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消失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孙鹏心头轰的一声,定定看着屏幕,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
警察见状安慰了他几句,也开始联系周围的派出所派警力帮忙找。
出了商场,孙鹏停在车流交织的红绿灯下抽烟,眯着眼睛,太阳穴上凸着青筋。孔珍在他脸上看见了从未有过的冷厉。
街头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他穿的这么少,孔珍很心疼,但她什么话也不敢说。心中的愧疚和担心让她悲伤欲绝,恨不能抽自己两个嘴巴。
如果孙飞真的找不回来了,他一定恨死她,她也会恨死自己。
一根烟抽完,孙鹏开始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找人。
市中心他很少带孙飞来,他想不到任何孙飞会去的地方。
孔珍一开始跟在他身后,但他走得太快,她很快就跟丢了。平定下来一些后,她咬咬牙,不再跟孙鹏,开始往不同的方向去找。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鹏裤子口袋里的电话开始震动。
他茫然接起来。
陈岩在那头说,“你在哪,怎么电话一直不接。孙飞和我在鹤林派出所,你过来吧。”
人来人往,孙鹏站在路边拿着电话,愣是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到了派出所,陈岩和孙飞已经坐着等了他半个多小时。
陈岩远远看见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皱了眉。她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后,猜想他一定急疯了,但是没想到他穿着件短袖就来了。
孙鹏进来,看了眼陈岩,又目光定在孙飞身上。
他走过去,双手伏在孙飞肩膀上,默默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
“鹏鹏……”
孙飞叫了他一声,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旁边一个小警察走过来。
“幸亏你们在他身上留了电话,下次还是要注意,不要带他去人多的地方。”
巡逻的片警发现孙飞在街上哭闹,觉得不太对劲,以为是流浪者,又看他衣着整洁,最后就把他带到了派出所。他们在他包里的小口袋里发现了一张联系卡,他们通过上面的电话找到了陈岩。
孙鹏站直身,道了谢。
民警说,“应该的。没事了,你们带他回去吧,以后注意点。”
三个人出了派出所,太阳已经下山了。
“冷么?”
“不冷。”
陈岩握了下他的手,凉的不像话了。
“我还要回单位……”
“去吧。我晚上找你。”
“你赶紧回去套件外套。”她的语气近乎是训斥。
他们已经三四天没见面了,没想到一见面就是这样的状况,连温存的时间也没有。
派出所打来电话的时候陈岩单位正在开选题会,请了一会儿假,急着赶了回去。
孙鹏把孙飞带回家,跟水站打电话请假。
他站在阳台门边挂了电话,静静看着孙飞。他坐在床上看电视,吃着一包薯片。
天光渐暗,房间里慢慢黑下来,他手里的塑料包装随着他的动作噼里啪啦响。
孙鹏转过身,弯腰手搭在栏杆上,眺望远处。
心里有点落寞,也有点悲哀。
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想法:孙飞要是个正常人,他们现在的生活会怎么样?
差不多天彻底黑的时候,孙鹏才想起孔珍。
孔珍赶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不成样子,头发凌乱,双眼肿胀。看见孙飞安然无恙,又哭了。
等她哭停了,孙鹏让她去洗脸。
从厕所里出来,她一个人默默地坐在了客厅里。
孙鹏出来,带上房间的门,倒了杯水给她,在旁边坐下。
孔珍坐在冰箱旁边,一直坑着头,头发掩着脸和脖子,整个人缩成一团,完全没有平时任性的样子。
“对不起。”她声音很小很轻。
“喝口水吧,这事不怪你,白天太急也没顾得上你。”
孔珍抬起脸,声音有点抖,“我真的是想带他去吃饭的,但是我没想到一出来……”
她一开始很怕孙鹏怪她,可他真的不怪她,反而安慰她的时候,她心里的委屈反而放大了似的,抑不住又伏在桌上低声哭了。
孙鹏轻拍了下她的肩膀,“这事就过去了,不要多想了。”
他确实没怪她。要怪也是怪自己最近忽视了孙飞。
孙鹏又哄了几句,她平息了下来,抬起来的脸上粘着头发,压着声音问孙鹏,最后人是怎么找到的。
听见陈岩的名字,孔珍愣了下,心中的内疚瞬间被嫉妒、憎恶、悔恨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了。
事情的重点不一样了。
手边的水冒着一缕缕热烟,她湿亮的眼睛看着杯子,心慢慢静下来。
“鹏哥,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说吧。”
“如果不是她,你有没有可能跟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钥匙
晚上9点多的时候,陈岩过来了。
孙飞睡在房里,孙鹏在厨房给她下面。
她靠在门边看着他忙,“少下一点,吃不完……”
这两天她在工作上犯了个错误,一个新来的副市长,她把人名字里头一个字搞错了,给领导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下午开会时候请假,算是又撞了枪口,回去后被不轻不重的说了一通。
一个人在编辑室剪了一晚上片子,不吃晚饭也没觉得饿。
“吃不下就剩着。”孙鹏往滚水里丢了把挂面,转身过来,打开上面的挂柜拿蒜头。
灯光很暗的厨房,热气弥漫开来,渐渐有了面的香味。
陈岩在他斜后方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忽然问,“脖子怎么了?”
