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治平皱眉:“你想说什么?”
“裴安宁的消息怎么见报的?孙瑞冬怎么把药带进看守所的?奇山案时对方怎么就拿准是我去追邹凯?”顾宁一连问出三个问题,声音虽平和如旧,眸色却已然沉似深渊,“还有这次爆炸。”
话未说尽,语意已达。齐治平心下一片明了:这一桩一件,每每都卡得丝毫不差,一如而今这场爆炸,如果是冲着顾宁来的,对方怎么就知道下午刚转来一个孩子?如果是着冲禾苗去的,从自己信口吩咐到她赶到医院,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又如何知晓并布置?
无处下手,偏却疑窦丛生。齐治平锁紧眉头,说道:“警局里不止一个宋立言。”言罢略一停顿,稍许复又开口,一字一句宛如錾金,“这些事恐怕罗局都不会清楚,这人职务应该不高,但一定在我们身边。”
顾宁没再接话,只是守着窗台站了一会儿,转而道:“爆炸前的录像我反复看过了。”
二院住院部五楼上统共只有三个摄像头,一个对着楼道口,两个装在服务台,除却501、508、509、510几间病房房门处于摄像范围内,其余皆在监控之外。监控录像齐治平也看过,来往的人不少,要逐一核对排查,理论上倒是可以,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可行。
这般想着,当下抱手回身,只等顾宁解释。但听他沉声说道:“探视病人的亲友,加上医生、护士、清洁工,每天来往的不下百人。这里面携带背包、挎包的,捎带饭盒、换洗衣物的,甚至推车的,占了八成以上。”
“他们都有可能携带炸弹。”齐治平快言快语地接话道。
顾宁点了点头,仍自说道:“我的病房在东头520,从录像里看,真正进入东区的人并不多。我数了一下,爆炸三小时内共有二十一人携较大物件经过,其中四人在录像中看不清面容。两名护士,一名清洁工,都佩戴有医院的工号——只剩下一个提果篮的男子。”
齐治平皱了眉,伸手下意识地敲着墙壁上一小片亮斑,没有立刻说话,就听顾宁继续道:“我查看了医院其他楼层的监控,很巧的是,那些监控同样没有拍到这个人的正脸。”如果说一层楼内的监控没有拍摄到清晰画面,还可以用偶然来解释,但整栋楼都没有正面图像,就绝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阳光由清冷渐渐转为灿亮,反射在窗框上,好像海面粼粼波光。齐治平眯起眼,眸心似也跟着闪出一点光芒:“事出反常必有妖,查他!”
第四十二章·析缕分条
法医室很快将爆炸中死亡男孩的亲属资料传送过来,同时留在医院的范敬、朱梓、汤小米三人也陆续走访完住院部五楼上的病患。根据反馈回来的信息来看,录像中未能照到正脸的男子,既非医院员工,也非病患亲友。
住院大楼统共七层,爆炸所发生的房间处于五楼东侧尽头,上下并无单独的通道,往来必须通过中央楼梯及该区服务台。虽然查访工作仍未结束,但不难推测,这名神秘的男子绝非偶然路过,必是冲着东侧几间病房去的。至于其目的,往轻里说,也许只是见医院人多事杂趁乱偷盗;往重里说,可能就是要蓄意引发这场爆炸。
消息传回队里,顾宁当即吩咐那边调取医院几日来的监控。然而经过对比,警方并未在之前日常监控中发现此人身形。或许他曾经出现过,但因穿着服装不同,没被辨认出来;或许那次录像之中,便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现身。但不管出于哪种情形,此人都对医院十分了解,若非多次出入其中,便是有人曾向其详细透露过里内情况。
然而似盗窃一类的事件终归是小案,即便失主日后报警,也常因作案者流动性过大,警方警力有限而被搁置。换言之,从常理上讲,普通的小偷小摸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谨慎。
只是如今爆炸造成的巨大损失早已让人们无心、也无法留意是否失窃,至于核对此前出入住院部的人员,理论上虽说算个办法,但未免繁重得不切实际。然而现实却是,案件拖延时间越长,其破获难度越大,就像是套在头上的紧箍咒,逼着他们必须在这场赛跑中抢在未知的对手前面。
当下情势如何,站在办公桌前的两人都心知肚明,无需多余解释。齐治平皱了皱,终究还是沉声补充道:“邹凯会玩炸弹。”
顾宁身形一顿,微微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心里却已再明白不过。齐治平已经有了一个完整的猜想:他怀疑这场蓄意的爆炸和器官交易案有关,因为顾宁扳倒宋立言,或者禾苗在追查栖梧山问题时发现了什么,他们要报复,要杀人灭口,而这个执行者,录像中的神秘男子,很可能便是邹凯。
敏感的时间,敏感的地点,还有身份敏感的受害者。做出这样的假设,不难理解。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把怀疑的矛头指向他们一直追查的案件。顾宁锁紧眉头,提醒道:“你这是执果索因。”
抓住一种结论,反过来论证其正确性与合理性,这在数学上不失为一种有效的解题思路,但对于比之更为复杂而多样的社会问题,却未必科学,有时甚至会与正途背道而驰。
齐治平并不否认自己的偏执,却仍旧下意识地用笔敲击桌面,和着重音一字一句道:“逐一排查工作量太大,也来不及,干脆破一次规矩。我赌他们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说着挑起眉眼,露出几分近似挑衅的自信,“怎么样,敢不敢赌?”
