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论我有多么舍不得长安、有多么舍不得过去的荣光,我偏偏遇见了你。”裴承秀抬眸凝视李淳风,明媚一笑,杏眸的神采温情脉脉,“为了你,为了长长久久地待在你的身旁,我再也不是裴寂的女儿、再也不是尉迟敬德的未婚妻、再也不是太子李建成的心腹。李淳风,我这般痴迷你,算不算‘一见君子终身误’?从此以后,我只能隐姓埋名躲起来,除了你,再无其它归宿。”
一番情深意切的诉说,触动了李淳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也不打算回答她的感慨,无法抑制的靠近她,左手扶住她的后腰,右手虚扶着她的背,把她牢牢地搂在怀里,低眸,寻上那一瓣柔软的唇,采撷令他沉醉不堪醒的香甜。
她在他怀里躲了一下,躲不过,含含糊糊的嘟哝抱怨:“话又说回来,我现在有几分后悔,刚刚那句‘不要气你’把我说得好似朝秦暮楚的女人。李淳风,你怎么还和从前一样?说生气就生气,忽热忽冷,一点都不好相处。”
他离开蜜糖似的朱唇,额头抵着她的,看着她清澈的眼眸,“不好相处也相处这么久,往后,你我还得相处一辈子。”
她长长的眼睫扑闪,忽然,嘴唇一撇,悻悻地哼:“李淳风,为什么我说完一长段感人肺腑的表白,你就只回复一句‘不好相处也相处这么久’?你能不能说几句让我心情大悦的花言巧语?”
他愣住,不一会儿压低声音道:“我不擅长哄女子开心,年深日久。”
“没关系,今日试上一试。”她撒娇。
“……”
“说嘛,说嘛。”她拽拽他的衣袖。
“……”
“再不说我生气了啊,再不说我就不要你了……唔……”形势比人强,她的唇瓣再次被他偷袭吻住,没有机会再威胁他。
温热的舌探入檀香小口,与她的舌纠缠,不一会儿,她气息骤乱、晕晕乎乎,他也很不好受,喉咙发紧,眸色因无法克制的*而变得深沉。
薄唇离开她的唇瓣,气息紊乱:“现在什么时辰?”
她一下子就懂得了他的意思,差点又咬到舌,“青天白日,我们,我们……”
清心.寡.欲.多年,被撩拨的渴望一旦开始就再难以休止。他一只手臂牢牢抱起她,她身子一轻,蜀锦绣花鞋面上的珍珠勾起垂坠的床幔,然后,她的背稳稳妥妥地挨着床榻,他发烫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烙上她纤细的锁骨,圆润的肩头,一寸寸的往下游走,全落在.丰.盈.饱.满.的.胸.口。
她几乎是没过多久就分辩不清东南西北,喘.息.之间下意识地伸手去解他的束冠,一头如墨黑发散开,与她的青丝结绕在一起。
虽未成婚,如此,也算是结发夫妻,可行夫妻之实。
云翻雨覆之际,她修长的腿被他分开曲起,如蒲苇依附磐石柔柔软软地缠住他的腰。他轻轻地磨蹭她一下,俊颜蒙了一层薄红,非常羞惭非常缓慢地说:“我……欲以身相许,求裴姑娘成全。”
裴承秀愣了好久才回过神,差点笑破肚皮。
李淳风耳根子全红,不再说话,覆身压上去。当然,如果不是突然响起一阵阵“笃笃”敲门声,他几乎就得逞了。
“小师嫂,太阳晒头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盖住了床榻的咯吱摇晃声,知远在房门外奶声奶气地提醒。“出来栽竹子吧。”
裴承秀尴尬得要死,急忙推搡了李淳风一把。箭在弦上,攻门在即,李淳风血气渐盛勉强收亦是收不住,沉甸甸地压住她,试图寻求速战速决。
知远再度叩门:“师兄,不要缠着小师嫂,否则我向师父告状去,说你嗯嗯啊啊想生孩子。”
裴承秀被“嗯嗯啊啊”这几个字逗得忍俊不禁,心思已经不在床笫之事,全都放在知远这个精灵古怪的小道士几时知道了“生孩子”一事。
李淳风眸子里一抹深不可测的*被逐散,勉为其难的停下来。从未如此郁闷,正生气,然而,看着裴承秀神采飞扬乐不可支的模样,积攒在胸膛里的闷火被不著痕迹的消除,薄唇勾起,温柔的笑了。
她不会再与他分离,又何必急于一时。
李淳风的心情复又变得淡然,为裴承秀系好被扯散的腰带,抱住她,呼吸贴着她的耳珠,想了想,还是决定故弄玄虚一回——
“再过一些时日,我带你去静州。”
“静州?”裴承秀困惑地重复。静州是一个什么破地方?怎么听都没有停过。
李淳风抿着唇,生生按捺住了欲脱口而出的倾诉。
静州,一个距离益州两百多里、荒凉冷清的蜀地县城。
也是他和她的定居之地。
*
在李淳风向秦王殿下呈递辞官文书之前,裴承秀与尉迟敬德见了一面。
并不打算来一场声泪俱下实际并无任何作用的赔礼,也不打算卑微怜悯的求成全,裴承秀做回最初的自己,穿上一袭明亮华丽的紫衣锦袍,腰间佩青霜剑,再仿男儿郎打扮,束发,在发髻上束了一顶鶡冠子。
月上柳梢之时,裴承秀前往相约之地——青城山半腰一座凉亭。
片刻的功夫,尉迟敬德也到了。
☆、第七七章 世事难料(上)
尉迟敬德在日出之时下山,把引勾的首级移交至益州官署、并向益州牧官做了一番不可缺少的陈情才为白云观开脱罪责,再之后,虽马不停蹄赶回青城山,仍然来迟了一会儿。
裴承秀并不知晓尉迟敬德为白云观所做出的一切,偷摸打量他,他的目光深邃凌厉,神色冷峻严肃,加之身材伟岸,即使沉默不语也散发出不怒自威的摄人气势。
她心中一阵惭愧一阵忐忑,犹疑斟酌着如何开场,尉迟敬德开门见山道:“听李淳风转述,你打算死遁?”
