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珠儿屡次告诉我叶茂对我有意思,但我和叶茂之间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一点小暧昧而已。但我拿了人家几次钱,总觉得这样不好。
珠儿后来也感觉到了我的顾虑,她挺赞成我的想法,说,专一点也是好事,如果雒敬宾真的能对我相敬如宾自然是好事,如果不能就要我自己多长个心眼,别傻呵呵地被人玩儿了。
我把最近的事情讲给珠儿听,珠儿听我讲完,想了想说:“必须让雒敬宾尽快明确表态孩子的事情,不能再拖着了。你傻啊,是你怀着人家的孩子,你身体吃亏受罪,关人家屁事。要不要孩子可以搁置,你可以换个方法试探一下他!”
我问:“什么方法?”
珠儿说:“和他去领结婚证!”
我觉得这个方法不错,再说宝宝要出生的时候,肯定要准生证啊。小时候家乡村儿里搞计划生育,好多孩子都被引产了,很害怕。很多家庭因为超生都被扒了房子,或者罚款。所以这个概念,在我心里一直特别在乎。
不过雒敬宾这几天不着家,忙里忙完的,一边儿要搬公司,一边儿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去杭州出差。
好几天都是我睡了,他还没回来,第二天我还没收拾好,他就吻我一下,匆匆走了。
索性无聊,联系过一次苏胜男。
她的确在外地,周围的声音很嘈杂,我问她最近怎样。
她说还好,只是有些想妈妈。
我知道她的意思,告诉她周末我就去看看她妈妈。
苏胜男很感激我,离开家后,走了几个企业,看了看代理加盟的一些情况,有风险,但是也是有机会的。
她说了很多,其实我都不懂,不过我心里觉得这个女孩子有闯劲,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告诉她,一个人在外,要自己注意身体,不要太勉强自己,实在不行就回来。
她笑着说,回来怎么活?回来做什么?找个老男人嫁了?
我忽然被她问住了,越发觉得自己家幸运,能够遇到雒敬宾。
周末正好天气不错,雒敬宾又要去加班,我正好出来去看看苏胜男的妈妈。
在稻香村买了几斤糕点,又到了那个臭味熏天的屠宰场。
苏胜男的母亲还认识我,冲我笑着说,我记得你,你是胜男的朋友。
我把糕点递给她说:“阿姨,胜男不在,我来看看你。”
阿姨不好意思看着我手里的糕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的双手满是血水和鸡毛,双手大拇指的指头因为长期的劳作甚至磨损的几乎退化了,双手大拇指的指甲盖儿已经损耗的没多少,只能看到两个不大不小的肉球在之间转动。
她不好意思接过我的糕点,是因为自己手脏,怕我嫌弃。慌乱中,苏胜男的母亲将手在旁边一个盛满清水的盆子里洗了洗,接过糕点笑着说:“孩子,你来就来了,还让你破费,这得不少钱吧?”
我摇摇头说,别在乎这个,胜男出去这么久,留你一个人在家里,辛苦了。
阿姨说什么也不要我蹲在这里陪她,说是委屈了我,放下了手里的活儿就拉着我往家走。进了那个铁皮包着的,两个人面对面呢站着都显得局促,阿姨也和不好意思,扫视了房间仍然没有找到能招待我的东西。
实在没办法了,阿姨安顿我坐下,从旁边照过来一个搪瓷缸子,在一个铁皮电壶里给我倒满了一杯开水,说:“你看,也实在没有什么能招待你的……就这些了。你也别嫌弃。”
我楞了下,心里地特别的酸,想着怎么可能会这样,一个城市的家里,竟然无弹丸之地可安身。
阿姨看我抱着被子发愣,兴许是觉得我嫌弃她的被子,脸憋的通红,指着杯子说:“这个缸子是胜男在的时候喝水用的,她一出去,在没用人用,你看家里平时也没人来,也每个其他的杯子。”
我微笑着看着阿姨,喝了一口开水,让她释怀,好在电壶本来就不保温,开水喝起来也不烫。
阿姨看我不生分也高兴,只是牵挂地问我:“你说胜男这孩子去哪儿了呢?只是对我说,要去做生意,我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我这一天操心的。”
我问:“阿姨,您不知道她的消息吗?”
