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点头,“好啊。”
孙鹏又坐了会儿,脱下外套,到冰箱里拿了4个鸡蛋和一盘昨天的剩饭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是油烟机的声音,油锅噼里啪啦响起来。
陈岩往里看看,又看看沉浸在阅读中的孙飞,反手盖下书,跟着去了厨房。
“要帮忙吗?”
她在他的背后问。
“不用,你出去吧,别被油炸着。”孙鹏在锅里炒着鸡蛋,没有回头。
蛋炒好了,他一手端起饭盆,一碗整个倒下去,油锅的声音立马被闷住了。
陈岩靠在门边看着他健硕的背影,闻着食物的香味,想到的却是其他事情。
“你选这样一个人,无非是贪图他的忠诚体贴。你这是在把要求放到最低,来换一种安全感。”
她忽然觉得,冯贝贝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得到了一种验证。
不管她对前任是什么程度的感情,她自以为她不在乎,但那种被放弃的感觉,却是深刻而鲜明的。
那是她在感情上跌的一个跟头。
她确实贪恋这样的忠诚体贴,能够笃定一个人永远不会离开你的感觉,非常好。
为什么不行呢?
爱情里,如果有人可以贪恋富贵与权力,有人可以贪恋激情与身体,她又为什么不能贪恋这份平实的安全感?
吃完了饭,孙飞在房间看电视,他们站在阳台上聊天。
秋夜的宁静,沁人心脾。
有好一会儿,他们都没有说话。
黑暗里,晚风吹拂着楼下成片的树,哗哗作响。
良久,孙鹏点起了一根烟。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她面前点烟了。
陈岩静静看着烟雾在他脸前散开。
“陈岩,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她抬头看他。
“我打算换一个工作。”
虽然有些突然,但陈岩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她语气平静:“想做什么?”
孙鹏的声音很低,“这几年我手上存了一点钱,想开个店。”
淡淡月光下,他侧脸的轮廓清晰深邃,刚毅中透着点疲惫。
她感觉的到,今天他很累,从一进门起,这种累就无从掩饰。
因为周思鸿的关系,她早就不想让他在那做。但是她不好开口,怕他误会是嫌弃他的工作。
“你存了多少?”
“差不多30万吧。”孙鹏眯起眼,吐出一团青雾,“我想开个小饭馆,以前也在饭店打过工,大概的流程都清楚。”
从18岁出来打工,除去每个月寄给家里的一点,这是他11年来所有的积蓄。按照原来的计划,他打算存够了钱就带着孙飞回老家去,砌个房子,开个小店过日子。结不结婚都行。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想拼一次,要不飞黄腾达,要不粉身碎骨。
阳台上,夜色深黑,无星无月,只有风,冷冷吹着。
他们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30万这个数字令陈岩有点发蒙。她工作两年,也只存了5万多块。他怎么存下的这笔钱?
“你想好了?”她闻着风里的烟味,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孙鹏把烟碾灭。
陈岩望着眼前漆黑的一片,内心涌起一股暗流,是矛盾的,是温暖的,也是内疚的。
叫她怎么装傻?他的这个决定分明就是为了她。
“不一定非要自己创业,要是想换工作,可以找找别的事做……”
他打断她,语气平平淡淡,“陈岩,别人怎么看我我不在乎,但我不想让你失望,更不想让你跟我一起吃苦。”
陈岩心里一哽,眼睛发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眼前的夜,温良而动人,令人心头震颤。
她望着对面几盏朦胧的灯火,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好。”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丢
开饭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这半个月,孙鹏照常在送水点送水,下了班就四处找店面、打听厨师。他不想让自己闲下来,一场长跑,中间停下来歇一口气,人可能就废了。
陈岩和他一起去看过几个铺子,不是租金太高,就是地段不好,到现在地方还没定下来。
11月,逼近年关,陈岩手上一下子多了几个专访任务,这几天忙的脚不着地,回到家已经是晚上10点多,和孙鹏几乎没有碰面,都是晚上电话联系。
这天中午,很久没找孙鹏的孔珍给他打电话,她要去找孙飞玩,问他去不去。孙鹏手上有几桶水正好要去送,去不了。
孔珍已经有段时间没来找他了,谁知一找就碰一鼻子灰,挂电话的时候语气不满。
倒是孙飞,隔了好多天看见孔珍,非常高兴,眼睛几乎发光,围着她叫“珍珍”,在图书室里就差手舞足蹈了。
还有一个管理员在,孔珍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拉了他的手往外走,“走,中午带你去吃顿好的。”
打车去了市中心的万达商城,珍珍牵着孙飞,一直上了顶楼。
顶楼一层全是餐厅,中西都有,两个人转了一圈,看花了眼。
站在一家连锁西餐店门口,孔珍问,“牛排吃不吃?”