他说话时英眉紧蹙,她以为他问罪来了,脸色顿时变得很窘迫,讷讷地答非所问:“你若不同意,我……”
“就按照你的想法办吧。”他拦住她的诉说,“秦王欲与太子齐王争一个高低,你若在此时返回长安,不但不能与我完婚,还免不得夹在二王之间左右为难。远离长安,远离纷争,实属上上之策。”
没有料到尉迟敬德如此为她考虑,裴承秀懵懵地看着他,事先准备好的解释全部生生地咽回肚子里,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尉迟敬德再道:“我只有一个顾虑,其它地方都好,为什么偏要选择去静州?静州远不如益州,乃穷山恶水之地,你若觉得受缚于一纸婚约,今日即可解除婚约,诚不必避开我,更不必对我敬而远之。”他的每一句话皆是肺腑之言,实不忍心见她前半生风光无限、后半生流离失所。
裴承秀听完颇受感动,蛰伏在心底的愧疚也悄然俱增,她下意识地想回答“我没有避开你”,话至嘴边,又很惭愧地憋住。
她一直在避开他。
自从被他当面撞破她与李淳风的.情.事,她就没有勇气再单独见他,不是刻意逃避,而是无意识的避开任何一个可能与他在白云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机会——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他眸子里隐隐流转的衰颓,令她无地自容。
她越想越羞愧,心似针扎,如实相告道:“李淳风打算去静州住一段日子,我没有多想,也就决定随他一起去了。”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尉迟敬德,旋即尴尬的垂下脸,“尉迟大哥,我不是故意避开你,我,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隐藏在男人内心之中无法启齿的抑塞,再度因为她最后一句不经意的倾诉而积累在胸腔里,他弯唇,苦笑一下。
相顾无言之时,一个金漆锦盒递到了她的手中。“有一份东西,希望你能收下。”
打开锦盒,一张写满字迹的金箔映入眼帘,仅匆匆一瞥,裴承秀一双眼眸越瞪越大,越瞪越大,几乎夺眶而出!
长安城及洛阳城的田产地契、征战多年赏赐下来的黄金白银、不计其数的蓝田美玉、享之不尽的楼兰玛瑙……虽不能称之富可敌国,但也真真是一辈子富贵荣华。
裴承秀很震惊,很震撼。
尉迟敬德迎着她错愕的目光,缓缓道:“你曾经叮嘱我,让我仔细准备三媒六聘。原打算登门正式提亲之时献上这一份薄礼,但是,考虑到你我已无缘结成夫妻,这份薄礼且当我为你准备的践行之礼。”
“静州远不如益州,更不如长安,你一介女子,身旁多留一点财物也算是有依靠。”
裴承秀不可思议地看着尉迟敬德,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往事。
与他订下婚约之时,她曾经口无遮拦要求他好好准备聘礼,否则,万一被父亲大人嫌弃礼薄,她说悔婚也就悔婚。
一句戏言,没料到,竟一语成谶。
裴承秀心里沉甸甸的,胸口被难受的情绪堵得一口气提不上来,眼眶蓦地泛红:“我不过随口一说,你怎么可以当真。”
尉迟敬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半晌,声音低沉嘶哑:“秀秀,我知道你是戏言,但是,你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怠慢。”
“秀秀”,如此亲昵的称呼,早就不再被他一个人独占。她很难过,也很自责,眼眸里晶莹的泪光一点一点地漫上来:“敬德,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