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一席话,说得多么圆滑!又讨了爸爸欢心,又显示出她对妹妹的照顾。可惜她宁浅永远都学不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宁浅没有抬头去看,却知道宁致远一定在点头。
无论宁梓欣说什么,宁致远都会答应。他就是这么明显地偏爱她这个姐姐,而置她于不顾。
她在家里是个无足轻重的存在。很小的时候,宁浅就懂了。
外出逛街,姐姐总是左手牵着妈妈,右手牵着爸爸。而她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跑得急了,摔在地上,也没有人过来扶。她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跟上去,却不敢哭。
☆、012逃离这个家
宁家的佣人都说,二小姐是抱回来的。只有她和宁致远心里清楚,她的生母是宁致远在外面包/养的情/妇。十二岁那年,妈妈跟一个外国人跑了。宁致远将她接回家,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抚着她的发。
那时她以为,宁致远是爱她的。但她没想到,爱过之后,往往是更加强烈的恨。
只怕过了今天,那股恨意又要再浓上几分。
再没有人会心疼她,带她走了。就连她的生母,十年前不也抛下了她吗?
宁浅从未如此刻般感到绝望,身心都是凉的,唯独手掌那道血口还泛着一丝温度。
她突然一把推开惺惺作态的宁梓欣,在宁致远的诧异和苏芷兰的嘲笑中,低头猛地冲出了房间。
就算没法逃离这个家,至少这一刻,她可以暂时将他们抛在身后,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疗伤。
从前,她在家受了委屈,会一个电话打给夏默澄,听他絮絮叨叨大半天,有时候是安慰,但更多的时候,是叮嘱她学会坚强。
这是唯一一件事,让她在想起时,会觉得自己在夏默澄心中非常特别的。
因为他从不和姐姐打电话。也因为,姐姐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从来不必向谁诉苦。
如果这个时候,夏默澄在就好了。
望着宁浅几乎是仓皇逃走的背影,宁梓欣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随即甜甜一笑,转过头,乖巧地窝进了宁致远怀里,声音很是委屈,“爸,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为什么浅浅总是这么讨厌我?”
宁致远拍了拍她的背,既没有安慰她,也没有让人去将宁浅追回来。
***
这个点,家家户户都在享受晚餐。唯独她,挨了骂,挨了打,还要饿着肚子,身无分文,独自一人在夜色中浪荡。
冲出院子的那一刻,宁浅才真正绝望地发现,原来父亲根本不会追出来,不会关心她的死活;再原来,她哪里也去不了。
宁浅无助地环抱着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影被夜色一点点吞没。
她做不到坚强,也从来都不是擅长争取的人:雷厉风行,不择手段,只要是想得到的东西,就根本不会让他人有可乘之机!这些都和她无关。
如果她是那种人,一年前就不会狼狈地逃走,一年后,和夏默澄订婚的人,也不一定会是姐姐吧……
人生啊,果然一环扣一环,走错了一步,就再也没法回头。
她闷声啜泣着,被秋夜的风吹得一阵哆嗦,正觉得满目悲凉,眼前一小片夜色,却突然亮了起来——
就像一束北极光,刹那间温暖了流浪人的夜。
法拉利的车前灯为她挣扎出那么一块方寸之地,在萧瑟的夜色中,这点暖光显得如此难能可贵。
夏默澄。
宁浅捂着脸,几乎要哭出来。
她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夏默澄在她心里是多么重要。
什么安慰都比不上这一刻,幸好,他还在。
夏默澄很快下了车,一脸心疼地将她拉起来,脱下外套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又觉不够般,一把将人搂进怀中。
她缩了缩鼻子,“你怎么还在?”
他捏着她的脸,笑了,“我在这等你。”
☆、013想不想报复一下
“你这么肯定我会出来?”
“会。最多不出半小时,你和他们就会吵起来。”
“为什么?”真是奇怪,夏默澄比她还了解她自己?她原本进屋时可没想过会和爸妈吵架。
眼前的男人笑意更深,薄唇轻扬,却故作神秘地不肯解释,带过了这个话题,“走,先上车暖一暖。”
宁浅不动,只是仰起小脑袋看着他。
“怎么了?”夏默澄以为她不舒服,自然而然地伸过手来,要将她抱上车。
宁浅退了一步,神色有种固执的认真,“你为什么要娶我姐?”
这是她第一次细想这个问题。从夏默澄的一举一动来看,他很明显偏护着她这个妹妹。
夏默澄脸色一凝,再开口时,语气有些戏谑,“娶谁,难道不一样吗?”
“如果一样,那为什么你不能娶我?”
