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默澄瞬间默然。
宁家人从屋里出来时,夜空中布满了一片正徐徐下落的金色海棠,仍旧刺目地妖娆着。
“你!你个死丫头!!”苏芷兰果然不负她期望,顿时气红了一张老脸,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这次是夏默澄拦下了她,“伯母,礼花是我提议放的,你不要怪宁浅。”
夏默澄竟然站在宁浅这边!苏芷兰愤愤地放下手,“默澄啊,你不用护着她!宁浅这丫头,唉……是我们家教没教好,我这当妈的也有错,让你费心了。”
苏芷兰不愧是宁梓欣的母亲,装模作样的功力和她有得一拼!这会儿装出慈母的痛心样子,倒是挺逼真的!
夏默澄淡然一笑,接过了话头,“家教确实没教好,我眼中及格的父母,至少会给子女一个解释的机会。”
苏芷兰被彻底呛住,张了张嘴,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就像生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宁浅心里痛快,却笑不出来。
宁梓欣皱了皱眉,夏默澄一心护着宁浅,让她心里极不是滋味。
可表面上,她却笑得清甜,走到两人中间,不着痕迹地推开宁浅,挽上夏默澄的手臂,娇嗔道:“默澄,你这么晚了过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是想给我一个惊喜吗?”
☆、015默澄到底在帮谁
夏默澄沉了一下眸,没有推开她的手,脸上笑意如常,“我是来送浅浅回家的。”
宁梓欣闻言脸色一变,眼底升起了浓浓的恨意,但很快,她就将这种负面情绪压下去,夸张地苛责道:“浅浅!你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姐夫,默澄才刚回国!”
适时表现出她对夏默澄的体贴。
宁致远满意地点了点头,至今为止,宁梓欣的一举一动都无不展现了作为一个大家闺秀该有的风采,而宁浅,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眼里压着怒意看向她。
“你还有什么要说?没有就回去!你姐姐挑了一天的首饰,这会儿也累了,你倒好,惹了一整天的事,还没完!”
宁浅低着头,手里死死揣着夏默澄给她的打火机,“我没有摔项链!”
“哟!”苏芷兰当场就笑开了,“这话说的,难道项链是欣儿自己摔的?把别人送来的嫁妆亲手摔在地上?老爷子,你信吗?”
宁致远凝着一张脸,没有说话,这表示,他没有被说服。
宁梓欣拉起父亲的手,“爸,就当是我摔的吧!你们就别再怪浅浅了!”好一副体贴妹妹的形象。
“那可不行!欣儿,你们学法律的,最讲究证据!她要说自己没摔,就拿出证据来!”苏芷兰两手抱胸,咄咄逼人。
她就是看宁浅不顺眼!这丫头,哪一点都比不上她家欣儿,还是个小/三生的,凭什么接回宁家让她帮忙养?!从小到大,每看她一眼,都让她想起那个该死的女人!所以每逮到机会,她都要好好折磨她一番!母债女还,天经地义!
摔项链没有别人在场,证据从何而来?
宁浅果然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看着妹妹那张因挫败而憋得有些青紫的脸,宁梓欣得意地笑了。
宁浅想和她争?那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就像个跳梁小丑,无论多么费尽心思,戏演完了还是要下台,让位给她这个主角!再说了,要嫁给夏默澄的人始终是她!
“我们进屋去吧!”宁梓欣甜甜一笑,拽起夏默澄的手要将他往屋里带,“留在这里,会让妹妹难堪的。”
苏芷兰马上接腔,“你看我们家欣儿多体贴,宁浅你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为别人着想?”
宁致远的脸色又沉了几分。
夏默澄被拉得走了几步,不再往前,回过头来道:“伯父,还是先听她解释吧。”
宁梓欣适时拽回他,又开始撒娇,“你那么关心妹妹,都不关心一下我。项链没了,你再给我买一个好不好?”
这一次,夏默澄没有再不动声色地拒绝,而是用温润的声音安慰着,“你若真想要,过几天我们再去买一个。”
夜色太暗,以至于宁浅都看不清楚,夏默澄眼中的那抹笑意,到底有没有直抵眼底。
反正和安慰她时并没什么不同。
然而很快,夏默澄又补了一句,“那条项链不太适合你。我倒记得,汪总那天说过,这项链是送给你妹妹的。她戴会更好看些。”
他的声音仍是柔柔腻腻的,可是其中偏袒的意味却明显浓郁了起来。
当然,是偏向宁浅。
☆、016损人的功力真是让她望尘莫及
宁梓欣的脸色瞬间有些狰狞,用眼神狠狠剜了一眼妹妹,仍是不动声色地甜甜一笑,“原来是送给妹妹的啊!都怪那天送礼的人太多,我没听清。爸,这会儿我们就更没理由怪妹妹了!你和妈妈也累了,赶紧回屋休息吧!”
