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呆不得了,他捂着自己又有些作疼的胃部,不顾医生的住院挽留,用尽最后一点点冷静出了医院让司机带他到了一家咖啡馆。
第六十一章 残酷月光
柏谨言就这样落寞 孤独地在“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呆到了咖啡店打烊,三催四催终于是被赶了出来。耳畔暮暮的抱怨声犹在耳畔:“咖啡又不是酒,你怎么灌咖啡跟灌酒一样,你当老娘是开酒吧啊,老娘开的是咖啡馆好吗?!你吓到老娘我多少顾客啊你,你……”
暮暮不懂 ,其实他只是想去见见晚晚。他想起当年,他曾问过明晰,怎么样,怎么样才能同他忘掉一切重新来过,分明第一次邂逅的场景,他安排的分毫不差。然,她却心死了一般答他:可以,除非你让晚晚活过来。
“晚晚,你去帮 我问问她好不好,去问问,你没死,是不是她就可以重新同我开始?”他眸色像浸了墨,漆黑无光亮,嘴角半勾,看得晚晚心惊肉跳,深怕这人癫狂在她店里然后一死了之。
柏谨言虽然一个晚上都在如同梦呓喋喋不休,呢喃自语,却是心下一点点地变凉变干涸。
其实,他不是不明白,他想,明晰,晚晚已经活过来了,然,我知道,我在你心里永远都不会活过来了。
柏谨言灌了自己一杯又一杯咖啡,加了好几份浓度,半丝无甜味,却觉得并不是那么苦,坐电梯到了冷寂的家里才哂笑觉得自己真傻,咖啡是越喝越清醒的,他艰难地撑着自己移动到沙发上,霎时,瘫软,力气全无,忽然手摸到了一软物,低眼一看,竟是他等给傅随安系上的围巾。
她还给了他,放在他家中的角落,片刻由不得他拒绝拖延,甚至找任何借口都回绝不了她的归还,这等撇清,像是百般嫌了他。
脑子清晰一片,却是十足的空洞,直到凌晨被越洋电话吵醒,是他风险投资公司的合伙人,亦是大学时期的挚友Abbott,先问柏谨言在国内好不好,礼貌性的问语,他却是沉默半响,下颌浅收,似有似无凝视着客厅所坐着的沙发前那幅壁画,偌大的天空,一家飞机,笔墨浓重,意境深远,他恍惚看见的不仅仅是这一幅画,喉咙不自觉哽咽,他再忍不住,抚额苦笑道:“Abbott,我不好,一直在找的,我爱的女人怀孕了。”
那头立刻惊诧了片刻,随后恭喜连连。
柏谨言却薄唇微凉,顿了顿说:“不是我的。”
远方电话线那头显然怔愣住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直到柏谨言恢复如常,平静而淡漠,在挂电话前又说了一句:“Abbott,从我死心送她走的那天起,我要的其实就很少了,我现在只想当她孩子的父亲。”
他本想着,只要展嘉瑞同过去做错的他不一样便好了,他会帮她看管着他,片刻不让他有任何伤害她的机会,他望她能拥有同当年不一样的日子,如今却不那么想了,若是什么都得不到,至少得到她和他们的孩子,亦是好的,聊以慰藉,诉他满腹寂寥的衷肠。
月高而清冷,寒意侵袭,眉目幽远如夜色,额角渗出冷汗,柏谨言却怔忡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明月,容色孤寂。
第六十二章 等我死(上)
慢慢的,冷气就像 有意识的一把剑刃带着冰凉感刺得他彻骨寒冷,良久,客厅里,柏谨言呵呵一笑,呼出的气有些迷了眼,眼眶微润,他胃部和膝盖处都隐隐作疼,浑身竟慢慢蜷缩起来不小心跌坐在了地上,似笑非笑地低低呢喃了一句:“……明晰,只我一人记得,我一人,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
最近神经 癫狂的人太多,每个唤她“晚晚”的人都似乎有些毛病,暮暮思忖着,慢慢空出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边叹气边同自己店里的工作人员一起打起烊来,这时已是将近凌晨了,却不曾想,迎进了客人。
“哎,不好意思 ,我们打烊了。”
玻璃门紧紧关着,透过玻璃,只见她店里的兼职指了指门上挂着的“已打烊的牌子”
那人倒也不恼,只是淡笑着冲着暮暮挥挥手,弧形较好的唇正蠕动着唤着暮暮的名字。
“晚晚。”
暮暮不禁翻了翻白眼,又一个她纠正了无数次但还是不停叫错她名字的人。
“让她进来吧,大家今天辛苦了,你们先回去好了。”而不知为何,她莫名就是拒绝不了那些迷迷糊糊唤她“晚晚”的人,那种口里的亲昵让她觉得匪夷所思的熟稔和亲切,她一直是信命的,所以愿意相信这是缘分。
苏一彤轻手轻脚的进了“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双手合掌,满脸歉意,明黄色宽大的羽绒服将她真个人围的看起来越发娇小可人。
“喝什么?”
