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栖何处 (陆雨)

　　他后悔，后悔那时没有驻足，没有走近她的身边！如果当时，他走近了她，是不是，他与她，就不会错过之后的那么多年？是不是，现在能刻在她心中、能护在她身边的，是自己而不是秦哲栖？
　　“年幼时，我只见过她两次。再见时，我们是高三的同学。我不知道她曾经失语过。”黄俊熙隐瞒了当年他为何报信、秦莫漓为何被“弄丢”的那一段。
　　也许，黎姑父迟早会自己查到。但是，他不想黎云舟是从自己的口中，知道姑母的不堪。
　　“她知道自己生病，应该是在大三要作为交换生去美国之前。”那一段时间，秦莫漓是低沉灰暗、仿佛失去了生气。他以为，她仅仅是因慕青与秦哲栖的关系伤神，后来才明白，她生病了，是骇然的大病，那才是她黯然的主要原因。
　　“是淋巴细胞消减型霍奇金淋巴瘤，资料显示，该病5年生存率仅27.4%。我是通过美国的朋友知道的。”黄俊熙继续叙述：“朋友说，通过化疗，她预后良好。现在，她的身体还很弱，需要保养，还需要定期检查。我的能力有限，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能拜托朋友在医疗方案和用药方面，尽可能地关照。经济上，也仅仅尽了一点绵薄之力。后期庞大的医疗费用，应该是秦家支付的。她本人，也许都不知情。”
　　黄俊熙说到这里，不由对自己的姑母产生了几分埋怨：若不是自己的姑母横加干涉，他又怎能去不了美国？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孤零零地在美国受苦而爱莫能助？
　　可是，只怕姑母也是怨恨他的吧？当年，是他通风报信，秦莫漓逃过一劫，小表妹却没能躲过那一难！只是，那都是姑母作孽！
　　“她现在，还需要进一步治疗吗？”黎云舟手心冰凉，“5年生存率仅27.4%”几个字，弄得他心惊肉跳。黄艾琳将奄奄一息的女儿丢在自己怀里，自己只能眼看着女儿逝去却束手无策的绝望、无助和悲痛，太记忆犹新了！以至于多次在梦中，他都会梦到那个小小的女儿，眼巴巴地看着他，对他哭喊：爸爸，救救我！救救我！
　　他不是不救可怜的女儿。当时，他的能力太弱小了！而且孩子的母亲黄艾琳，一直在说她找到了肾/源，完全可以让女儿无恙！
　　当时，为了救女儿，他被迫答应了黄艾琳要求：救了女儿，就与黄艾琳领证结婚！虽然女儿的到来是黄艾琳设计的，不是他期待的，但是，他不能不救自己的女儿！
　　可是最后，黄艾琳给他的，是女儿在他怀里逐渐断气的惨象！
　　看着黎云舟伤痛得无以复加的眼神，黄俊熙知道他应该是想起了早年夭折的小表妹。
　　“专门的治疗倒是不必。朋友只是提醒，要实时自我监控，不适立即随访。化疗掏空了她的身体，感冒是她的大忌。另外，保持心情舒畅愉悦也很重要。”黄俊熙叙述很缓慢，按在腹部的手加了些力度，压下传来的疼痛感。刚才秦哲栖的拳头，不是一般的狠。当然，他的，也不轻！
　　“......”黎云舟蠕动了下嘴角，说不出话，眼巴巴地看着黄俊熙，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女儿的信息。
　　“她很优秀！秦家，对她很好！”黄俊熙微微一笑：那么美好的她，谁都会护着爱着的吧？若她在自己身边，他会比秦哲栖做得更好！
　　“你，你知道她母亲的消息吗？”黎云舟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莫雅婷当时带着女儿在D市，黄俊熙从小在爷爷家长大，也在D市。他现在贪心了，知道了女儿的消息，又想探知女儿母亲的消息。
　　他现在不仅是贪心，还是病急乱投医了，去问当时不过七八岁还是孩子的黄俊熙。
　　只是，他直到现在，都不相信，莫雅婷既然能独自生下女儿，独立抚养女儿，还会如他查到的资料显示的那样，为了富贵抛下女儿独自远离。莫雅婷若是为了钱，完全可以卖掉那条项链。他虽然没有告诉她那条项链的真正价值和意义，但她对她说过，那上面的，都是真的钻石，很值钱。而且，她是学珠宝设计的，就算不知道“爱的旋转”，但不肯能不知道钻石的价值。
　　可是，她没有！
　　“爱的旋转”仿佛随着“黎氏”的没落，销声匿迹！
　　“我不认识她的母亲。也没有见过。”黄俊熙如实叙述。他确实不知道秦莫漓母亲的情况。
　　但是，他突然想起，姑母以前特别关心一个在国外女人的情况。好像那个女人更换国籍移民等一系列的事情，都是姑母让人帮忙办的。
　　当时他还在心里鄙视那女人崇洋媚外。后来听姑母电话里与人交谈时，提及那人沦落到社会最底层，过着最穷苦卑微的日子，他还暗暗替她惋惜过。
