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便被人照着后脑拍了一巴掌:“这种话也往外说,你小子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呀!”秦楠此时才回过劲儿来,揉着被敲疼的脑袋,乖乖闭嘴。齐治平沉下脸,肃容打量了秦楠两遍,指着他胸口说道:“这儿明白就行。”说罢缓和了神色,掉头吩咐,“胡传文这一家最近留心盯着,另外再查查他家跟顾宁父亲那段事局里都有谁知道。”
“好。”秦楠点头应着,停了停,又凑上前去,压低声音问道,“齐队,偷着查?”
齐治平瞪了他一眼,再没好气:“废话,我算白跟你说了!”说着背身踱出几步,忽然脚下一停,自言自语道,“你倒是提醒我了。”秦楠不明所以,正想追问,却见齐治平摆手打发道,“没事儿,赶紧回去休息吧。”
晚风从北方的海面吹来,拍打着玻璃,发出若有若无的声响,像阴影中放轻的脚步,从某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悄声追来。齐治平停下步子,前方就是技术室,白亮的灯光穿过百叶窗的缝隙,与头顶吸顶灯的光束交织纠缠,仿佛连影子都一并冲淡了。迎面有人快步走来:“齐队,也来等结果啊?”
来人穿着件棕黑色的寻常冬衣,一头短发在灯光下夹杂着明显的银丝,让人一时分不清是华发早生还是光影折射。齐治平模棱两可地点点头,见他连外套都未及换下,知道是忙得厉害,当下不由歉然:“老魏,真对不住,原本说好这段日子让你陪着嫂子的……”
“嗨,说这些干什么,咱干这行不就这样嘛!何况这次出事儿的不是别人。”魏可道跟着叹了声,就听齐治平紧接着问道,“嫂子那边怎么样?要不我让禾苗过去照顾着?”
魏可道不欲就这个问题说得太多,当即摆手谢道:“不用了,我安排得开。”
齐治平也不强求,但点头道:“行,要是有难处就找我。”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技术室门前,按下门把手。屋里只有袁珂一个人,门口垃圾桶扔着干拌面的纸壳,各种机器不时响动着,显然是在加班加点。此刻她正背对门口,从打印机前拿起一份材料看着,听见声音,目光一时还舍不得从纸面上挪开,但先出声招呼道:“魏大哥来了。”回身见旁边还有一人,不禁有些意外,“齐队怎么也过来了?”
齐治平并不回答,但笑道:“我没什么要紧的,你们先说。”
袁珂闻言点点头,也不耽搁,径直说道:“打伤朱梓的那枚子弹是64式□□发出的,与紫郡城枪案和遇难刑警配枪属同一把;另外取到的半个前掌脚印特征也与之前嫌犯匹配——可以确定邹凯的确出现过。”
“现场复原呢”魏可道接着追问。
“我们做了弹道分析,但结果和顾队的说法有些出入。”袁珂说着停顿了一下,道,“根据弹道分析结果,邹凯在向朱梓开枪时已经快到T字路口,并有一种向右运动的趋势。”
魏可道皱起眉头:“可顾宁说他是在左边的路口前看到嫌犯的。”
“是啊,就怕督察那面先入为主地认为顾队说谎。”袁珂心事重重地叹道,“另外从朱梓受伤的路口到T字路两边距离均不超75米。按照顾队的体能成绩,千米速度也只需15秒。”
但是从朱梓受伤出现短暂眩晕,到他催促顾宁追赶,这个时间未免显得过于短暂了——也就是说,当时的情况下,顾宁追上第一个路口,很可能根本看不到嫌犯向哪边逃跑。齐治平和魏可道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心中具已了然:问题果然是出在这儿!
这称不上好消息,也算不得坏消息。顾宁的说词愈发受到怀疑的同时,不断涌现的疑问也将拖慢督查组做出最终判断的速度。就像一根拉紧的皮筋,两边都在施力,就看谁最先放弃,亦或者,干脆在拉力争扯中崩断。
似为了缓和气氛,袁珂想了想又补充说:“还有个称不上疑点的问题。死者家虽说穷,倒是用的智能机,不过他年轻爱玩,手机又不是贵牌子,也还说得过去。可那套衣服却是真料子,绝不是他那水平能消费起的。”
虽说这同一般省吃俭用的人家不太相符,但就是舍得花钱的也不是没有。魏可道略作思忖,回应道:“明天我去调取沿路的监控,只要能证明死者的穿着确实与嫌犯一模一样,督查那头就好办了。”这案子扣结得太死,齐治平心知要破局急不在一时,当下点点头,又询问了几句栖梧山医院的情况,便送魏可道出门。
夜色渐浓,遍地灯火反而在这暗夜中愈发熠熠生辉。齐治平回到技术室前,偌大的楼层只剩下他和袁珂两人。他推开房门,刚一站定脚步,就开门见山地问道:“袁珂,顾宁年前找你干什么了?”
