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苦涩到极点,终于知道什么叫近乡情怯,越靠近他就越是煎熬。
“不必。”
我从厨房盛好粥出来,放到他面前。
“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我站在桌前问他。
他拿起勺子搅了搅粥,“已经好了。”
我点点头,瞟了一眼黑透的天,搓了搓手说:“你吃完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外面下雪了,你在这儿住一晚吧。”他平静地建议。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仰头将眼底的潮热逼退,还有什么更残忍呢?没事,我会熬过去的。
屋子里十分安静,只有他喝粥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我心上。
我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他蓦地说:“还不错。”
“你喜欢就好。”
“你现在自己做饭吗?”
“偶尔,平时都是他做的。”
他突然没了声音,少顷,他低头喝了一口粥,说:“他对你很照顾。”
我听着他波澜不惊的声线,心口就像有爪子在挠一样,突然就开口,“前几天,他说看见你从实验楼离开,你——”
他将勺子压在碗沿,顿了顿说:“他看错了。”
我不禁气闷,“那你的病怎么来的?”
“可能受凉了。”
“……我那天看见你了,我去找你了。”
“你看错了。”他平静地重复。
我突然就炸了,噌地一下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椅子拖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我也不管,只恨恨地睇着他。
他停下勺子,抬眸看向我,云淡风轻。
我真是被他惹毛了,气得捏紧了拳头,“你既然来看我为什么不肯承认,你的病就是那天淋雨得的,我眼睛5.1没有坏,我也不是傻子,有这点逻辑能力。”
“你生病不去看把自己弄成这样我很难受!你既然无法回应我为什么要让我难过!我已经下决心要忘记你,可现在这样怎么办?凭什么是我在你背后一直追,我累了,可是我喜欢你,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为什么我不能像别人一样喜欢你?我羡慕别人吃蛋糕过生日,是你给我过的第一个生日,你忘记了吗?你让失去自我的陈之冰重新找回了自信,可你现在只把我一个人忘掉了,这样公平吗?你凭什么把我丢掉……”
那双黝黑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望着我,穿过稀薄的空气,似乎冻到我的眼睛,我瞬间觉得所有的力气都被释放完,身体冰凉到极点,一下跌坐回椅子上。
果然,我永远都赢不过他。
哪怕你在这边声嘶力竭,他简单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土崩瓦解,我上辈子肯定欠了他一大笔巨债,这辈子就注定要倾尽一身相还。
我咬了咬嘴唇,蓦地跌下眼泪,我不肯发出声音,伸手擦掉。
他突然放下碗站起身,目光死寂,“对不起。”
我眼睁睁看他穿了衣架上的大衣,怔怔地站起来,心里一沉,走过去拦住他,“你要去哪?”这么厌恶我吗?连同处一室都难以接受?
他甚至没有看我,径自绕开我就往玄关走去。
望着他冷冽的背影,我倏地喊了一声,“你是不是想起来了?”说完,我自己都一懵。
与此同时,他的脚步猝然停住,身体站得笔直,黑色衣领过耳,看不见一丝表情,可我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
就在这对峙的几秒,我在心里愈发肯定,他想起来了。
这就是真相。
他突然对我态度大变,是因为他记起来了,所以才刻意疏远我,因为比起厌恶我,他更恨的是他自己。
如果是这样,一切都变得有迹可循。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胸口滞闷得要透不过气,心口也恍惚被什么东西压住了,脑子里空空的,我更加难受。
良久,我走上前,在他身后站住,伸手握住他攥紧的拳头,“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这么痛苦,而这一切都是我带来的,如果我一开始就告诉吴起我的身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我的贪心。
他的背影冷硬如铁,灯光打在脸上,更生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看得我触目惊心。
我心里大痛,神思恍惚,急忙说:“对不起,是我太自私,对不起,我,我会尽快离开的,是我搅乱了你的生活,是我对不起姑妈,都是我的错,他们都不知道,我不会说的,只是想你不要难过,你——”