阿姨摇了摇头,说:“只是她说这次去,要去一段时间,要做什么代理之类的,我也不懂。你看,我这大字不识一个,这几十年总是拖累胜男。”
阿姨说着不停滴用手揉搓着衣角,觉得自己很自责。她那双被水泡的发白的手,很多关节都已经变形了,那双手早已经没有人样子,可她这二十几年如一日,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人拉扯大,至今却对自己如此的自责。
我赶紧安慰她说:“阿姨,你别这么说。苏胜男是想要开个小店养活你,让你赶紧休息,不要再过苦日子。她只是现在去学习一段时间经营管理,胜男告诉我了,她要去几家工厂和店里考察一下,然后再回来开店。你说她这几年赚钱不容易,所以做生意还是要谨慎,对么?”
阿姨听我说起苏胜男的消息,点点头,看着我,说:“你说苏胜男要是生个好人家,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到底还是我害了她!”
我拉着阿姨的手,告诉她:“你怎么你能这么说?你辛苦把她养大,就不能自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苏胜男自强不息,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
阿姨笑了笑,满面的苦涩,说:“我还有啥将来啊,我都不想这些了。我只要胜男将来能有个好人家就行,对了,你看你有合适的吗?介绍一个给胜男,你放心,我不拖累她,我自己就在这里过。我能行!”
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又想起家乡的二爷,他死的时候也是谁也没有拖累,只是安静的走了,甚至儿女都没有一个在身边。只是二爷离开的时候,给我和妈妈说了声,谢谢。对于时而清醒,时而疯癫额二爷,感恩或许是他最珍贵的财富了。
看着阿姨,想着二爷,我也难过,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女人,我被感情切,有一种妈妈的感觉。这个苦难中的女人,才能体会我们这种挣扎着生活的痛苦。她不像珠儿,珠儿和我情同姐妹,但是珠儿从小生活在雍容华贵的圈子里,她即便有多少慈悲,也无法体会我们这种辛酸和挣扎。
像我对大军的决绝,二爷的悲剧,红仓母亲的疯癫,以及苏胜男妈妈的自责,甚至还有少华被双亲遗弃的堕落,红红对蔡克成畸形的依赖,红菱歇斯底里的担当。这些都是一幕幕色彩,拼凑出了这个多彩的世界!
这种色彩只有身在其中的人能够体会,像珠儿和王志东那样的人根本无法感知其中的酸甜苦辣。
阿姨非要我和她一起吃一顿饭,说二十几年了,一直和苏胜男相依为命,每天都在一起,这些日子苏胜男不在家,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现在来看她,对于她来说,就跟看到苏胜男是一样的。
我笑着说:“阿姨,你和胜男的感情这么好,以后她结婚了,你们就在一起,别说拖累不拖累这样的话了。女儿养活自己父母是天经地义的,别说泄气的话。”
阿姨听我这么说,只是一个人笑,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然后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晚上阿姨下了两万挂面,然后特意扒拉了几根鸡肠子,做了碗鸡汤面,笑着说:“你也别笑话,吃肉我可吃不起,像我这样的,别的不敢动,鸡都是人家雇主的。可是鸡毛和鸡翎子还有鸡肠子没数,我偶尔也自己留一点儿,给胜男做饭。”
阿姨把锅里的鸡肠子几乎全都给了我,说:“这……不算偷人家的肉啊,我只是偶尔这样,偶尔这样。你来了,我也没啥招待你的。”
我说阿姨别见怪,怎么会这样呢,你想多了。然后只是低头吃饭,真的不敢再多说一句话,我怕自己哭出来,这是我吃过最厚重的一碗面。
吃完饭,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留给她,告诉阿姨,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电话给我,胜男在外地,说好了由我来照顾阿姨,让他千万别介意。
阿姨起初怎么都不肯要,说自己没啥事,不会麻烦我的。我实在坚持,她只好留下。在这家里找一个纸片都很苦难,我最后还是载墙角糊着的报纸上用自己的眉笔写下了电话号码,这样也好,写在墙上,阿姨一定你能找到。要是用小纸片什么的,我怕她到时候找不到。
出了肉禽市场,我眼泪忍不住的流,妆都哭花了,在地铁里补了个妆,勉强平复了情绪,不想把不开心的事情带回去影响雒敬宾,他最近心情不错,事业不错,而且我们又有宝宝了,他最近虽然没说要把宝宝生下来,但是也没有说要打掉,我已经很开心了。
忽然觉得自己好可笑,我对雒敬宾的感觉怎么越来越像红红对蔡克成了呢?依赖,妥协,甚至像珠儿说的那样,我在自欺欺人。
当我心里涌起这个念头的时候,我赶紧打开了手机音乐,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我不敢再想,不敢再提醒自己,甚至不敢清醒。
回家后,雒敬宾打包好了东西,在笔记本上玩游戏,他问我去哪儿了,吃饭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