这就像个死命题,被她一次次抛出来,最终的结果是,要么将夏默澄赶跑,要么听他说一堆刺伤她的话。
夏默澄苦笑着揉她的发,“今晚不说这个。”
“你不说,我就不走。”宁浅赖皮地抱着膝盖蹲下来。
他只好熄掉车灯,也蹲了下来,平视着她的脸,“不走?那好,我就陪着你。”
他的西装外套给她披着,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灰色衬衣。
夜里广川市的风还是挺冷的,没过多久,他按在宁浅腰上的手就变得冰凉。
宁浅终究是心疼,叹口气将他拉起来,将外套还给他,“你走吧!就像你今天说的,这是最后一次。过了今晚,我们就再也不要见面了。”
夏默澄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如果我说不呢?”
“不行也得行!你是我的姐夫!你要娶的人是我姐!”宁浅有些歇斯底里了,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要将他从身边推开,可是这个混蛋倒好,赖着不肯走了!
“我们这样算什么?*吗?”她推搡着他的肩膀,将他往车的方向推,“是不是你们男人都喜欢这样,家里藏着一个,外面再*一个?”
“浅浅!”夏默澄似有些生气了,却很快恢复淡雅的语气,稳住身子将她带回到怀中,“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宁浅颤抖着,连哭泣都很小声。
“觉得憋屈吗?”
“嗯。”她埋首在他胸前,擦了擦眼泪,点着头,鼻音很重。
“想不想报复一下?”
“嗯?”宁浅诧异地看向他。
月光下,夏默澄勾起薄唇,一双眸子闪动着异样的光芒,特别好看。
***
他带她来到宁家院子放杂物的地方,佣人已经将她今天买来的礼花放了进来。
“你疯了!”宁浅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嘘!”夏默澄依旧勾着唇,神色自若地将所有礼花捧到院外,掏出打火机递到她手里,好像这是他家,一切都那么理所当然!
是啊,无论他做什么事,都显得理所当然!
“疯狂的*!”他握住她的手,率先点燃了一簇礼花!
焰火“刷”的一下冲上半空,又“啪”的一声碎成满目金光!
真是疯狂!
他们要将为订婚宴准备的礼花全部放掉!
宁浅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苏芷兰那张气歪的脸,她一定会用最恶毒的语言来骂她,可是谁在乎呢?
她点着打火机,伸到引火线旁,兴奋地一直在颤抖。
橙红色的火苗跳跃着,一点一点咬噬掉眼前的短线,继而冒出一簇火花,然后迅速往上窜!
☆、014疯狂的夜晚
“小心。”夏默澄紧张得一把将人护在怀里。
宁浅早忘了方才还生他的气,取笑道:“点个焰火都能把你紧张成这样!”
“那是!我怕你手脚笨笨的,把自己给烧了。”他一脸理所当然。
宁浅把打火机丢回给他,“快!我们把所有都点了!在美国不让放,我好久都没看过这么美丽的焰火了!”
夏默澄笑着,一手去够引火线,一手仍要护着她,竟然效率很高地把一半的礼花都点了!
灿烂的礼花“嗖嗖嗖”地接连飞上天空,炸出一团团灿烂的金光。
到最后一个时,夏默澄把打火机又交给她,“最后一个,这是火树银花,亲手放了它,就会得到爱神的祝福!”
“真的吗?”
“真的!”夏默澄郑重地点了点头。
宁浅也没细想,赶紧伸手过去,生怕宁家人出来制止,实际上,已经有好多佣人在外面围观,她都听到苏芷兰那高跟拖鞋一下下剁在地板上的声音。
无数的金光飞上天空,璀璨的火焰将漆黑的夜幕点缀成了最美的画板。
焰火倒映下,宁浅还拉着夏默澄的手,就像从前一样,笑容甜得没有丝毫的杂质。
夏默澄深深凝视着眼前这张笑靥如花的脸,一时眼中尽是chong溺和沉醉。
这一刻,他们都不再去想,过了今天,明天会是怎样。
或许,过了今晚,就不要再有明天。
“浅浅。”夏默澄用手抚平宁浅额边乱飞的发,低声微醺着嗓音问:“你的火树银花,是为我放的吗?”
宁浅回过头,听了他这句话,才突然想到什么。原来融融的笑意,就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下一秒,猛地放开他的手。
夏默澄的笑容还凝在脸上,“浅浅?”
宁浅沉着声,怒极反笑了,“为什么要为你放?夏默澄,你转移目标的能力还真是厉害啊!我明明最应该报复的人是你!我今生最应该恨的人,也是你!放了她婚礼的烟花,难道你就不会娶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