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栖何处 (陆雨)

　　和课本不太挨边的秦哲栖，晚上也捧起书本看了起来。
　　顾骁阳也不再在放学路上拽着秦哲栖避开秦莫漓，在一旁叽叽咕咕了。三个人一起，说话的内容，都离不开老师强调的复习要点。
　　而老师，仿佛觉得敲警钟不过瘾，又狠命地拉响了警报，搞得本来就低沉厚重的高压氛围，更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秦莫漓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放学后不愿在教室里自习。秦哲栖便陪她一起回家。
　　家里轻松多了。除了一次晚餐时爷爷问过他们的自愿是什么，就没有谁提过有关高考的话题。
　　秦莫漓仍然没有想过自愿问题。因为爷爷问的时候，三哥的回答应该是帮她考虑好了的。
　　秦哲栖回答爷爷的是：“就在C市吧，妹妹离不开白米饭。”
　　爸爸也说：“C大就很好。女孩子离家近些方便照顾。”
　　所以，秦莫漓心无旁鹫地做复习题，一心一意地迎接高考，将其他所有的问题都交给了秦哲栖。连志愿书，也是秦哲栖帮她填了，她签个名字而已。
　　“三哥，你就不问问我的意见？”秦莫漓接过秦哲栖帮自己填写好的志愿书问。
　　“你那么笨笨的，知道些什么？”秦哲栖鄙视了她一把，将笔塞到她手里：“签字就行了！没有我，你还能干什么？”
　　“那你还看我的笔记抄我的作业？”秦莫漓翘着嘴嘟哝，手上，却很配合地在指定位置签了自己的名字。
　　“我不看你的笔记不抄你的作业，你会认真听课认真做笔记认真做作业？会一直拿第一？”秦哲栖给了她一个爆栗子，满意地收回了志愿书。
　　“啊？”秦莫漓惊得睁大了眼睛，感情他这几年的奴役，都是为了她好？
　　“又这幅傻样！说你笨，你还不服气！”秦哲栖瞪了秦莫漓一眼，转过身不再理她。
　　“等等！”秦莫漓想到大部分都是空白的志愿书，拽住了秦哲栖的衣角：“三哥，你就只填了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要是考不上怎么办？”
　　“考不上就别告诉别人你是我妹妹！”秦哲栖瞋了她一眼：“又不是清大北大的，担心什么考得上考不上？”
　　“那你填的什么学校？”秦莫漓拽着秦哲栖衣角的手晃了晃，有点可怜兮兮，又带点讨好的样子。
　　“你刚才没看？”秦哲栖有些吃惊地看着秦莫漓，微微瞪圆了眼睛。这个笨丫头，以后会不会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啊？
　　“刚才你不是只叫我签字吗？”秦莫漓委屈地嘟哝。
　　“秦莫漓，就说你笨吧！签字前你都不看看？别人让你签你就签？如果是卖身契你也签？是不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啊？”秦哲栖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厉声问，语速越说越快，满是怒其不争的抱怨。
　　“三哥，你让我签又没叫我看。”秦莫漓心虚地眯起眼睛，抬起手臂当住秦哲栖的怒视，小半步小半步地往后退。嘴里，不甘心地申辩：“你又不是别人！”
　　“秦莫漓，我干脆让你签张卖身契好了，省得以后被人骗了傻乐！”
　　“好吧。我也觉得这样最好。省得你以后不管我。”秦莫漓突然笑眯眯地说，眼睛亮晶晶的。
　　“行！”秦哲栖佯怒着咬着牙应了一声，作势用手中的志愿书敲了敲秦莫漓的头：“没看到就算了。反正看了你也不明白！”
　　“三哥，都是被你敲傻的！”秦莫漓抬高手臂虚护着自己的头，偏着脸斜着眼偷看秦哲栖。
　　“还说！你那木鱼脑袋，敲了这么多年都没敲灵光了！”秦哲栖再次鄙视了秦莫漓一眼，才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微微上扬的嘴角，一直衔着丝丝淡淡的笑意。
　　签卖身契？真是个好主意！看以后还有谁敢打卖身为奴的她的注意？若要为她赎身？嗯，也可以，只要付得起他开出的价。价位？嗯，天价！没有具体的数字可以衡量！
　　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一中高三一班师生乃至那一届高中毕业生全体震惊：大家一致看好的四位稳进清大北大的好学生，全部都没有填报所有考生梦想中的这两所学校。
　　而这并非是考试成绩因素导致的。因为四位的成绩排列，仍然是一如既往“三鼎甲”局面丝毫未变：秦莫漓毫无悬念地夺取了全市理科状元；秦哲栖黄俊熙以微乎其微的两分之差，并别屈居榜眼之位；顾骁阳虽然被他们拉开了些差距，但依然以绝对的优势，将探花的桂冠稳稳戴在自己头上。