我胡乱地说着,他倏地转过身,大手扣住我的手臂,打断我,“冰冰,不是这样的。”
我望见他发红的眼睛,猝然住了嘴。
他幽幽的眼睛里似乎还揉进了一丝暖意,我怔怔地听他说,“对不起,但是我们不可以。”我甚至感受到他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衫烫到肌肤上,慢慢渗透,变成一股决绝的力量,将我们撕扯开。
我的眼泪就这么跌了出来,推开他跑了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不可以,可我没有办法死心,谁也没有办法动刀子把你从我心里剜去。
☆、151
冬夜,雪里,抛弃,无助……这是我二十多年来遇到的最糟糕的冬季。
车流奔逝,灯火恢弘,远远望去,车道就像一条磷光莹莹的巨龙,一直蜿蜒向西。
马路对面,有人在朝我招手,个子不高,穿着雪白的羽绒夹袄,影影绰绰,我擦了擦眼睛,目光越过涌动的车流,那边俨然是幸福的三口之家,还穿着亲子服,独孤湘湘站在他们中间,蹦跳着朝我挥手。
我蓦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车站。
天大地大,我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浑浑噩噩地穿过一条长街,对面就是时代广场,新年即将到来,时代广场灯火璀璨,人潮来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中央的喷泉下,有无名歌手在独自悲歌,歌声苍凉,在冷肃的空气中徘徊不息。
我走到钟楼坐下,打开手机,苏幕和闫凛英都打了电话来找我,我给闫凛英发了条短信,然后把苏幕的来电记录删除,关上手机。
蓦地,“哇”的一声啼哭在我耳边炸开,我循声望去,就看见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女孩跌倒在地上巴巴地淌着眼泪,我赶紧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没事吧?”我替她拍着衣裤上的脏灰,一边问。
她根本不理我,一个劲地哭,硕大滚圆的眼泪啪嗒啪嗒地砸到我手背上,弄得我也悲戚起来。
“小妹妹,你家人呢?”我拿了纸巾替她擦眼泪,一边在人群里张望。
“哥哥……买糖……”她在我臂弯里转了身,指着前面旋转木马的位置。
“乖,不哭了,姐姐带你去找哥哥好不好?”
她怯怯地看了我一眼,眉毛皱得紧,楚楚可怜。
我想了想,拿出手机,“你知道哥哥的电话吗?我们可以打电话给他。”
她这才点了点头。
未几,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大男孩跑了过来,女孩的脸色即刻变得欢喜,我干脆放开她,“去吧。”
小女孩一头扎进哥哥的怀里。
大男孩欲叫住我,我朝他笑笑,招招手,离开。
多么熟悉的场景,可我和他,终究不再是这幕景里的人。
我重新坐回钟楼下,等了有一会儿,闫凛英找了过来,我起身准备跟他回去,却发现他背后还跟了两个人,苏幕竟然也来了,我没去看他,把视线投到另一边,却是一张陌生的脸孔。
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少女,一双眼睛圆滚滚的尤其突出,笑眯眯的,穿着一件及膝的长毛衣,丸子头,非常可爱。
闫凛英的脸色堪比黑炭,可苏幕的脸色更难看。
几乎是闫凛英抓住我手臂的同时,苏幕也拉住了我。
当然,我不会痴心妄想——苏幕被闫凛英刺激到了忽然发现自己嫉妒不甘等等,这不是他的个性,他的耐力一向出奇的惊人。
之前,苏幕还老是说有闫凛英照顾我他很放心云云,现在看来,出现问题了。
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僵持着,那个少女似乎也看出了不寻常的苗头,走上前戳了戳闫凛英的背,讪讪道:“嗨!闫凛英你在干嘛?”这样近距离看,她的眼睛更圆,让我莫名想到一种动物——猫。
我疑惑地看了看她,她反应敏捷,冲我招招手,“嗨!我是左思纯,你好!”
我也努力遗忘这两个男人幼稚的举动,冲她笑笑,“你好,陈之冰。”
她眨了眨眼睛,眼里有一种奇异的光,像机器一样将我扫描了一遍,“和闫凛英说的基本符合。”她摸了摸下巴,突然又说:“我有了灵感。”然后迅速掏出便携笔记本。
我被她这一系列举动弄得一头雾水。
闫凛英望了她一眼,再看向我,狠狠地拧了下眉头,我觉得莫名其妙,径自甩开他的手,“你们都放开我。”苏幕有些尴尬地松开我,但依旧站到我这边,不着痕迹将闫凛英隔开。
而那个少女站在闫凛英背后,一脸神采飞扬,一手抓着闫凛英的背,“太棒了!”
我听到很清脆的“啪啪”声,唔,她下手好狠……闫凛英脸皱得更厉害,我突然有点想笑。
少顷,闫凛英将左思纯一把拎到跟前,盯了她一言,少女即刻住了嘴,但脸上激动的神色丝毫未减,反倒跺着脚搓了搓手,看着我说:“好冷——冰冰,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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