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那一夜对于何欢来说是“等待”,那么对于周沉而言便是“自刎”,他站在离她那么近的地方,目送她一点点走出自己的生命。
我的好姑娘,你要坚强,要勇敢,要去追寻更好的人!
……
周沉回忆完,用捏着空酒杯的手顶住自己的额头,这样才能保证醉醺醺的自己不趴到桌上去。
连翘看着心里不是滋味。
“周沉,你少喝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如果真不想她走,就去把她找回来。”
周沉摇头:“不找了。”
“你真舍得?”
“舍不得也不找了…”他将空杯子放下来,手掌撑住半边脸,眼圈红红的,不知是因为心里难过还是喝多了酒。
“连翘,我这段时间很开心。”
“我知道,谁都看得出来。”
连翘还记得三宝出生的时候周沉带何欢去看她,两人站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出彼此之间的温腻,还有三宝的满月酒,周沉全程都对何欢悉心照顾,那种细致的爱是从他每一个眼神和动作里自然流露出来的。
连翘当时就看出周沉是一头栽进去了,可是没料到他会来这一招。
“周沉,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求婚?”
“呵呵…”周沉虽然喝得七八分醉,但是起码的理智还是有的,连翘突然提到以前的旧事,不免有些尴尬,“抱歉,那时候是我考虑不周全!”
“错,你那时候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你说你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还攒了一大后备箱的糖给我,后来去林桂那次,我们住在镇上的一间小旅馆里,睡同一张床……你还记得吗?”
“记得…”周沉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实在尴尬,“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心里真的很在乎何欢!你原本做任何事都特别有自控力,心思强大,从来不做任何没把握的事,可是你居然跟一个小你21岁的丫头闪婚了,当时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可是见到你们站在一起的样子我才放心。你们虽然年龄和身份都不合适,但是你们的气场特别合。”
连翘伸手过去将周沉面前的空酒杯拿过来,看着他:“你信不信,人与人在一起能不能长久真的要看气场。就像以前你说喜欢我,其实你也只是一时之意,我脾气太要强,不服软,不愿意受人控制,而你表面温和,其实内心比谁都霸道坚硬,所以我与你根本无法凑到一起,但是冯厉行跟你截然相反,他表面狠戾,但内心其实有很柔软的一部分,我与他在一起或许会有争执,但争执过后总有一方会服软,所以我们散不掉…”
周沉只能笑笑:“你跟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证明当初我向你求婚是个错误?”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除却年龄之外,何欢真的跟你很合适。”
“可是合适不代表一定会在一起。”周沉苦涩笑了笑,还想去拿酒瓶子,却被连翘一把按住。
“不能再喝了。”
“我反正没开车过来,一会儿你送我回去。”
“不行,冯厉行最忌讳我单独跟你在一起,如果再让我这么晚一个人送你回去,他知道了肯定又要发孩子脾气。”连翘这话半真半假。
周沉只能用手掌捂住自己发烫的脸揉了揉:“他还惦记着以前的事啊?其实真不必要了。”
“就是,回头我得拉他来看看你现在这样子,为了个女人失魂落魄,借酒消愁,早就把我忘脑后去了,现在满心思全是另外一个女人。”连翘故意嗔怒,想借玩笑调解一下周沉的情绪,可他却微微颔首,嘴里念念有词。
“是啊,现在满脑子是另外一个女人。”
“……”
那晚周沉在“花馔”终究还是喝醉了。
连翘开车将他送回家,可能因为宿醉的原因,周沉一觉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还是被床头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揉着发涨的太阳穴将听筒拿起来,对方那头传来甜美却略显机械的女音:“尊敬的会员您好,这里是PICCI客服中心,之前您在本店办理的会员卡需要升级,请您抽空去我们柜台办理,另外基于您办理会员卡时留的资料显示,宝宝再过几天便要满一个月了,介于我品牌母婴同护的销售理念,我们会给所有孕满月的准妈妈提供一次免费孕检,孕检单会有相关人员邮寄至……”
