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君临懒得同蒋梦再说下去,只道:“好好照顾爸。”便挂断了。
君和的癌细胞扩散得极快,保守疗法已经不可能抑制病情,因而需要去医院化疗。君临去医院看望的时候,君晓棠和蒋梦正推着刚刚做好化疗的君和准备到花园走走。
君晓棠见君临过来,便对蒋梦道:“蒋姨,你先照顾着。我们姐妹俩去那边说话。”
君临跟着君晓棠来到繁密的紫藤花下。君晓棠等闲不会同君临姐妹相称,君临不知道君晓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此等着她先开口。
“听说蒋姨安排你跟邹祁相亲了?”
君临点头。
“她这也算病急乱投医。我看你这次回来跟叶岑走得挺近,既然如此何必舍近求远?”一顿,君晓棠道:“早先邹玉的一个批文也是叶岑出手才办妥的,他二人联手把叶宜给坑了。说起来,邹玉还是叶宜的亲表哥,照样挖坑给她跳,可见叶岑的手段不简单。邹玉的实力跟叶岑比是小巫见大巫,邹祁更不是什么排得上号的人物。如果你真的有心,倒不如在叶岑身上下一番功夫,说不定真的能帮到爸爸。”
君晓棠这番话条理清晰目的明确,倒让君临刮目相看。不过君临却没有这样乐观,叶岑一向傲气,如果她的态度因有求于人而突然转为主动,叶岑多半会轻视她。不过这是君临的私事,无需向任何人交代,所以她只道:“家里如果有需要搭把手的,随时找我。至于其他的,我妈管不了,你更管不了。”
君晓棠看见君临这副故作清高的样子就来气:“看来是我高估了你。叶岑对你也不过如此,只怕我们家出了事,他也不想再招惹你了。”
君晓棠却想不到君临刚从医院出来便接到了叶岑的电话。“在哪里?”“中心医院。”“待那儿别动,我过一刻钟就到。”“好。”
君临坐上车不由打量叶岑,他眉眼略有倦怠,看起来很长时间未曾安眠。
“你要我问的关于清洁能源的事替你打听好了。资料都在这儿。”叶岑塞给君临一个牛皮信封。
“多谢。”
“陪我坐一会儿好吗?有话对你说。” 叶岑右手食指来回抚触着衬衣挺括的左袖口,这是他心情紧张的时候会做的小动作。
“好。”
去的还是那栋白色小洋楼。临窗的花圃里开满了各色牡丹,大团大团的粉白衬着青翠欲滴的绿叶,着实赏心悦目。君临坐在遮阳伞下一边喝咖啡一边赏花,竟是难得地放松。
叶岑却恰恰相反。他挺直了腰杆坐着,面前的茶点一口未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君临,良久才道:“听说你去见过邹祁。”
圈子就那么大,叶岑知道并不奇怪,何况邹玉跟叶岑有往来。只不过君临没想到叶岑的开场白跟君晓棠一样。
“是。”
叶岑专注地凝视君临,好像透过她的眼睛就能窥探到她的心。一阵更长的沉默后,叶岑忽道:“做生不如做熟。与其找上他,不如嫁给我。”
君临万万想不到叶岑会说出这样一句来,一时间心跳得飞快,下意识地澄清道:“我没去找他,是我妈擅自安排的。”
叶岑眼角眉梢都卸去往日凌厉,流露出一股异样的温情,神情一扫方才在车上的疲惫,蛊惑般地柔声道:“我是认真的。你嫁给我,你要什么我都帮你。”
“你这是趁火打劫。”
君临的指控几乎轻不可闻,可叶岑到底还是听到了:“没错,我就是在趁火打劫。你到底答不答应?”他眼中带笑,神情语气倒有点像在撒娇。
叶岑虽近在咫尺,但没有靠近半分,君临却觉得如醉春风里有一张无形的网缠得她动弹不得。叶岑继续诱哄:“想想看,奥特曼可以合法欺负小怪兽一辈子……”
他居然卖萌!君临终于忍不住扑哧笑道:“你的反应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
君临的反应也比叶岑预想的要好太多了。他忍不住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你以为我会怎么做?”
“觉得我有心利用你,然后讽刺我一番,再然后嫌弃地一脚把我踹走。”
叶岑听她说得煞有架势,忍不住气笑道:“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小气?”
