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闹,是早晚都要走到这一步的!”
“什么?”连翘真是不明白了,“你患绝症了?”
“……”
“还是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比如另结新欢了?再比如搞大了其他女人的肚子?”
“连翘!”这回换周沉听不下去了,“我与她之间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她喜欢你,你在乎他,两人之间彼此吸引,彼此依赖,有什么事不能解决?难道是因为老爷子不喜欢她?还是觉得你们之间门不当户不对?”
“都不是!”
“那是什么?还有什么是你周沉解决不了的问题?”
“有!年龄!”
唯有年龄让周沉无能为力,因为这是自然规律,他抵抗不了。
何欢就如初生的太阳,光芒会一天天绽放变得越发灿烂,而他已经步入不惑之年,再往下走便是一天天衰老进入黄昏。
他与何欢根本就站在两条截然不同的人生点上。
“何欢很好,我知道自己能够遇上她是我的幸运,但是我不能这么自私耽误她。”
“这就是你执意要跟她离婚的原因?”连翘简直不敢相信,“周沉,你要笑死我了,这算哪门子无法解决的问题!”
“可这确实是我们之间需要面对的问题,或许现在还察觉不出来,可越往后问题便会暴露得越大,毕竟21岁不是个小数字。”周沉已经显出浓重的失落感。
连翘用考究般的目光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突然很严肃地确定:“周沉,你在何欢面前没有自信!”
“……”
“你就承认了吧,你确实在她面前没有自信对不对?你怕随着年龄的增长何欢会渐渐远离你,你怕将来自己成为她的负累。”
“……”周沉又喝了一口水,目光沉沉,看了连翘一会儿,最后也只能苦笑,“对,我承认你说对了一部分,我对我们的未来没有自信。”
“不,你不是对你们的未来没有自信,你是对你,对何欢没有自信!”
“……”
“你不确定何欢对你的感觉能够维持多久,也不确定何欢能够依赖你多久,所以你选择现在就抽身离去!”连翘的语气渐渐激烈起来,这是她认识周沉到现在所见到过他最无力的样子。
周沉扶着额头笑笑,他无非否认连翘说的全错,但是他要逼着何欢离婚的真正原因不是这个。
“我对未来没有自信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我也知道何欢不会轻易离开我,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她这么优秀,她还年轻,以后的人生有无数种可能,但无论哪一种都会比我在一起好。”
“放屁!”连翘简直无法忍受,原谅她在这么雅致的环境中骂脏话,“周沉你可真不像这么混账的人!如果你真这么想,当初为什么要娶她?既然娶了她,为什么又不能坚持下去?”
对啊,为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周沉也问过自己无数次,他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只能凭着感觉走。
“连翘,你知道何欢最想要的是什么?最害怕失去的又是什么?”
“……说!”
“她最想要的是安稳的生活,有亲人陪伴在她左右,而她最害怕失去的也是这个,可是这些我起初都不知道。我当初娶她的理由很简单,一是想帮她度过难关,二是我有私心,我喜欢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可是渐渐我发现她远比我想象中的好,她也越来越依赖我,可这不是好事,我迟早会离开她,到那时候留下她一个人怎么办?要是再有个孩子,她的境况只会更糟糕。”
周沉又想起那个突然离世的刘总,高血压导致的脑溢血,走得很急,后事办完后他新娶的那姑娘便被刘家人打发去了国外,只分到了很小一部分遗产。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暴,特别是利益链错综复杂的大户之家,谁都不清楚自己百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所以你情愿现在就把她赶走?也不管她会不会受到伤害,也不管她会不会因此恨你?”
“恨我?”周沉又笑了一声,“她若能恨我就太好了,而且我相信她现在就离开我,受到的伤害肯定比将来小。”
这便是周沉执意要跟何欢离婚的原因,他一厢情愿的以为目前的伤害都是暂时的,他得还给何欢一个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未来。
“何欢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那个人会陪她走完完整的一生,而我,只能陪她渡一程。”
☆、415 借酒,不醒人事
周沉那晚在“花馔”喝酒了。
当然,他这回喝的不是之前被连翘骗着喝下去的玛卡酒,不过酒性照样烈得很。
连翘后来也不知该怎么劝他了,感情这种事,旁人看着干着急。可是只有当事人才清楚地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连翘还是头一次看到周沉如此落魄失意。
以前这男人在她眼里也是无所不能的,仿佛多大的场面他都能应付,心里顶着千斤石,可是这次似乎不同了,无所不能的周沉垮了。
为了一个何欢。周沉已经用上了“借酒消愁”的烂把戏。
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餐厅里响起古筝弹奏声,屏风后面显出演奏的人影,应该是个穿白衣服的女孩子。
周沉的目光虚虚飘过去,定在屏风上定了很久。庄亩纵血。
“别看了,她不可能是你在想的那个人!”