周沉心烦地挂了电话,觉得现在这些推广人员实在太神了,居然能够弄到私人住宅的座机号码。
☆、416 搬家,婴儿床
周沉准备搬家了。
原本方秦是要找搬家公司替他弄的,但周沉执意不肯,自己抽了个周末时间慢慢收拾。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新购置的那套公寓里面什么都有,他也就搬些换洗衣物和必要的生活用品过去。
简单理了一下。两个中号的行李箱就足矣。
只是有些东西容易收拾,有些东西怎么处理?比如记忆,比如这屋子里的气息……
周沉在收拾行李的每一刻都是煎熬,心里想,何欢那丫头还真是心狠啊,走得那么干净。连一根头发丝都没留。
周沉把整个屋子几乎都理了一遍,依旧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仿佛她从未在这里住过,可是周沉觉得自己呼吸的每一寸空气,自己看到的每一方景致,里面都有何欢的痕迹。
比如那间厨房,他曾在里面为她做好吃的东西,她把他的厨艺夸得天花乱坠,还鼓动他去开间餐厅,后来他还真听取了这丫头的建议,收购了沈氏37%的股份,圈内知道这事的人还特别好奇。觉得周沉肯定是哪根筋出毛病了,传媒和房地产都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涉足餐饮了呢。
可谁料到华茂收购沈氏只是因为何欢无意中间的一句话。
再比如那架钢琴。
何欢真是好喜欢那架钢琴,因为真的太贵了,拖出去拍卖随随便便估计都能砸出个上千万。
一溜儿象牙琴键。她曾跟周沉开玩笑:“看看,我这一手指按下去可全是钱吶。”
这么想想其实何欢还真是爱钱的姑娘。
这个爱情的姑娘还曾用那架钢琴为他弹奏过很多美妙的乐曲,在他工作疲倦的时候。在他接到烦躁电话的时候,也在两人情意正浓的夜里……
至于卧室的记忆就更多了。
相拥相吻,辗转欢宠。
周沉曾一度觉得自己是被何欢的表象所骗了,他当初没能忍住将两人的关系捅破了那层膜,结果这丫头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在床上绝对没有故作娇造的劲,相反,简直是一只开了荤腥便不肯安分的小妖精。
可是周沉好喜欢这样的何欢,喜欢她的兔耳朵,喜欢她的小野猫装扮,更喜欢她对着别人柔静安分,对着自己却又上天入地的那股劲。
这样的何欢让周沉欲罢不能,感觉自己的生命又被她重新燃烧了起来,可是火势越猛,他越觉得不安。
周沉缓缓坐到他曾与何欢共同躺过的床上。
床褥平整,上面一点余温都没有。
这是他从香港回来之后第一次坐到这张床上,之前一段时间他都有意回避,独自住在客房。
周沉将手机屏幕打开,进入收件箱,很快便翻到何欢发给他的那张自拍照,穿着黑色薄纱睡衣,头上顶着毛茸茸的兔耳朵,一只手掌轻轻盖在自己白皙平坦的小腹上,眯着眼睛正媚惑地看着周沉。
下面还有她的一条短信:“寂寞难耐的兔宝宝独守空闺,等人来抚慰…”
没个正形!
周沉忍不住将手机握到两手之间,顶着额头稍稍躬身撑到膝盖上。
这是他最近经常会做的一个姿势,感觉只有这样才能撑得住自己越来越虚空的身子。
……
第二日是周日,周沉打包好东西准备拿去公寓,临走之前又去各处转了转,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东西,结果正巧就进了一楼走廊角落的那件储物间。
门一打开,光线从窗口照过来,周沉只觉一个恍惚,那张何欢执意要买回来的婴儿床就大大咧咧地放在储物间中央。
周沉无法形容当时自己的感觉,就像胸口冷不丁地被人刺了一刀下去。
真残忍啊,她走得这么彻底,什么都没留下,唯独把这张小床摆在了这里。
这张小床是他们争执的导火线,虽然周沉明白他们早晚要走到这一步,但那晚两人确实是因为这张小床吵起来了,第二日周沉便飞去了香港,随后再也没和何欢见面。
如今何欢带着所有能证明她来过的东西走了,唯独剩下这张小床。
周沉越发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丫头故意的,来惩罚他逼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
好样的,姑娘,你又成功了。
周沉将行李箱放到了储物间门口,自己走进去。
小床还是之前的样子,浅蓝色的纱帐挂在上面,顶头吊着床铃。周沉忍不住一手扶住床,一手想要打开床铃的开关,可是开关还没找到,他只觉得手指在床栏内侧摸到凹凸不平的一片触感。
什么东西?
周沉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木纹床栏内侧比较显眼的位置上刻了几个英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