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觉得顾队有故意杀人的嫌疑?”汤小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没等齐治平回应,就见禾苗快步走上近前,递来一个手机:“齐队、小米,你们看看。”
屏幕上是某家网站的新闻页,网页正上方一行夺人眼球的大字:刑警队长当街开枪,疑为报复杀人。下方配图赫然便是今早出事巷子的照片。齐治平双眉一竖:“怎么回事?”
禾苗蹙眉摇头:“不知道,我听户籍科的说起来,就查了一下,几家主流网站都有,现在微博上也传开了——这也太快了,要不要告诉宋局和罗局,赶紧让宣传科处理一下?”
“好,我知道了。”齐治平点点头,旋即嘱咐道,“一会儿我们都得出去,这事大家肯定会有情绪,尤其是屋里那个,你和范敬留心劝着点儿,咱自己队里别再生事,知道吧?还有网上的消息,留意查着,再有什么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
禾苗连声应下:“明白。”
刑警大厅外是两侧安着落地玻璃窗的长廊,阳光透过微蓝的玻璃滤下来,空荡荡的,只有些微浮尘在其中无声翻飞。局长办公室在就顶层最里侧,房门没有关严,齐治平刚走到近前就听见屋里扬起一声:“……又是孙祚安排的是不是?别的事我就没见他办得这么利索过!”
齐治平站住脚,又听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劝道:“老罗,这是规矩,人家也是按程序来。”
“可这孩子咱们都是看着的,事情现在还不清不楚,咱不能让他受这个委屈……”
“老罗!你别犯糊涂,小顾的事不简单,你要真这样反倒叫他说不清楚了……督查组那里我已经说了,他们的人再带几个刑警队的,专门去查,不能留半个疑点;看守所那面我也打过招呼,人家力所能及的尽量照顾……”
屋里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齐治平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估计里面已经说完话,这才敲门进屋。屋里果然只有宋立言和罗守一两人,想是因为顾宁的事,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他也不管那许多,径直走到近前,开口说道:“宋局、罗局,我刚上网看了一下,这才三个小时,早晨的事已经传开了,现在舆论很不好,领导给个指示吧!”
“行,我一会儿看看。”宋立言闻声按开办工作上的电脑,嗡嗡的开机声轰响起来,他便自去低头翻看文件。齐治平等了一会儿,见两人都没再说话,正要退出去,忽又听宋立言开口说道:“小顾明天转送看守所,你来送送。”
齐治平脚下一顿,停了片刻,闷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好。”
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齐治平没再坐电梯下楼,而是闪身走进安全通道。楼道空荡而阴冷,仿佛一点轻微的声响都会随着那回旋的甬道涟漪般层层回荡。齐治平在拐角处站了会儿,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云飞,帮我办个事儿。”
他说完这话,又刻意将声音压低了些,才继续说道:“今天网上传的那个新闻,对,跟报社打声招呼,让他们留点儿口德。还有,查查报道是谁先发的,找到通知我。”
午后的阳光从天窗透进楼道,悄然落在肩头。齐治平挂了电话,盯着那光束看了半响,才陡然惊觉,那阳光竟是不带一点儿温度的。
兖中阜田看守所坐落于兖中阜田区南通路以东、深港路以北的交叉处,附近是大片玉米地。这个时节,地里的作物早已收割,连秸秆也切割处理,只剩下放眼棕褐色的土地,间或掺杂着零碎的石子和枯叶残梗。
一辆中型警车从晨光笼罩下的南北向大路驶来,穿过整片单调而凝重的土地,缓缓停在看守所大门前。一名督察从警车副座上跳下来,拿着份公文递交给门外持械的警卫,两人前后从侧门进入看守所,几分钟后,大铁门便在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围墙后是大片开阔地带,越过空地有一栋拔地而起的大楼。大楼四四方方,泛着金属冰冷的灰白色,如同荒野中默默竖立着的墓碑。这其实是一个明媚的清晨,阳光如剔透细腻的琥珀,游走在整个监区上方。可有些地方的寒凉,终究是连阳光也驱散不了的。
警车在大楼前停下,余下五人陆续下车。顾宁的目光沿着高墙游动了一圈,静静地落回送行的两人身上:“罗局,别送了。”
罗守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喉结上下翻动了一阵,到底还是没能出口,只得抬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头:“委屈你了。”
顾宁挤出一抹苦笑,目光流连片刻,终于垂落下去,随着两名督察走进大楼。大楼里早有警/察等着。看见几人进来,一个年纪大些的迎上来,领着两名督察去办交接手续,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则在外面同顾宁一起等着。过了大约十分钟,三人结伴回来,先前的民警递来一本册子,也不交代什么,径直领着两名督察原路返回,送他们出门。
年轻民警倚着桌台翻了翻册子,从眼角里瞥出一抹余光:“顾宁?”
