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够令人为他失控。当年的莫卿如何自命清醒,最终都无可自拔的沉醉了进去。
她闭上了眼睛,沉默地接受着将来的一切。
可是他却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回到我身边,莫卿。”
林今桅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极致的诱惑,以及隐忍的沙哑。但他告诉自己,不可以在这里,不可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是他心中的神,心里告诉自己必须痛恨,但却又无法抑制自己的行为。所以,不可以伤害,不能够亵渎。
他这样的爱护,她如何会不明白。正因为明白,才越发痛苦。
因为她无法回报其万分之一。她宁愿他痛恨自己,宁愿他不顾一切的放纵和破坏以及伤害,这是她欠他的,她日日夜夜揣着这笔债想还,可是终于见面了,债主却就是不愿意收下。
他想让她欠他一辈子,这样就会一辈子都牢牢记住这笔债,永生永世,都逃脱不了。
她强自令自己颤抖的手抬起来,将衣扣重新扣上,整理好衣服,推开他,站起来。
“莫卿!”他侧过身,伸手拉她。
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回过头去,朝他露出了讽刺的笑意:“林今桅,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给个钩子就立刻咬住。你怎么永远都这么蠢?”
林今桅的手一僵,望着面前的墙壁发呆。雪白的墙壁上,不知被谁甩了一行漆黑的墨水印,滴滴溅溅。
“夏续说得没错,看你这副随便骗一下,就立刻死心塌地的鬼样子,真的挺好玩。”她轻轻挣脱开他的手,“别再这样了,看久了,我觉得你挺可怜的。”
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同情他了?
林今桅的脸上有轻微的抽搐,他紧握的拳头死死抵在地上:“我要怎么做……”
“你做什么,在我看来都是个笑话而已。”她极快地打断他的话,因为她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因为她知道……如果再停留下去,自己就会舍不得离开了。
所以他什么都不必再做……不,要做的事情可以有一样,那就是彻底忘掉莫卿这个人。
她听到有东西被狠狠摔碎到地上的声音。不需要回头去看,也可以在脑海里浮现出他此时的样子:仇恨的眼神,紧抿的嘴唇,握紧的拳头,绷紧的肌肉,像是一头野生豹子那样。
然后他绕过她身侧,朝门口走去,走得毫不迟疑,再也没有回头。
早该这样了,这样才好。
看着被拉开后,砰的又摔关上的门,她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浑身一软,靠在身旁的墙上,双眼茫然,脑中空白。
时光仿佛都是停滞的,她靠在墙壁上,发了许久的呆。直到有工作人员进来,惊讶地望着她,她才猛然从梦中醒来似的,道歉之后,深呼吸调整表情,起身出门,回到餐馆座位。
只聊些近来的工作之类,秦教授并不主动提起刚才的事,莫卿也努力令自己面色如常。只是当她端起桌上的温水时,终究忍不住停顿下来,说话的节奏就此被打乱,一时大脑空白,几近语无伦次。
幸亏母亲此时打来手机,她忙接听:“妈……”
“快过来!夏续被人打破了头!” 母亲的声音很急切,“我们都拦不住林今桅……”
秦教授正在吃东西,餐桌被人猛地一推,桌上的水杯哐啷滚到地上。他抬眼,莫卿撑着桌子站起来,十分失态地对着手机大声叫:“你们在哪里?!”
她脸色苍白,转身目光茫然地走了两步,撞到旁边的桌子。迎着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她兀然清醒过来,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终于有了东西,拔腿就往外跑。
好像要是慢了一刻,就会永远和什么失之交臂。
第十二章
今年的冬日阳光格外丰沛。
莫卿站在病房门口,望着站在窗前的夏续。他不知在看什么,目光是如今少有的宁静平和。像极了记忆里的他,从小安安静静,一不留神就容易被人忽视。
可是再回不到那时候了。
谁都回不去了。
听母亲说,他被林今桅用啤酒瓶重重从头上敲下,随即用破碎尖锐的缺口狠狠捅到了他的腰腹处,当场血流如注。被送来急诊科后,头部缝了五针,腰腹部则缝了十九针,可能还会有脑震荡症状。
她感觉疑惑:夏续身体里的这股狠戾到底是天生的,还是被这个社会强塞的?人在出生时是什么样子,又在哪个时候变了,什么时候才是那个真的自己?