　　黄俊熙不敢肯定姑母关心的人是不是黎姑父问及的人，所以，选择了缄默。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九章

　　黄俊熙选的地方优雅但不偏僻，打车很方便，离小区这边也近。
　　秦哲栖护着怀里的人，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他们的小家。
　　怀里的人虚弱无力。秦哲栖默默地摁了密码，半拥半抱将怀里的人弄回她的卧室。
　　两人都没有提起换密码的事情。不是忘记了，而是都没有力气，那样的情怀被突然而至的认亲破坏了。
　　秦哲栖弯腰将人抱到床上，帮她脱了鞋，抬头注视着她娇美之极的脸，在她秀挺的鼻间落下一吻，极致柔情：“乖乖睡会儿。我叫外卖。准备好再叫你！”
　　秦莫漓轻轻点了下头，表示听到了，然后软若无骨地蜷进被子里，眼睑浅敛。
　　秦哲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在清冷如雪的脸上投下的阴影，心尖微颤。帮她掖了掖被子，悄声关门出去。
　　打电话点了外卖，秦哲栖才觉得一身的酸痛。才下飞机，时差没倒过来，就是一番接一番的折腾，还棋逢对手地与人斗智斗勇打斗了一场，这会儿真是疲累至极。
　　疲累至极的人惦记着房间里同样身心俱疲的人，于是轻手轻脚地回到秦莫漓的卧室，踮着脚尖爬上床，隔着薄被从后面将床上的人拥进怀里。轻抚着她瘦削的肩，低声呢喃：“妹妹，这一生，你都姓秦。你都只能随我的姓，姓秦！”
　　原想静静地陪人来着，却不知何时沉沉入睡了。
　　秦哲栖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
　　醒来的时候，看着身上覆盖的薄被和依然静静缩在自己怀里的人儿，秦哲栖的唇角弯起了一个温柔的弧度。
　　他就知道，他的妹妹，无论何时都会记得关心他、照料他！
　　仍然是轻手轻脚下床，踮着脚尖离开房间，唯恐惊扰到床上静默的人。
　　他知道她没有睡着，但她需要安静。
　　秦哲栖点的菜非常丰盛，却很清淡。看着餐桌上自己的杰作，秦哲栖勾起一抹淡笑，眸角也被笑容晕染开，尽是软绵绵的柔情蜜意。
　　“妹妹，起来吃饭了！”声音低低的、柔柔的，带着满心的小心与稳重，如同一股潺潺的流水流过，能沁润人的心田。
　　床上的人长长的睫毛翕了一下，人却没有动，没有任何声息。
　　“妹妹，咱们先吃饭！”醇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蜷缩着的人儿仍然没有如沉睡中，不闻不动。
　　“好吧。再让你睡会儿！”微不可闻的叹息，满是心痛爱怜的退让和无可奈何的宠溺。
　　待秦哲栖洗了澡，把所有的菜都放入微波炉重新加热摆好后，放沉脚步声，一步一步沉着稳定地进入房间，走床边坐下，抬手握住沉睡中的人的肩：“妹妹，我饿了！”
　　一直蜷缩着姿势都没有变过的人似乎微微舒展了一下身体。
　　“妹妹，我真饿了！还是早餐在飞机上吃的！”底厚的声音，带着委屈。某人撒谎了，忘了爷爷陪他的爱心午餐。
　　“三哥，你先吃。我还不饿！”床上的人终于出声了。闷闷的、哑哑的。
　　“可是，刚才和黄俊熙动手了，他下手还真不是一般的狠。后背的伤搽药够不到，真疼！”某人骄娇：“妹妹，你不关心我了！”
　　床上的人很想说一句：三哥，你去找你的慕青去。可是，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妹妹，我真的很痛！再不搽药，怕明天手都抬不起了。最近要加班赶设计图呢！”某人矫揉着，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毛茸茸的，一拱一拱向主人撒娇的小狗。
　　“拿药来！”秦莫漓缓缓坐起身，长发披了半肩，有一些散落于胸前。
　　秦哲栖嘴角噙着柔和的弧光，伸臂向前，用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帮她将散发捋到耳后。一张白净秀丽的小脸，便完全展露在眼前。
　　他就知道，不管何时何地何处，他的妹妹，他的老婆，都不会弃不顾，不会让他受一丝疼痛、一分委屈！
　　“妹妹，我们先吃饭！”秦哲栖有力的双臂扎实地将人横抱入怀：“药的味道太浓了。吃了饭再慢慢搽药！”
　　“三哥！”秦莫漓哑声呢喃，也许是怕弄痛他的伤处，她任由他抱着。
　　其实，怕弄痛他的伤处仅仅是借口，她太贪念这宽厚温暖、坚实有力的怀抱！
　　“是不是喜欢我这样抱你？”秦哲栖有读心术似的低声轻问，墨色琉璃般的眸子里透出的熠熠精光，挥洒在清秀美丽的脸蛋上：“你若喜欢，我天天抱你便是！妹妹，你姓秦！谁也不能影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