顾宁抿起干裂的嘴唇,声音不高不低:“是。”
“哦,网上说那伙计就是你啊。”民警哂笑了一声,转眼却见那人目光平射过来,面上虽毫无表情,却蓄着隐隐的压迫力,好像对着一片看似平静,实则不可揣测的暗流。当下讨了个没趣,手里册子哗啦地抖了声,尴尬接道:“四监区,三一八,管教姓李。跟我来吧。”
按照规定,为防止嫌犯逃离、伤人或试图自杀,每一个进入大楼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的检查,顾宁并不例外。搜过身来到监室区,四区管教早已在门外等着,从看门民警那儿接过人,赶着走出十余步,就到了三一八号监房门口。李姓管教上前打开房门,看着顾宁走进去,然后背手在门前站定,像是对着他,又像是对着全屋人说道:“以后你们就住一起了,都别惹事儿,明白吗?”
说完这话,他重新锁上大门,转身离开。阳光随着铁门的闭合很快逃遁不见,监房里内较之楼道更加狭小阴暗,顾宁下意识地眨眨眼,刚觉稍微适应了环境,就见屋中五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当中一个圆脸矮个的精壮男人,目光围着他上下打量了两遍,突然咧开一个大得夸张的笑容:“顾警官,这可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在这里又见面了。”
第二十五章·他乡故知
刘永刚是阜田看守所的老警察,打分配工作那天起,在这不大的地方一干就是三十多年,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熬到两鬓生白、即将被中年的队伍远远甩下。
看守所里的犯人都是还未判刑或量刑不重的,他在这里看着一年年的人流水样地送进来又走出去,唯独自己却像被判了无期,在高墙铁栏筑成的坟墓里埋葬了青春,又继续消磨着剩下不多的岁月。与怪兽搏斗的人要谨防变成怪兽,而他们就是半只脚迈进监狱的人。没有人愿意永远待在这里,刘永刚也不例外。
他曾经有机会熬出头,到县市公安局做个局长,可是就在他提调前一个月,所里出了事。三名嫌疑犯杀死提审管教逃跑,路上又杀了四名外出旅游的学生和一名刚毕业的民警。作为所长的刘永刚被停职检查,后来虽说侥幸没脱了警服,可升职却也不用指望了。好在他的儿子已经成家立业,工作不错,年前又给他抱了个大孙子,他倒也没别的念想,只等着再熬上几年,安安稳稳地退休。
看守所里待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事没看过,什么样的风雨没经过,刘永刚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能触动自己。可当他例行做完嫌疑人询问笔录,翻开年后第二份兖中日报时,心下还是忍不住暗暗吃了一惊。报纸头条上报道着一名顾姓刑警射杀无辜路人的新闻,而他知道就在今早,四监区刚刚送进了一个警察——涉嫌故意杀人。
刘永刚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名叫顾宁的的孩子,那是他已故好友之子。那孩子小时候他还抱过,就在怀里安安静静地不哭也不闹,只是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你,可你偏又不知道他小小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后来那孩子读书去了英国,再回来的时候他的好友已经意外死亡,刘永刚没有特意联系,只听说他也随父亲当了刑警。两件事情凑在一起,刘永刚心里一动,特意打听了下。果不其然,新来的嫌犯就叫顾宁,姓名年纪都刚好合得上。刘永刚坐不住了。
太阳沉向虞渊,夜幕自四周合拢,从酱紫转为鸦青,最后边做一片调和不开的漆黑,四下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将整片监所从夜色苍茫的郊野中勾勒出来。时钟转眼划过零点,监控里各监房的犯人都已睡熟,刘永刚看看时间不早,跟一同值班的年轻民警打了个招呼,便溜达出三号监区,来到相邻的四号重监值班室。
屋里倒也没睡,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牌聊着天,见刘永刚过来,一就招呼道:“呦,老刘,怎么想着过来了,一起来把?”
“溜达溜达。”刘永刚笑着回了声,也不答应,就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跟屋里闲着的李长军搭起话来,“听说你这儿又来人了?”
李长军如今已是中年,在四监做管教好些年头,两人成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也熟悉,当下就接话抱怨道:“哎呦,可别提了,你们三区六区空着那么多地儿不安排,来一个人就往我这儿塞一个,这再挤挤都好看着把人扔值班室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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