　　毕业晚会上，同学们要他们解释这一出人意料的原因。
　　顾骁阳说，他是理想在学医，结合家里的意见，填了位于本市的军医大。所以大家对他的解释表示理解。
　　大家料想中会考回京都的黄俊熙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涩涩地笑了笑：对考试成绩估计得过于保守了。
　　一片惋惜声中，秦哲栖远远地审视了黄俊熙一眼，鼻子哼哼：估计保守了？估计保守的人会只填写一个志愿只选一个学校？他是到老师办公室交志愿书的时候，晃眼看到黄俊熙的志愿书的，就是简简单单地填了一项。
　　而且，他敢保证，黄俊熙当时虽然也只填了C大，也是经管学院，但绝不是理系技术经济及管理专业。但现在，黄俊熙录取的居然是和他们一样的理系技术经济及管理专业。
　　这个黄俊熙，就是居心不良！就是别有用心！
　　“秦哲栖，你为什么可以去清大北大而不去啊？那边的建筑专业，不是比C大出名许多吗？”有同学等不及了，扯着嗓子问。有同学知道秦哲栖对建筑学感兴趣，却忘记了他被录取的是理系技术经济及管理专业。
　　“我妹妹吃不惯北方的食物！”秦哲栖挑衅地看着另一个角落里的黄俊熙，扬着声音说。
　　“哇！”全场哗然！秦哲栖光辉的二十四孝哥哥形象，瞬间膨胀到让人仰望的高度。
　　隔了许多人的黄俊熙对上秦哲栖的目光，微微一笑，淡淡地调转了视线。
　　“秦莫漓！你哥太伟大了！你太幸福了！”夏彤带头高声尖叫了起来。
　　“秦莫漓，你不会也是因为你哥不去清大北大的吧？”有同学也尖着声音问。
　　“嗯！”秦莫漓微微笑着点点头，犹如这个季节淡雅开放的清洌之荷，清秀、雅洁至极，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妩媚、可爱。
　　“哇！秦莫漓，你们是亲兄妹太可惜了！”又有同学高声尖叫。高考完后，轻松的少男少女恣意地享受着他们飞扬的青春，高调自由地表达心中所感所想。
　　“秦莫漓，秦哲栖是不是你亲哥啊？”有人接着追问。
　　“不是她亲哥会对她这么好？！”秦莫漓还未开口，就有同学抢先回答了。
　　“也是哦！为毛我哥不这样对我？为毛我哥巴不得把我赶得越远越好？！”有同学在干嚎。
　　“那赶紧重新投胎，找秦哲栖做哥哥吧！”有人建议。
　　“哲栖哥哥！”全场起哄。晚会现场翻了、嗨了。
　　秦莫漓是被秦哲栖背着回家的。顾骁阳今天要去外婆家，不和他们同路。
　　喝了几口啤酒的她晕得不行，走路跌跌跄跄的。秦哲栖懒得抚她，直接将她被到背上。
　　“三哥，你说，你是做我亲哥好，还是不做我亲哥好啊？”秦莫漓趴在秦哲栖宽厚的背上，双手环着秦哲栖的脖子，晕晕乎乎地问。
　　“你觉得什么好？”秦哲栖咬咬唇问。背上的小丫头太磨人了，一口接一口的热气喷洒在他肩颈处，让也喝了些啤酒的他热得不行，思路也不太清晰。
　　“你不离开我就好！”背上的人糯糯地说。
　　“你是我妹，我们是一家人，当然不会分开！”秦哲栖进背上的人往上托了一下，继续稳步朝前走。
　　“三哥，你能永远背着我，多好！”秦莫漓没有因秦哲栖往上托的动作有所清醒，仍然是朦朦胧胧的语气，模模糊糊无限憧憬的样子。
　　“嗯。你喜欢，我就背你。”秦哲栖毫不犹豫地应承着。他的妹妹，就算背一辈子，有何不可？只要她喜欢。
　　“哲栖，我喜欢！”背上的人突然换了个称呼，声音软软的，要融化了般。
　　“嗯。我知道。”秦哲栖觉得秦莫漓的声音从背后穿透入他的心房，把他的心也弄得软软的，也要融化了一样。
　　“哲栖，那你不要做我的亲哥哥，好吗？”软软得声音继续穿透了进来，将他软软的心烘得暖暖的。
　　“不做你的亲哥，怎样保护你？”秦哲栖问得有些茫然。若她不是他的妹妹，他怎样留她在秦家？怎样保护她？
　　“三哥......你不知道......”背上的人梦语般呢喃，似在回应刚才秦哲栖的那句：“嗯，我知道”。只是声音低得让秦哲栖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她弱弱地呼喊他三哥。
　　背上的人安静下来，久久地不再说话。秦哲栖以为背上的人睡着了，脚步放得更快更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晚上凉，笨丫头就这样睡了，要快点回到家，免的她受凉。
　　他不知道，背上闭着眼睛的秦莫漓，只想全身心地、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刻温馨、安宁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