵呵!锦鹏去厕所了,很快就回来。我们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