“你来了。”
夏续回头看她,他沐浴在阳光中,看起来十分漂亮。
“你一定想咒我就这么死了吧?”顿了顿,夏续摇头,“但你又不能,否则林今桅就会更惨。”
“不要把别人都想象成和你一样。”她将手中的饭盒放到桌上,神情十分平静,与那天跑到医院时近乎崩溃地大哭的样子差别太大。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夏续的伤势而哭,无一不为此动容。
夏续醒来后,听到护士这么讲,他忽然就笑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她哪里会是为了夏续哭?即便是,也只是在哭夏续居然没有趁此死掉。然而夏续此人又不能死,否则等待林今桅的就不会仅仅只是故意伤害的罪名。
夏续的伤口又痛起来,眼前也发晕,然而心情无比畅快。那一天他跟莫母去安雯女儿生日宴,席间听到了众人聊天,说起林今桅如今工作所在的餐厅,正好是莫卿与秦教授约好的那间。
夏续当时便觉得心里发毛,又听到安雯在和别人笑着抱怨,说明明早就约好了时间,说好今天提前请假下班过来,林今桅却突然又变卦,打了个电话过来,不肯解释什么事,直说要晚点回,又开始莫名其妙了。
安雯他们当然不知道原因,夏续比他们明白得多了。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准备下班时,迎面碰上了莫卿,所以就不舍得走了。
夏续紧紧咬住了自己的牙齿,似乎只要咬碎掉了才能抑制身体里叫嚣的野兽。一想到那两个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会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林今桅一定会继续不死心的试图引诱莫卿,而莫卿,又会怎么做?
一想到这里,他就恨不得想要杀了林今桅!
要如何让林今桅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命里,如何让他再也无法抢走该属于自己的任何东西?
这样想着,夏续听到身旁人的闹声,一抬头,正好与林今桅的视线撞上。夏续用冰冷的眼神仇视地看着他,而他却仿若根本没有看到夏续似的,下一秒目光便投到了旁人身上,将夏续当做了不屑一顾的人物。
不该是这样的,林今桅有什么资格如此罔顾自己?是自己把他玩弄到现如今的地步,要不屑一顾的人也该是自己,只能是自己,而不可以是他!
紧咬的牙齿兀然一松,夏续忽然笑了起来。
席间,林今桅起身离席,夏续也跟着起身。他在狭小的过道里等待着林今桅从卫生间出来,将手上提着的两瓶啤酒放到自己身旁的架子上。
林今桅一出来,就看到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而笑得无比恶心的夏续。懒得理会,打算继续将他视若无睹。不待见的人,林今桅向来连话都骂都懒得骂,打都嫌拳头痛。
“看到莫卿了吧?”夏续问。
林今桅置若罔闻,继续目不斜视。
“其实我一直没想通,你为什么就对她那个家伙这么死心塌地呢?我赢了你之后,都觉得没意思了。”
林今桅的脚步猛地一顿,回头以阴冷的目光瞪着夏续。
夏续朝他笑了笑:“很惊讶吗?你难道以为我有多爱她?不不不,只有你会这么蠢。林今桅,我从来不爱她,只是因为你爱她,所以我才要抢走她。”
注意到林今桅越发沉下去的眼神,夏续知道自己就快成功了。于是他继续露出轻蔑而嘲讽的笑容:“很痛苦吗?那就对了,我就是要让你这么痛苦。”
林今桅几乎是咬着牙齿在说话:“我和你的事情,跟她没有关系!”
“关系大了。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要抢走,只要是你珍惜的,我都要破坏!”夏续的嘴角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一双漆黑深沉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林今桅,“别再把她当神给供着了,她已经不是了。她已经完全是我的……你想听到我说更多吗?”
下一秒,林今桅一个箭步过来,伸手揪住夏续的衣领,狠狠地一拳朝他肚子揍上去!夏续闷哼一声,毫无还击之力地被他按在墙面上揍。
“林——你……”夏续反而笑出了声,“你继续打!反正赢的是我!永远都是我!林今桅你和莫卿是天生一对的蠢货!不对,她不是蠢,她是贱。明知道我只是要利用她来报复你而已,还是死黏着我不肯走,你知道她为了迎合我在床上——”
他没有机会说完,因为林今桅已经随手抓起一旁架子上的啤酒瓶,朝他头上狠狠地敲了下去。血从头发里流出来,沿着脸颊欢快地流淌下去,夏续整个左眼中所能看到的世界都是红色的,他看到了红色的林今桅,像是一头暴戾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