君临闻言却肃然道:“这不是小气大方的问题。你一直都是高傲的,你也有资本高傲。如果我因为功利心答应了你,你真的会开心吗?”她根本不需要去质疑他的诚意,因为他是叶岑。凭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完全不必以感情为筹码换取任何东西,他的感情自然可以纯粹得起来,只是,越是如此,他越值得平等的对待。
叶岑见她问得认真,沉默片刻后突然站起,一把将君临拽入怀中,双臂越收越紧,附在她耳畔轻声叹息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已不能奢求更多。”即便是利用,他也认了。何况她问过他的真心,这已经足够。年少的时候,他还不够成熟,以为掺杂了世俗的爱情就不是爱情。其实一个人的身份地位,财产教养都是个人属性,一定要剥离开去检验爱情的纯粹是不可能的。
叶岑的怀抱温暖而宽厚,最重要的是令她安心。半晌君临才轻轻挣开,抬头闷声道:“太快了。”
叶岑轻抚她的长发,“那好,我们就按照你的步调来。”其实一点都不快,从十九岁认识她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一开始他进了大学,她还在高中。后来她进了大学,他出国念书,再后来他回国,她出国。一直以来聚少离多。她在他心里埋了一颗种子,即便没有多少土壤和阳光,却早已汲取着岁月的养分,一路疯长,最终根深蒂固。
叶岑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问:“晚上要做什么?”他想跟她在一起。
“要去外婆家吃饭。”
“我送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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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的外公外婆一直住在石库门里,因为设施老旧,邻里渐渐都搬走了,君临的曾外祖父原先是在十里洋场叱咤风云的大资本家。外公本人留过洋,去过法国。后来虽然家道中落,但外公出于一种老克勒情怀,愣是保留了每天一杯咖啡的习惯,而且坚持不从石库门里搬出去,蒋梦跟君和结婚后,君和索性出资将整个四合的石库门里都买了下来,内部又重新装修过,既保留了房子原先的风貌,又满足了现代生活的需求。外公同外婆不肯要产权,所以房子就登记在了蒋梦名下。
石库门坐落在殖民地时期的法租界,马路两旁都是茂密的法国梧桐,周围有许多酒吧,饭店和咖啡馆,是最闹中取静的所在。
君临手抵铜环刚想敲门,不想乌漆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外婆瞪了君临一眼,绕过她走到街边敲了敲车窗。
叶岑本想等君临进去再离开,此时见状赶紧下车。
“外婆好,我是叶岑。”
外婆笑眯眯地将叶岑打量一番:“一起进来吧。”
她刚才在阳台收衣服,看得真真的,君临从车上下来,叶岑也跟了下来,却又被君临赶回去。想来是人家想要拜见长辈,她这个宝贝外孙女却不许。
有外婆发话,叶岑就似得了尚方宝剑,自然乐得从命。君临再怎么不甘心也无计可施,她看了一眼表情无辜的叶岑,总觉得这厮是有预谋的。说好了要慢慢来,转眼却带他见了长辈,这算哪门子的慢?
三人跨过石头门框走进院子。小天井里有一个锦鲤池,里面种着碗莲,现在还未到花季,因而只见几尾红,白,金色的小鱼悠游于袖珍碧绿的荷叶之间。穿过小天井后的客厅,来到宽敞的后天井。外公坐在紫藤花下的藤编躺椅上,戴着老花镜用ipda玩《愤怒的小鸟》。
君临对叶岑悄声到:“外公一直是顶时髦的,我在美国的时候他就经常用imessage跟我联系。”
叶岑鞠躬到:“外公好,我叫叶岑,是君临的男朋友。”
外公吓了一大跳,手一抖,游戏就输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睛,上上下下把叶岑扫描了一遍,板起脸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吧。”
外公穿着一身老式浅格纹西装,脚踩君临从美国带回来的Bally皮鞋,派头十足。叶岑看一眼头顶西洋风格的雕花门楣,觉得眼前的老绅士住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
外婆对君临道:“开饭还早,你带叶岑进房间坐坐。”她又转头向外公睇了个颜色,“都快五点了。老头子,你下午茶喝完了吧?喝完就到厨房帮我择菜。”
君临呆着叶岑走进客厅,墙上挂的大大小小的照片吸引了叶岑的注意力。
君临指着外公外婆年轻时候的合影道:“外婆跟外公是在法国留学时认识的,外公主修文学,外婆拿的确是数学博士学位。同大多数夫妻相反,男的浪漫,女的严谨。”
黑白照片里,西装革履的男士单膝跪地向女士献花。女士则单穿旗袍微笑着。叶岑笑道:“他们很配。”
叶岑又看向一旁印着外国语大学法语系某届毕业生的照片,问:“外公是法语教授?”
照片里外公坐在第一排最中间,很好辨认。
“嗯。那是外公退休前教的最后一批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