孙飞肩上背着自己的布袋子,歪着头,憨笑点头。
“还是吃中餐?”
孙飞还是点头。
孔珍看看他,有点嫌弃,又有点发笑,“傻子,问你还不如不问。”
他们犹豫不决地站在店门口。孙飞的站姿神态与常人有异,放在身前的手掌有些痉挛,有些人走过去隐约觉得不对,会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这时,孔珍会朝他们恶狠狠瞪回去。
刚认识孙飞的时候,她关心他纯粹是为了孙鹏。可后来,孙飞越来越黏她。
自闭症患者一般不轻易信任谁,被他信任的人会无端有种自豪感,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特殊的。
她今天确实是想孙鹏了才会以孙飞为借口来找他。但真把孙飞带出来了,她又只想着好好请他吃一顿,一起开心开心。
闻着各种香味,肚子已经饿了,孔珍想了想,“那就吃牛排吧,平时你在家也吃不到。”
这家西餐厅的冰激凌和小甜点全是免费的,很多家长带着孩子来吃。角落里面还有一小块游戏天地,里面搭着几个塑料玩具,几个小孩正在里头玩的热火朝天。
孔珍带着孙飞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点好餐,她从孙飞的布袋子里掏出了本书给他,嘱咐他不要动,去上个厕所。
店里全是小孩子的笑声,孙飞点了点头。
走到拿水果的地方,孔珍不放心地回头看看,他已经在低着头看书了。
女厕里就3个位子,孔珍等了会才轮到。洗了手照了镜子后出来,远远的,窗口那个位子空了。
人没了。
她心里紧了一下,安慰自己孙飞应该不会走远。
服务员过来上牛排,孔珍站在座位旁边,慌张地在店面环视。
没有。
揪住两三个忙得热火朝天的服务员问,都说没看见。
这时候,孔珍脑子彻底嗡鸣了,汗瞬间往外涌。
她拿着包手脚发麻地跑出去,在人声喧嚣的商场里,站在手扶梯口,看着流动的人潮,根本都不知道从哪开始找。
上楼找?还是下楼找?
水站里,几个男人吃完了饭,正坐在店里吹牛歇脚,烟雾缭绕的。不知道谁说了句黄话,大家都闷闷笑了,开着玩笑咒骂着。
孙鹏中途接了个电话,王福虎一转头,发现他人已经冲了出去。
几个人都惊了下,王福虎拿着孙鹏的外套追出去的时候,车已经进了快车道。
有人叼着烟跟着出来,喃喃,“没事吧?”
王福虎望着马路上消失的车影,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谁知道啊,回来估计要冻死了。”
11月的天,十几度的温度,再几天就要正式入冬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孔珍看见穿着短袖的孙鹏整个呆住了。
他在商场大门口找到她的时候,脸色铁青,浑身蒸腾着一股寒气,脑门上一层薄汗。
她泪眼朦胧地问他,“怎么穿这样,你衣服呢?”
孙鹏微微喘着气,冷声问,“人在哪丢的?”
“就在7楼,诺丁西餐厅里面。”
、
孙鹏转身就往商场走,孔珍快步跟在他后面,结结巴巴说着当时的情况。
店里店外问了一遍,只有一个商场里打扫卫生的说好像看见个大个子男人背着个袋子下了电梯。要商场调监控,商场的人说要走程序,二者僵持之下,警察来了。
小民警了解了下情况,二话没说,让商场调监控。
找了半小时,终于找到了有孙飞的画面。镜头里,孙飞背着布袋下了电梯,最后出了商场,在镜头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