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何静薇拿了手机往自己办公室走,心里确实有点忿忿。
这不是何静薇份内的活儿,她也不宜喝酒,但她深知现在不是跟闵英修矫情的时候。顾总正忙得不可开交,再不能给他添乱。而且顾总一向很看重自己,他时时关照自己,自己应该更努力才是。
于是何静薇在百度上敲了王副处长的名字,屏幕上一下子跳出了一千多条信息。
第38章 酒过三巡
再过几天就是元旦节,饭店前的马路,被各种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客人还没到,闵英修和何静薇坐在包间的沙发上,并不说话。
闵英修从不喜欢和官员打交道。如果对方也做企业的,在商言商,只要利益相契便一拍而合。而混官场的则很麻烦,他们除了打官腔便是打太极,推来推去,并不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承诺。可能一通心活下来,什么也谈不成。
而何静薇只安静地坐在闵英修身边,想着自己的心事。她看着窗外道旁树上流泻而下的彩灯,像一颗颗不断消逝的流星。
听到门外有响动,闵英修和何静薇都起身迎了出来。
来人是质监局产品质量监督处的王副处长和随他而来的秘书。质量监督处负责监管产品质量检验机构,管理产品抽查免检工作,是这次拓达“随机抽查”计划将涉及到的要害部门。
这个王副处长年龄估摸有五十多岁,和何静薇的爸爸差不多大。谢了顶,油亮亮一个天灵盖。
“闵总,久仰久仰!”王副处长客气地说,“在下王桂飞。”
闵英修热情地伸出手来,跟他握了握,道:“请进请进。”
何静薇从电脑上看“桂飞”这两个字时还不觉得,被这个副处长亲口说出来,一下子就联想到了明成祖朱棣的那个宠妃。他再冲闵英修这么一点头,活像贵妃与帝王的行礼,何静薇死命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大家热热闹闹地就座,何静薇得空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王贵妃。他个儿矮,可表面积不小,两只蝌蚪状的乌黑小眼睛,看上去颇有喜感。何静薇暗想,他都长成这样了,还敢坐在闵英修旁边,真是很有勇气。
王桂飞坐下开口便问:“闵总,闵老近来身体可好?”
闵英修应付了句 “还是老样子”,便轻咳了一声,一语双关道:“王处长,实在抱歉,我刚回来,有点儿水土不服。今天,真不敢敞开了喝……”
王桂飞呵呵笑着,说:“闵总,哪里的话,您让这么个大美女陪我们喝酒,比您亲自喝还给我面子呀!”
工作五年,何静薇到底懂得带眼识人,她举杯道:“王处长,我是拓达行政助理何静薇,叫我小何就成,我敬您!”
闵英修介绍时只说了何静薇的名字,她端起杯来还客客气气的补上一句:拓达行政助理。像是要召告所有人,她来,只是因为公事,和闵英修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模糊暧昧。
闵英修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有点意思。他点头微笑,可是眉尖嘴角的笑意一点都没有蔓延到眼睛里去。
见何静薇一仰脖子把酒喝了,王桂飞也笑眯眯地把酒喝下,夸道:“闵总,您这位酒代表好酒量啊!”
“王处长,不是静薇酒量好。”闵英修笑了笑道,“您德高望重,有权、有德、有地位、有人脉,而我有的,就只有几个肯卖命的伙计而已。”
王桂飞哈哈大笑,说:“英修,敢不敢这样说瞎话的?难怪潘总检赏识你,年轻的老总见得多了,就没见过你这么谦虚的!”
何静薇注意到一个微妙的变化,这个王桂飞对闵英修的称呼,从“闵总”变为了“英修”,从称呼“您”变为了“你”,顿时亲切了不少。
酒过三旬,大家都喝开了。跟着王桂飞来的那位秘书坐在把门的位置,跟何静薇挨着。
这位秘书也姓何,瘦高个儿,戴副眼镜,见到何静薇就眼前一亮。
何静薇今天穿着一件薄薄的金茶色羊绒衫,化着清淡的晚妆。她将长发在脊背的地方系了一个低低的结,少了几分干炼,显出几分柔媚。她奶白色的肌肤似乎放着淡淡的光晕,像广告上的女明星一样夺人眼目。
见王桂飞跟闵英修聊得正在兴头上,何秘书私底下端起酒杯说:“何助理,借这个机会,我也敬您一杯吧?”
这一杯是敬何静薇的,所以她没要闵英修给斟酒,干干脆脆地自己满上,一饮而尽。
何秘书见何静薇很是爽快,便凑过来,胳膊有意无意中蹭她一下,说:“我姓何,何助理也姓何,我们是本家呀!”
何秘书笑起来嘴巴扯得很宽,他偏生又长了双桃花眼。何静薇顶看不惯五官夸张的瘦子,便应付了一个笑脸,顺嘴说:“是呀,五百年前是一家!”
