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青的这番话不仅瞬间让柳素梅闭嘴,而且彻底把她击垮,此时的她如同盯着一只怪物一般盯着夜青,目瞪口呆。她原本以为夜青只是被美色所迷,乱了心智,才会对自己不敬,所以不管她再怎么恼,再怎么怒,再怎么遏制不住对月溪出了手,也不敢真的下手杀她,她怕夜青因为此事与她翻脸,令他母子二人心生嫌隙!可是夜青这番话一出,她终于明白,原来自己二十年所为,在他眼里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原来自己在他心里不过是全无半分干系的报仇工具而已!如果是这样,那她这二十年究竟为了什么而活?她想哭,却发现没有泪水,便笑了出来,笑了一声,又一声……最后终于变成仰天大笑!
夜青从来不问柳素梅为何痛哭,就像他对眼下的她突然大笑全无半分兴致一般。他抱起月溪,从柳素梅眼前安步走过,仿佛方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稍后京城信使会到,我把她送回去,再回来与你汇合。”欧阳天孤身一人,闲庭信步,手中牵了那两只猛犬,悠哉悠哉地向城郊方向走去。他走到天涯酒馆,将两犬绑在门外,随意找了处靠近大门的位置坐下:“小二,半斤白酒,一只烧鸡。”
伙计将酒菜上齐后,他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儿,好不自在。
坐了一会儿,只听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骏马在酒馆门口停驻,一个信使模样的官差走进酒馆,大声叫道:“小二,半斤白酒,一斤牛肉。”
伙计把酒菜端上来,他端起一碗白酒,一饮而尽。
“差大人,一人吃一斤牛肉么?”欧阳天主动向那人搭起话来。
“怎么?不行?”信使又倒了一碗白酒,反问他。
“秋干物燥,牛肉吃多了上火。”欧阳天好心劝道。
“那你说吃什么不上火?”
“大黄,连翘,桅子,苦参。”
信使大笑:“看来这位大人颇为讲究,既是如此,我便将这牛肉送于大人了。”说着,他拿起那盘牛肉,端到欧阳天桌上。
欧阳天连忙站起身:“差大人爽快,不如这样,相请不如偶遇,这只烧鸡在下没动过,换与大人,今个儿这顿酒水也算在下的。”
信使也不推辞,对小二道:“把这只烧鸡打包带走。”然后冲欧阳天一拜身,走出酒馆。
信使走后,欧阳天又坐了一坐,吃了几片盘中牛肉,从怀中掏出银两,放于桌上,打算离开。
“啪”的一声,一枚铜钱从楼下落下,不偏不巧正落在那盘牛肉之上。
欧阳天瞧见那枚铜钱竟死死将盘子钉在桌面之上,知道自己遇上了高手,不由握紧了双拳。
柳素梅从楼上慢慢走下:“阁下可是永盛漕运的帮主欧阳天?”
欧阳天知她来者不善,心中屏气,面上仍如常:“正是,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无名之辈,不足挂齿。老身今日来见帮主是想讨个说法的。”
“哦。”欧阳天警惕地盯着她:“有话直说。”
“帮主爽快。敢问帮主,若是有人私设公堂,动用酷刑,伤人体肤,该当何罪?”
欧阳天皱皱眉,不明她为何这样问:“在下乃一粗人,不懂律法,你若问我,我只会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很好。那再问帮主,子不教,父之过,儿子犯错,老子该当何罪?”
欧阳天终于听出柳素梅话中玄机:“在下有三个儿子,不知道阁下说的是哪位?”
“三个儿子各有千秋,若论其中哪个最残暴,帮主会不知?”柳素梅还在拖延时间,夜青离去有一会儿,算时辰也该回来了。若她贸然动手,不一定是这欧阳天对手,因此只好智取。
欧阳天察觉到她的意图,不愿与她多说:“阁下若有何指教,可他日再约,今日有事,先告辞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柳素梅只好出手,掷出一枚铜钱,直击欧阳天咽喉。
欧阳天一个后翻,以右手抓住那枚铜钱。还未站稳,另一枚铜钱又袭来,被他以左手接住。他正想还击,忽地灵机一动,假意吃痛地向酒馆外跳去,站在门外向内叫骂:“哪里来的狂徒,出手便要伤人?你有能耐随我出来,单打独斗!”