袁珂不料他突然闹这一出,愣了片刻,旋即笑道:“哦,顾队腊月底是来找我了,那时候不是刚回来嘛,问问案子的事儿。”
齐治平点点头,漫不经心地从桌上拾起一根笔转着,闲聊般继续说道:“他把手机撂你这儿了吧,过年发短信也不回。”
袁珂就话接道:“是呀,顾队手机出毛病了,大过年的维修店都关门,所以让我帮他刷个机。”
齐治平“哦”地应了一声,一双眼晶亮地看过去,似笑非笑:“原来初七那天你是来还手机啊!”
袁珂陪笑:“可不是么。”
齐治平双手插兜踱了两步,似乎就要作罢。临到末尾态度却突然一转,冷笑道:“不是这么说的吧?还手机还需要把人单独叫出去?”说着停顿了稍许,似乎想让对方好好消化自己的意思,“袁珂,都是干警察的,我刑警,你技术,就别装了。”
“齐队您这话可就奇怪了……”从齐治平拖长那声起,袁珂心里就觉得不好,却也没想到他竟然真这么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地给捅破了,一时支吾着也不知如何接应。
齐治平已然再次开口:“我知道是顾宁让你保密的,但他已经在看守所里了。我能来找你,别人也能,可未必像我一样摊开说。你是刑警学院的高材生,是非利害不用我讲,好好想想吧。”
不容置疑的语气和态度让袁珂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迫感。她抬眼注视着那人的身影,脸色阴晴不定地变了几番,终于败下阵来:“顾队的手机被人监控了,有两三个月,可能是局里人。”
齐治平脚步一停,缓缓转过身:“查不出是谁吗?”
“路边小店办的卡,找不到主,不过——”袁珂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号码在死者手机通讯录里出现过。”
齐治平点头:“就这些?”
“顾队还问我去年12月9日下一点短号66818的座机来电是谁接的。那是领导会议室的电话,当天的录像不知为什么找不到了,李科说是在查,但一直没有消息。”
有念头无端从脑海深处浮现,恰如流星擦过夜幕。齐治平陡然一个激灵:“你们古队就是那天牺牲的吧?”
这话问得突然,袁珂蹙眉一想,暗自惊讶:“这么一说,倒还真是!”
齐治平没有给她时间,紧接着又追问道:“这事儿都有谁知道?”
“李科知道,要调监控必须他批准。”
“还有呢?”
袁珂再次想了想,皱眉摇头:“说不准,顾队找我那会儿宋局也来了,说要找李科,但是当时李科被罗局叫走了。”
“好。”齐治平简单地撂下一个字,再不多问,转身出门。
临近天亮时分,齐治平接了个电话,驱车赶回住地。弦月已将将坠进楼群背后,沿海大道上少有车辆往来,只有临近居民楼鳞次栉比的剪影静静陈列在路边。四下一片安然,城市静谧得好像已然随着远处海面连绵而轻柔的波涛一并沉睡。
自家楼下的防盗门前立着一个人影,那是个五十岁上下、衣着朴素的男人,普通得站在人群里不会赚得人多看一眼。齐治平所住的锦绣新居在滨海路上算不得高档,却也绝对是中等以上的小区,男人显然不是这里的业主,倒像是个不速之客,因为主人的晚归不得不久久等待。见有人来,那男人已先一步迎上前道:“是齐队长吧?你的朋友托我来找你。”
齐治平停下脚步。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不自觉地扯开嘴角,望了一眼粼粼的海面。天幕四合,弦月高悬。夜色在这里萌生滋长,晨曦也将会在这里孕育。
第二十六章·塞翁失马
清晨七点半,局里尚是一片安静。
齐治平走出电梯,远远望看见汤小米站在门口的隔断里。阳光照进整个大厅,被玻璃一滤,纯净而灿亮,宛如宗教画中圣洁的神光。他脚下不停,径直推门而入:“今天周六,也没排你的班,过来干什么?”
汤小米闻声回身,笑了笑道:“魏大哥去调监控了,秦楠干什么也不告诉我,我就想再看看案子材料,万一能找到证据证明顾队是清白的呢……”
顾宁射杀路人的所有调查材料,除了需要技术分析的还留在技术科,其余早已被督察处和本队人一遍遍筛检过,就算真有重要线索也不可能轮到汤小米,她这番举动说白了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齐治平心知肚明,倒不打破她这点儿可怜的希望,难得耐下性子,陪着她的话问道:“有发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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