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静薇吸了吸鼻子说:“行,我回头问问姑姑哪天有空吧!可是妈,我姑姑身体好得很,一不残二不废,能活一百岁呢!”
何静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轻轻的,可却能让老太太明显感觉到她心里的不满。
何静说完就低头忙活,不说话了。
可是一低头,不自觉地看到了她婆婆的脚,何静薇又笑了。她开口道:“妈,您刚洗完澡,怎么能光着脚丫穿拖鞋呢?这天多冷啊,寒从脚起,您可要当心啊!”
她婆婆是大汗脚,早已习惯了光脚穿拖鞋,还没来得及解释,又听何静薇一拍手说:“看我,准备东准备西的,袜子竟然忘了准备了,我这就给您找一双去!”
一眨眼儿的功夫,何静薇找来了袜子,兴冲冲地说:“妈,我这双袜子可厚了,虽然是旧的,但是没穿过几回,可暖和了!”说着就要往她婆婆脚上套。
她婆婆急了:“我怎么能穿你的袜子?还是旧的。”
“不碍事的,妈!”何静薇说,“我妈就跟我合着穿袜子,您不是说把我当亲闺女吗?有什么不能一起穿的?来吧,穿上穿上!”
她婆婆说过的话,何静薇竟一句一句地给她还了回来。
婆婆只得穿上那双厚袜子,脚上和心里都是说不出的别扭,到吃饭的时候还一阵阵犯恶心。
……
新年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只有闵英修一个人还坐在办公室里。
夜阑人静,外头刮起了北风,百页窗帘拍打着窗玻璃,哗啦啦的响声,更衬出这间办公室的寂静空旷。
闵英修起身关窗,却发现一扇窗帘的钩子掉了下来,一角耷拉着。
前几天是灯管坏了,今天窗帘又坏了。是谁说过这屋里是一流的装修来着?是邱秀莲维护何静薇时说的吧?
可是一想起何静薇,闵英修陡然觉得寂寞起来。
这三年多来,陪伴他的,一直只有疲惫孤独而已。
他以为自己不会介意的。
闵英修下楼开了车,打算回公寓。但他却绕道去了一家快餐店。
两旁的街景向身后飞逝而去,不知哪个地方正在放新年的礼花。远处有起伏的鞭炮声,高楼连着高楼,灯光也吻着灯光连成光点的海洋。□□一枚又一枚地升起,焰火照得黑夜一片灿烂,姹紫嫣红地开遍。闵英修脑海里出现了何静薇静坐在快餐店窗户前的样子,耳中只感觉时不时爆开的礼花,是何其美妙的奏乐。
闵英修突然有一点紧张,伸手去兜里掏烟。烟还没掏出来的功夫,已经到了那家快餐店。
可是那家快餐店的窗户边,却空无一人。
闵英修把车停在快餐店的对面,关了车内的灯,点上了烟。
他常常这样坐着,只因他曾以为,顾伍扬总有一天会在何静薇对面的座位出现。
可他每每失算。
那么,何静薇常常在深夜坐在那里,是在等什么呢?
同样是男人,何静薇在他面前谨守分际,没有半点僭越,连喝酒时自我介绍也不忘跟他撇清关系,这么一个明白直截的女人,又能跟顾伍扬发生什么事?
闵英修虚了虚眼睛,按灭了手中的烟,很快发动了车子。
路过那个燃放礼花的广场时,闵英修把车开得飞快。他才发现,原来噼哩叭啦炸开的礼花,竟是何等地让人心烦意乱!
可是礼花的声音渐渐远去了,一切声息都消失了,他的心却像跌入了深渊,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孤寂。
……
元旦节后第一天,闵英修便要飞深圳,他没有让崔海光去公司替他取材料,而是一大早亲自去了趟办公室。
闵英修前脚踏进办公室,后脚秘书便拿来了一大堆急待他签字的文件。里面有一份人事部草拟的总裁助理招聘启示,请他过目。
招聘这样一位总裁助理,在外人看来实在是多此一举。原因谁都清楚,人家崔海光干得好好的,要是闵英修再弄来一个助理,要崔海光如何自处呢?