片刻,柳素梅跳出酒馆,尚未站稳,两只流着腥臭口水的大物向她扑来。她躲避不及,被两犬压于身下。两犬吼叫着,撕扯着,柳素梅惨叫连连,无半分招架之力。
欧阳天满意一笑,养了这两物多日,总不算白费心机,想他已非壮年,危机感频生,谁也信不过,于是便央钱老板从蕃外带来猛犬,一来防身,二来壮势,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用声。他走进酒馆,取出盘子下的信封,藏于怀中,把剩余牛肉拿在手中,走出酒馆,唤来两犬,令两物饱餐一顿后,若无其事扬长而去。
☆、第五十七节 借马
夜青悄悄将月溪送回林家匆匆赶回酒馆,刚到城郊便看见店里两个伙计向他奔来,争先恐后地指手划脚一番。他见二人俱是一脸惊慌,知是有事发生,火速向酒馆跑去。
整个现场惨不忍睹,夜青顿时呆在原地。他是非常厌恶这柳素梅,厌恶她的丑陋,厌恶她的性格,厌恶她对自己的打骂,甚至还对她动过杀机,可是眼下,真的见她奄奄一息地躺在血泊中,夜青竟觉这一生从未如此无助过。
柳素梅憋着一口气,终于看见夜青回来,向他伸出手。
夜青握住她满是咬痕的手,想把她抱起,却发现她身上居然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柳素梅用力抓住夜青,想摸摸他的脸,怎么也抬不起来:“信……信已换了,带我……去荆州……和王爷埋在……”一语未了,头一偏,没了半分气息。
夜青嫌弃了柳素梅二十年,嫌她丑,当他发现自己迷恋上月溪,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喜欢她的俏丽容颜,可是眼下,瞧着这比往日丑陋百倍的柳素梅,他却一点儿也嫌弃不起来,甚至还希望她活过来,只要能活过来,他愿意再面对这张面孔,哪怕再过二十年,他也愿意!他紧紧搂住柳素梅,瞬间明白了她的歇斯底里,满腔怨忿无处可泄,无能为力,只好化作仰天大叫!
※※※
欧阳天看过信件,心中大喜。他将信件烧掉,兴冲冲地在武场找到欧阳晟。
“晟儿,晟儿。”欧阳天见到欧阳晟后喜不自禁。
“何事让爹爹欢喜至此?”欧阳晟停下动作。
“过来,过来。”欧阳天把欧阳晟拉到一边,问他:“明日提亲之事可已备好?”
欧阳晟听闻爹爹是来关心此事,意兴阑珊:“该备的都备了。”
“晟儿可要经心啊。”欧阳天确定四下无人后,对欧阳晟耳语:“太师来信,尚中书胜券在握,不日便可大权独揽,这对我欧阳家真是个好消息!那杜孝廉当真好命,居然攀上这等后山,看来日后那顶官帽,只会升不会降了。所以,明日提亲之事,晟儿万万不可含糊,此事事关永盛前程和我欧阳家的荣辱,定要办妥才是,不可失了体面。”
欧阳晟只觉心中一阵苦涩,事到如今,他也不知娶心雁是为了什么了。若论好感,他对她不是半分没有,毕竟她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女子,这点他一早就知道。若论情感,他对她也不是半分没有,二人儿时就在一起玩耍,心雁不仅真心待他,对娘亲也体贴入微。可是眼下,他总觉有好多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他、拖着他向前走,永盛的前程,家族的期盼,鸿鹄的遗愿,这一切一切都令他无法停下来好好想一想。他在心中叹口气,低声答道:“诺。”
欧阳天听出欧阳晟话语中的些许落寞,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晟儿,你的心事为父明了。那晚望月楼上,昊儿指给我瞧过,那女子是生得不错。不过你是永盛的少帮主,又是欧阳家的长子,终身大事定要细细思量才是。前几日,太师信报未到,为父也在盘算此事,若尚中书失势,与杜家的这门亲事是断断不可结的,那林家姑娘倒是可以考虑,毕竟她家蜜橘是为贡品,又有那么大一片林子,她父兄我也见过,一个懦弱,一个老实,都不是问题。不过既然今日得此信报,所以,晟儿,为父还是劝你断了这门心思吧。”
“爹爹都算计好了,晟儿只需照做就是。”欧阳晟生硬地回道。又在盘算!又在算计!爹爹倒是把一切都谋划好了啊,只是算好这一切,为何独独不算他欧阳晟的喜好?他究竟是在做生意,还是在娶儿媳?
欧阳天见欧阳晟面露不悦,好言道:“为父知道,你在三个孩子中是最孝顺、最忠义、最厚道的那一个,所以为父才放心地把永盛交给你打理……”
“爹爹真的对晟儿放心么?”欧阳晟皱皱眉:“王掌柜每月要做两份帐,一份交给晟儿,另一份交给爹爹。昊儿有事无事总来找晟儿麻烦,晟儿不信背后若无人撑腰,他胆敢放肆至此。”他一直不说,不代表他不知,可如今也不愿再做一个傻子。
欧阳天愣了一愣,随后以两声干笑掩饰自个儿有些抽搐的嘴角:“看来晟儿对为父有些误会,为父瞧永盛的帐,不是对晟儿不放心,而是对王掌柜不放心。至于昊儿,晟儿倒是提醒了为父,是该好好管一管了,在外面招惹来的麻烦今日居然找到为父头上来了。”说着,他拿出那两枚铜钱:“这寻常之物竟能成为杀人利器,那人当真是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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