顾宁迎上他的目光,好气又好笑地把成打的材料往桌上一撂,转身向外走去:“没什么好赌的。”不是直觉,而是经验。经验告诉他,齐治平是对的。
爆炸前夕,出现在医院的神秘男子之所以不敢在摄像头前露出真容,无非两种可能,第一心虚,第二担心被人认出。而实际上,如果不是刻意避开正脸,顾宁根本无法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锁定他。还是那句话,对于小偷没有必要,对于凶手又不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那么只能说,这是个熟人。
在他们能一眼认出的人里,属于对方营地,又对制弹拆弹轻车熟路的,似乎除了曾经是一名极度出色的特警队员的邹凯,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眼下齐治平已然认定他就是造成爆炸的元凶,那么相应的,就要立刻追踪其从医院出来后的活动轨迹。兖中二院位于郊区,虽然四周都是公路,但过往的公交并不多,来往这里最方便的选择便是驾车,如果一路上监控足够丰富,完全可以让此人无处遁形。
警队用车停在楼下大院,齐治平抢先占了驾驶位,不等顾宁关紧车门,便把钥匙拧到最底,接着松开离合,加速驶上大道。顾宁也懒得跟他抢,索性心安理得地在副驾坐稳,连着播出两个电话:一个吩咐秦楠联系二院附近道路上摄像头的归属部门,一个通知范敬等人走访时留心询问是否有人见过邹凯。
兖中二院前后是南北红旗路,两侧为赛新路和通丘路。医院录像显示,神秘男子从住院部下来后,坐上一辆尾号750、本市牌照的黑色雪铁龙,从医院正门开出,进入东西向的红旗北路。对车牌的追查结果一如预料,牌号真身属于一辆红色桑塔纳,出现在医院门口的为□□。由此,对男子下落的追查只能依靠周边摄像头。
以兖中二院为中心,前后两公里的距离里,共设有二十五个摄像头,其中六个属于交警部门,十二个属于兖中公安局和兖中市综治办,其余皆为沿路单位安装。秦楠已经提前和摄像头所属部门打好招呼,两人直接前往调阅拷贝,饶是如此,一遍看下来,也已是暮色将至的时候。
齐治平的猜测没错,追着黑色雪铁龙走出七百米后,终于有一个监控探头拍清了驾驶者的相貌——果然是他们追了几个月的人,邹凯。可惜紧接着几个路口的摄像头都出了故障,而附近单位的监控也只对着自家大门,并没有拍摄到有效画面。齐治平不甘心,又撒网般查了几个路口,依旧一无所获,终究还是得咬牙承认,这次又让他从眼皮底下溜了。
出于谨慎,顾宁回头调取了几个摄像头损坏之前的影像资料,并亲自提取了上面的指纹。忙完一切,夜幕已经完全落下,齐治平也不商量,就近从街边快餐店拎了两包汉堡薯条出来,一包扔给顾宁,一包自己拎着,抄手站在副驾门边。言下之意赫然便是:赶紧吃完开车,让我懒会儿。
顾宁哭笑不得地透过玻璃看着他,终于还是好脾气地开了门,绕到驾驶座上。从爆炸案发,两人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从医院回警队这一路时间虽说不上长,但用来眯眼打个盹却是再好不过。齐治平倒也不客气,开了车门一头钻进副驾,就势把座位放到最低。
医院录像里的线索到此算是断了,谈不上惊喜,也谈不上失望。或者从某种程度上说,如果真这么容易抓了邹凯,他们反而要觉得事情不对。只是到这一步,少不得另想办法。
街边路灯正一片片亮起,像高至九天的河汉群星,又像低至九泉的漂摇水灯。齐治平咬着汉堡,突然含糊地挤出一声:“顾宁,你是不是还有事藏着?”身边的人似有一瞬怔愣,齐治平只当没有看见,仰头哼道,“你不说也行,但起码得让我知道,这爆炸到底是冲你,还是冲禾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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