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没有人知道闵英修心里打的什么算盘,都以为闵英修是对司乘组长苏茜动了凡心,想要她侍奉在侧,并专门为她这个萝卜挖了个大坑出来。
可是,从那则公开招聘启示的要求来看,那个萝卜根本不是苏茜。
闵英修忙完以后,就准备出发去机场。他往常很少喝茶,今天却心血来潮,临走前端个茶杯去了茶水间。只见茶水间旁边的文印室关着门,门口贴着一张小纸条。
闵英修走过去,用手指挑起纸条来看,看完淡淡一笑。
员工旅行?真是煞有介事。
第41章 员工旅行
作为员工旅行第一批三亚团的团长,何静薇在出发前一天给所有团员发短信交待了出行事宜。
短信发出去没两分钟,顾伍扬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个时候何静薇正坐在沙发上,和婆婆一起看电视。听电视里抗日战争鼓声隆隆,她便起身去了阳台。
“静薇,”顾伍扬的声音因疲惫而有些嘶哑,“实在抱歉,我差点把旅游这事儿给忘了。”
顾伍扬现在的口气,活像一个忘记做作业的小学生。何静薇不禁有些心疼,她知道顾伍扬被闵英修那个伟大的质检计划拖住,脱不开身。便说:
“顾总,旅游年年有,您把假期攒着,明年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了!”
顾伍扬说:“静薇,我这个团员很失职,可我母亲还是要拜托你。”
何静薇记得顾伍扬的母亲要去旅游,他当时说过的。
何静薇打完电话回屋,只见她婆婆黑着脸,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晚上何静薇收拾行李的时候,贺明启坐在床边看着她,欲言又止。
倒是何静薇先开口了:“这一个星期你要好好吃饭。妈在这儿,你尽量少加班,多回来陪陪她。”
贺明启点点头,说:“静薇……”
“什么?”
话到了喉咙口,好像又转了弯,贺明启说:“明早我开车,送你去机场吧。”
何静薇点点头,低下头去整理箱子,也不说话了。
第二天,贺明启正要下楼去着车,何静薇却接到了顾伍扬的电话。顾伍扬坚持要派车来接她,说是接完她再接顾母一起去机场,很顺路。
顾总派来的车停在楼下,何静薇的婆婆便倚在窗户上,拿眼睛使劲往车里瞄。
何静薇知道她婆婆在想什么,所以特地解释说,那男的是公司派来的司机。
司机接上了何静薇,就驱车直奔顾伍扬的家而去。到了顾伍扬的家,何静薇竟然觉得心跳加速起来。在她面前,顾总永远只有工作的那一面,而从踏进那扇门时起,仿佛有关他的一切,突然闯进了她的世界。
顾伍扬的母亲姓华,何静薇嘴里甜甜的叫着“华姨”,稳稳地把她搀进了车里。
这是一个衣着端庄素爽的老人,皮肤白晳,有一种高贵的文化气质,一看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只是有一点让何静薇觉得奇怪,老太太从一坐进车里开始,就时不时拉着她的手,细细看她。
元旦节后,北国飘雪,三亚却是最宜人的季节。天空澄澈得像空灵的蓝宝石,浪清沙白、空气清爽。阳光照着游人的洁白衣衫,仿佛给世界又注入了一种跳动的韵律。
由何静薇带队的拓达旅行团,从三亚坐船去西岛游玩。
航程大约半个小时。海风微凉,孙萌陪着华姨吹着海风,忽然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孙萌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没事,没事。
好不容易上了岛,孙萌终于弄明白原来中华姨是有些内急。孙萌陪着华姨找到了一个卫生间,却见队伍似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涌进一个了旅行团。
本来好好地排成一队,这些旅行团的人也不管不顾,直接涌到格间门口。
华姨想是憋得难受了,微微弯下了腰。可她到底是受过教育的斯文女人,不愿意随处解决,又没有脸皮跟人去抢。孙萌见状急了,就跑过去跟排在前面的人商量,说老太太有点着急,能不能先上。那几个女人本来热火朝天的聊着天,经她这么一打断,只翻了翻白眼,杵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了。
“都他妈的什么素质!”孙萌在卫生间里憋得出不来气,骂骂咧咧地出来了。
“怎么回事?”何静薇见到她时问。
听孙萌把事情说了一遍,何静薇立刻从背包里摸出个东西,然后把背包递给了孙萌,说:“替我拿着,我一会就回来。”又伸手把导游的大喇叭顺了去。
何静薇向卫生间走去,她边走边往胳膊上戴一个□□标。这个□□标是她备在随身包里的,上书“执勤”二字。
卫生间门口果然挤得水泄不通,何静薇只能大声吆喝着“让一让”往前挤。到了里头,她举起大喇叭说:“朋友们,由于景区游客众多,请大家自觉维护卫生间的秩序和卫生。请尽量让老人、小孩优先如厕。”
大家见何静薇戴个□□标,只当她是景区维护秩序的。
何静薇将这段官方发言讲完,就动手开始比划起来。一边指挥一边说:“来,人多咱们都排一下队啊!别都挤在里头,退到帘子外面,排成一队,挨个进来!带孩子的、岁数大的往前排,出门在外咱们都多多体谅,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