“白开水就行。”苏一彤坐下望着暮暮的眼睛充满了温柔,她的脸有些婴儿肥,看人的时候本就温和,而她那样专注地凝视着暮暮的时候,连暮暮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都不免心中柔软。
暮暮递了一杯盛着热水的玻璃杯给苏一彤,在她的对面坐下。
苏一彤立刻轻声道:“谢谢晚晚,晚晚真好。”
晚晚,晚晚,晚晚,都是晚晚,可偏偏她除了有些不耐烦竟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她素来不喜复杂,也不想想得太深远,夏南一直说她有一颗榆木脑袋,除了吃什么都愿意去想,空长了一张聪明脸,她每每耸耸肩不置可否。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设的是苹果最简单的铃声,苏一彤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了静音,刚想启口,手机又震动起来,她索性关了机。
“男朋友?”暮暮挑眉问。
“不是。”
“追求者。”
“不是。”
“好,我投降,你说吧。”暮暮双手一摊。
“……准确应该说,是多管闲事的竹马。”若有似无沉思了半晌,苏一彤终于下了定义。
“那么晚了,他一定是担心你,不如给他回个电话吧,何苦这样折磨人家。”暮暮说话向来不忌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女人的直觉当然是知道,苏一彤的竹马定是在乎着她。
苏一彤本神色自然,直到暮暮启唇而出的那两字“折磨”,骤然便变了脸色,不过下一秒便恢复过来,垂下眼帘,声音仿佛浸湿了一般温润似悠远地道出:“我知道,他待我很好。”
第六十三章 等我死(下)
既然知道何苦这样 对人家,暮暮腹中不免冒出这样的疑问,若是个美男子的话,那岂不是更浪费……
仿若沉浸 在自己的思海中,苏一彤径自说着:“……晚晚,他比我父母还好,晚晚,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他都会在我家门口等我,陪我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早上我只要七点起,他定是六点就起来了,永远比我早一个小时就是为了要在我出家门前等在我家门口,我不记得是初中还是高中了,我想要一只手机,可爸妈因为怕影响学业不肯给我买,是他每天只吃葱油烧饼和包子攒下来的钱给我买的,他爸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偷偷背着他妈把他打了一顿,可我呢,我收的理所当然,那一只手机没几天就被偷了,我没有哭,也没有歉疚,只觉得可惜,可他握着我的手对我说:‘彤彤,别难过,我会再给你买一只的,等以后我工作了你想要几只都可以,我都给你。’”
多好的男人,暮 暮听着听着不免心中喟叹,要是她的夏南那么好,她早就嫁给他了。
“后来,他又给你买了一只,这回是吃了多久的泡面啊?”暮暮托腮嬉笑问道。
闻言,苏一彤唇角微展,低眉回道:“吃了一个月,但我没有收,第二只手机他是给我买了,但我的第二个手机却不是他买的,是我初恋的学长送我的,那天我拿着新手机,看见他在我家楼下等我,我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诧异,惊慌,还有无奈,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就递给了我走了。”
太狠心了,原来世间好女人容易受伤,好男人亦容易受伤。暮暮浅浅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皆是对苏一彤的不解:“那,那一只手机呢?”
“你想问的是我到底后来用的是哪一只吧?是我学长的,他送我的那一只我一直锁在抽屉里,我知道他和你一样,那天后他一直在等,等我换上他买的手机,可到现在,他给我买的手机不下几十部,只要有新款他都会去买来送我,那么多年,我装完了一个抽屉,又装满了另一个抽屉,可我都没有换上他给我买的……若说是折磨的话,晚晚,的确是折磨,也许我的确是在折磨他,折磨到我忘了我对他到底有没有感情。”
这是我此生听到最狠心的话,甚至是无法理解的话。暮暮心里说道。脸上亦表现出了些许不赞同。在她看来,苏一彤真的是不懂珍惜。
苏一彤何尝不明白暮暮此刻的表情,她没有在意,只是心不在焉地说:
“晚晚,他以为我不记得,他一直以为我不记得,其实我是记得的,从出生懂事以来,见他多一次,就记得更分明一次。”
“他始终不明白我为何不给他一点点的机会,明明他比谁都
更有机会让我动心,我却始终无动于衷,晚晚,不是他不好,也不是我存了心折磨他,而是看着他我便想起当年他是如何待我的。晚晚,有些痛苦不是他死了就没了,而是我死了才会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