“我知道。”周沉扶住发涨的额头,“她弹的比这好。”
“……”
连翘忍不住笑,这男人还真会护短啊,不过何欢的水平她也见识过的,当初她和冯厉行的婚礼,还有这次三宝的满月酒,何欢都有现场演奏。
“以后会不会后悔把她逼走?”
周沉摇头:“我只后悔当初娶她。”
连翘突然开始同情这个男人。
“我觉得你至少应该跟她好好谈谈,这样把她硬生生逼走。对何欢太残忍。”
“那对我又何尝不是?”周沉用手指擦了擦额头,看着连翘,“就前几天吧,她去香港找过我。”
“你们见面了?”
“没有。”周沉回忆当天晚上的情景,又喝了一口酒。“她不知道我在香港的地址,先宰后奏吧,她到了香港才联系我。让我去机场接她……”
“最终你却没有去?周沉,你可真诨!”连翘又要替何欢打抱不平了。
周沉却无奈地摇头:“我去了,但是没有让她见到。”
他应该此生都会记住那个夜晚。
当时周沉从兰桂坊的酒吧里走出来,让司机开车带他直奔机场。
去的路上他不确定何欢还在不在机场等他,毕竟离他收到短信已经十多个小时过去了。他觉得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已经回去,或者找了一间酒店住下,但是他没有试图跟她联系,只是一味地跑过去。
甚至他在去机场的路上都想好了,如果何欢还在那里等他,他什么都不说了,牵起她的手就走,管它什么年龄还是将来,他就自私一次又如何。
可是最终结果却是背道而驰。
周沉让司机把车子停在航站楼门口,他自己走进去,在大厅里转了一圈,很轻易地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何欢。
她身上穿了一件翻领白衬衣,牛仔裤,帆布鞋,安安静静地坐在靠边的位置,稍稍低着头,手里捧着纸杯子,旁边放着一竿小巧的行李箱,背上驮着的还是那只她经常背的双肩包,唯独不同的是她把长长的头发都扎起来了,后脑勺上往后拱起一个松松的小包,这样便从衣领里露出了大半截纤细白嫩的脖子……
这样的何欢就如刚从晨露出吐出来的花骨朵,坐在机场敞亮的灯光下,仿佛身上都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她那么鲜嫩美好,自己何必去耽误她。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下定决心要逼她离开,周沉觉得自己只差那么一点点了,只要再努力一把,他就能将她“赶出”自己的生命,所以他的脚步一下子就挪不动了,渐渐退回到门口的电子屏后面,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何欢。
看着她坐在椅子上看了数次手机,也看着她将手里的纸杯子转了好多圈,最后看着她终于起身,朝自己躲的电子屏看了一眼,他立即收身回来,幸亏没被何欢看见。
一两分钟之后周沉才稍稍又将头探出去看,何欢已经拎了行李箱站在大厅中央了,围着四周转了一圈,终于确定她要等的人没有来。
她死心了。
周沉心也死了,将身子收回来,肩膀靠在电子屏的柱子上,很快手机响了一声,是何欢最后发过来的那条短信——“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离开你的理由。”
这回她是真的走了,拖着行李箱去问讯处,很快重新买了一张机票去领登机牌。
周沉一直看着何欢的背影消失在安检的闸口,他才渐渐缓过神来。
终于亲手割掉了这段感情,就像是自己挖除了自己身上最柔软的一部分,那里便成了一个窟窿,长痛不宁。
何欢回邺城的那晚香港下了一夜暴雨,电闪雷鸣。
周沉坐在车里抽掉了一整包烟,差不多天亮的时候才让司机送他回酒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