“嗯?”孙鹏拿了蒜头,用胳膊关上柜门,转过身。
她歪着头抬手,指尖碰了碰他右侧脖子上一道长长的凸起的红痕,蹙了眉。
他想起来,上午搬水的时候,被桶口的硬塑料划了一下,当时有点火辣辣的疼,没出血,也就没在意。
他一带而过,“不小心碰了下。”握着她的手拿下来,“面要好了,出去吧。”
折叠桌上,一大碗冒着热气的酱油汤面,面上盖着青菜和鸡蛋。陈岩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谈不上多好吃,但是这种咸香味一下子就把食欲吊了起来。
孙鹏坐旁边,就这么看着她吃。
她吃相很好,不急不慢,没什么声音。
他很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在孙飞包里放了张联系卡,但他没开口问。
过了会儿,陈岩端起碗喝一口汤,放下筷子,“饱了。”
虽然一直叫着吃不下,汤汤水水的碗里也没剩下多少。
孙鹏没说话,接过她的碗筷,划两口就把剩下的吃了。
陈岩笑了下。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笑。
经历了几天的孤单忙碌,能这么静静坐着吃碗面条,这种感觉挺好的,平淡,温馨,很放松。
他们坐在客厅简单聊了会,陈岩打了个哈欠,彼此都有点累了。
孙鹏去房里看了孙飞一眼,他打着鼾,睡得很沉。在衣柜里拿了件外套给陈岩披上,送她回家。
小区里面很安静。看着陈岩上去后,孙鹏跨在车上,呼吸着清冷的空气,等着楼上灯亮。
过了好一会儿,窗口依旧暗着。
不放心,他正要上楼,一个人影从楼栋里慢慢出来了。
有些泄气的步伐。
“怎么了?”
“钥匙忘带了……”
陈岩垂着肩,看上去有点失落。
一个人住之后她最怕的事就是忘带钥匙,每天出门前都强迫症一样检查几遍。这两天是真的太忙,早上光记着拿一份材料,就忘了。
人压抑的情绪常常会在一个莫名其妙的点上爆发。诸如现在,累得已经合不上眼了,到了家门口,却进不去门。这几天七七八八的情绪一下子全涌出来,她不受控制的感到一种失落和焦躁。
孙鹏第一次看见她这个样子,摸了下她的头,“没事,送你回你妈那边吧。”
她没有应声,沉默地在风里站了会儿,轻呼一口气。看看时间,11点半。
快捷酒店里,没精打采的服务员看着电脑,面无表情的点点鼠标,“麻烦拿一下身份证。”
陈岩递给她,她接过去,抬眼看孙鹏一眼,“两个人的都要的。”
陈岩反应了下,刚要开口说是一个人,孙鹏却掏出了身份证。
陈岩看了他一眼,望着前台上的一盆装饰花,没做声。
“一间大床房,198。这是房卡,交一下房费和押金。”
登记完毕,孙鹏交完钱和押金,拿着房卡和陈岩一起入了电梯。
电梯里三面是镜子,两个人模糊的身影映在门上,在上升中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