这话外音,又是在指责她宁浅,大半夜的不让爸妈休息了?
宁浅苦笑,姐姐损人的功力真是让她望尘莫及!
苏芷兰早就不耐烦了,“欣儿说不怪,那就不怪吧!可是烧掉礼花的事,宁浅,你总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吧?我们大半夜的出来,可不是陪你傻站的!”
又望向宁致远,“老头子,我看她啊,是根本没啥好解释的,做错了还死不承认。”
宁梓欣适时开口,“妈,你就别为难浅浅了,她还小,不懂事。”言下之意是,她很懂事。而宁浅什么都不懂,以后还会做出更多的错事。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把自己得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又趁机诋毁了这个想抢她男人的妹妹。
偏偏家里所有人都听不出来,还帮着她。
宁致远再次开口,目光更冷,“砸项链的事,我并不是没给你机会解释,是你自己跑了出去。到底是谁的错,这个问题我也不想再追究了。而现在,放掉礼花怎么说都是不对的,你要先向你姐姐道歉!”
宁浅顿时有些心灰意冷,死死攥着手里的打火机,金属外壳将她的手烫成粉红色。
刺痛感,没能将心里的哀凉遮掩半分。
姐姐母女的排挤,爸爸的冷漠和不理解,一次次针锋相对,一次次不容她辩解的责骂……她就像个身陷泥潭的孤军,没有援手。而越挣扎,自己反而陷得越深,越觉得疲乏无力。
有时候,她甚至想,就这么放开手,让自己整个沉进去,大不了窒息而死,总好过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被一刀刀凌迟。
——可是,有人却不允许她这样,不允许她放弃,一定要一次又一次将快窒息的她捞起来。
这个人,是夏默澄。
他的语气同样有些冷,像压抑了许久的雪崩,轻轻推开宁梓欣,不愿意再跟她往前走,“伯父。你愿意听我说一句吗?”
宁致远皱了皱眉,还是道:“你说。”
“礼花是我让浅浅放的。如果非要道歉,那也是我来道歉。其次,礼花是浅浅亲自买的,她花了钱出了力时,你们不闻不问;而如今礼花被放掉,还可以重新再买,并没有影响到订婚宴,我觉得,你们这个时候反而集体站出来谴责她,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一席话有理有据,振振有辞,所有人都没法开口反驳,就连一向伶牙俐齿的宁梓欣,这会儿也只能抿紧了唇,恶狠狠地瞟向宁浅。
夏默澄竟然帮她开脱罪名!该死!她发誓下次一定不会让她有任何反驳的机会!
苏芷兰还想争什么,宁致远回头瞪了她一眼,“还嫌不够丢人吗?”一句话让她彻底闭上了嘴巴。
宁致远这才转向宁浅,脸色缓和下来,“浅浅,默澄帮你说的一席话,是有几分道理,但并不代表你的做法是对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到底错在哪里!有时候爸爸严格一点,并不代表不喜欢你。”
他说罢,叹声气,背着手回了屋。
苏芷兰给宁梓欣递了个眼色,也悻悻地跟进屋去。
宁梓欣只当什么都没听到,甜笑着再次挽上夏默澄的手,“默澄,我们也进去吧。”
夏默澄神色微动,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他片刻的挣扎,继而低下头笑了,“好,我们走吧。”
☆、017夏默澄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能耐
饿着肚子的宁浅被再一次丢在了风中。
夏默澄解救了她,可她一点都不感激!为她解围的人是他,让她身陷泥潭的人也是他,如今抛弃她的人,还是他!他夏默澄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能耐,将两姐妹都驯服得服服帖帖的?
她恨恨地,死咬住嘴唇,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打火机猛地砸在地上——
“嘭!!”一声巨响。
打火机中的易燃气体迅速热化膨胀,炸开一团团*的火焰,她在火焰中无声地笑了。
爸爸的那些话,不就是在批评她做事不计后果么?她偏就要不计后果一次给他看!
从小到大,她凡事都一直隐忍着、克制着自己,如果回到家时,连家人都不愿意排解她的情绪,那她活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
她努力仰起头,不想哭出来,根本没发现自己站得离火焰很近很近,突然一个热浪打来,掀得她脚下一个不稳,直往后倒——
“浅浅!”
她饿了一晚上,没有力气爬起来,脑袋上全是飞速旋转的小星星,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就这么倒下去,闭上眼,好好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