何秘书嘿嘿一笑,又说:“本家,我看你顶多二十出头,算起来,应该是我的家妹呢!”
说完还伸出手来,似有若无地在何静薇腰上抹了抹。
何静薇凭着直觉,觉得那男人现在想摸她的腰,下一步就要摸她屁股。她于是一扭腰,闪开了他的手。她微微一笑,嗲了嗓音说:
“家兄,我这个家妹可不白当啊!”
王桂飞跟闵英修刚聊完什么,注意力一下子被何静薇的话吸引过来。
何秘书笑着说:“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有什么需要家妹只管说话。”
何静薇柔声柔气道:“既然这么说,家兄,你现在就帮家妹我一个忙,你帮我敬你们王处长一杯,谢谢他今晚肯赏脸跟我们一起吃饭……”
何秘书有点下不来台,只好看了一眼王桂飞。这个何秘并不是王桂飞的秘书,而是分管局领导的秘书,关系隔了一层,王桂飞便也不护着他。王桂飞笑着端起杯子说:“来喝一个吧?这都实在亲戚。”
见何秘书一饮而尽,而王桂飞只舔了舔,何静薇说:“不行,家兄,这酒没有敬到位,你得再帮我敬你们王处长一杯,请他呀,继续关照我们!”
何秘书的脸腾地红了,这才知道自己摸错了地方、用错了功,连忙端起酒杯低低的跟王桂飞碰了,一口闷下。
见何秘刚想坐下,何静薇又说:“等等!家兄你别着急坐呀,你再满上两杯,替你家妹敬一敬我们闵总,感谢他在工作中那么照顾我。”
见王桂飞和闵英修都不说话,只等着看戏,何秘书心里暗暗叫苦,又不好表现出来,还得装出雀跃的样子,倒满了又连灌自己两杯。
何秘书不胜酒力,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也不敢多话了。
这时鲍鱼上来了,要的是四头鲍,现做现吃的。包厢门半开着,两个穿着白衣戴着白色高帽的大厨有条不紊地操作着,象对待艺术品一般。
何静薇细细地看着。作为女人,她在厨艺上颇有心得,这都是拜他丈夫的病所赐。不过此时的她一想到贺明启,心里就隐隐作痛。
气氛有点冷场。一旁的何秘书说不得话,一脸猪肝色,坐在那儿猛喝水。刚刚那几杯酒灌得急了,他看上去很是难受。
何静薇只好没话找话说:“咦,我怎么觉得这鱼看上去和普通的金鱼不一样呢!”
通过百度,何静薇知道王桂飞对鱼很有研究,她看着桌子中央那个圆圆的玻璃鱼缸,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果然王桂飞开口道:“这个是红虎头。你说的普通金鱼是哪种?”
何静薇说:“就是经常看见的大眼泡的。”
“你说的是龙睛吧?”王桂飞说,“龙睛也分很多种,有算盘子眼的,苹果眼的,牛犄角眼的……”
“这都知道,王处长您真是博学啊!”何静薇趁机狗腿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喜欢鱼儿。要说这鱼啊,应该是这世上最快乐的动物,像这种金鱼,记忆力只有几秒钟,高兴的不高兴的它一转脸就忘,一辈子没有烦心事,活得多自在!”
何静薇知道这些身在官场的,有时也挺身不由自己的,对没心没肺的生活多少有些向往。她也不好接茬,只对着鱼缸观察了半天,说:“这个红虎头,头顶中间好像有个‘王’字,是不是因为这个,才叫‘虎头’?”
“小何,你真是冰雪聪明!”王桂飞喜道,“有的鱼肉瘤纹路没那么规整,像老人额头的皱纹,所以有人又管这鱼儿叫‘寿星头’……”
“王处长,我猜,这种金鱼一定是皱纹多的珍贵了?”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呢?”
“因为姜都是老的辣呀!”
恭维这种事,一般是讲的人讲得出口,听的人听得入耳,舒服就成。何静薇这话一说,王处长听了哈哈大笑,对闵英修说:“英修,你看看你看看!你这个一个兵,顶了我多少个呀!”
这时服务小姐正把鲍鱼端进来,挨个儿放在他们面前。何静薇听出王处长话里多少有点贬损何大秘书的意思,她赶紧道:
“王处长,您别夸我了。您和何秘一晚上光顾夸我了,把我夸饱了,你们好吃独食罢?”
可是何静薇刚说完这话,马上又后悔了。
她这话说岔了,桌上又不止他们三个人,闵英修明明坐在那里,怎么会有人吃独食?说这话岂不是不把闵英修放在眼里?她并不了解闵英修,可男人有的是小肚鸡肠,她这话只怕会惹闵英修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