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酒店门口,车一停,君临正待开门。叶岑突然将她的手攥得更紧,低语道:“不管怎样都好,绝不会放你走。”是他太过急躁,越求而不得,越急功近利。
“不是心底的刺吗?应该果断拔掉才对。”
叶岑唱那首《春秋》一部分确实为宣泄求而不得郁结的戾气,不过更主要的,回首过去,他虽与她共同度过青葱岁月,却不曾分担过她半分苦痛。换言之,他连借酒浇愁都欠资格。但他不欲多做解释,沉寂片刻,只温言道:“进去吧,早点睡。”
君临回到酒店,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便拿手机玩。她鬼使神差一般搜到了叶岑剪彩的视频。视频里的他仿佛在对她说:“我一直在等你。”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回想起来,当时食堂那一餐,确实是他出国前的告别。君临关了视频,在心底反复默念这十个字,每念一次,便悸动一次。
这时有短信进来,是叶岑。“有人问小怪兽:‘奥特曼总是欺负你,你不疼吗?’小怪兽挠挠头说:‘疼。’那人又问:‘为什么不离开他呢?’小怪兽用小爪子拍拍心口,傻呼呼笑:‘那样会更疼。’”紧接着又收到一条:“不能拔,会死人的。”
君临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叶岑唱歌时的情景。“爱若能堪称伟大,再难捱照样开怀。”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模糊前,她回复道:“小怪兽,晚安。”
突然手机在静夜中突兀地响起,吓走了刚起的睡意。君临以为是叶岑,没想到来电显示是蒋梦。
“你爸爸出事了,你赶紧回家一趟!马上!”
君临刚想问个清楚,蒋梦已经挂断。听声音,蒋梦应该是在哭,而且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君临连忙起身,换衫下楼。考虑到回来叫车不便,她还是坐进了叶岑留给她的宝马里。所幸这个时段路上车辆稀少,车挺好开。
开门的是蒋梦:“你爸爸,你爸爸得了鼻窦癌,晚期。他在楼上书房,去看看他吧。”
凌晨一点,蒋梦都没有卸妆,被泪水泡过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浮肿而憔悴。君临搂了搂蒋梦的肩,轻问:“君晓棠和林志荣呢?”出了这么大的事,家里显得太过安静了。
“欧洲蜜月还没回来。”
君临点点头,“病情是爸今天主动告诉你的?”
“是。我原先总觉得你爸爸有事瞒着我,还以为他外面有了人,却想不到……”蒋梦擦了擦眼泪,抽噎道:“他在等你,快去吧。”
君临进屋的时候,看见君和坐在单人沙发上,神色平静,虽难掩苍老,但气度泰然依旧,只是头发稀疏了不少,想来是治疗的缘故。
“坐。爸爸泡茶给你喝。”
君临接过君和递过来的红梅负雪杯,一瞬间当年她因刘俊的事向君和求助的情景掠过眼前。她已不再是内心惶惑不安的小姑娘,而君和的生命却即将走到尽头。君临的眼睛被热气腾腾的茶水熏出了雾气。
“别哭。你妈妈是个没主意的人,将来这个家就全靠你了。”
君临淡淡一笑:“不是还有晓棠和林志荣吗。”
君和沉肃片刻,道:“你先看看这个。”
君临接过君和手中的文件,满腹疑窦。翻开第一份文件,赫然是国内一本财经杂志对林志荣的报导。君临一目十行扫下去,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君和问:“看出什么了?”
报导上说林志荣大学毕业后在“瑞士银行”工作,两年后创立自己的对冲基金。当时瑞士银行还未进驻美国,他应该是在后来被瑞士银行收购的美国零售股票经纪商PW做股票经纪人。Stock broker的任务就是向散户推销股票,拿佣金。这样的工作和真正的投资之间的差距,就像售货员和服装设计师一样。在业界,几乎没有人以曾经做过股票经纪人为荣,所以林志荣将这段经历进行了模糊处理,君临也能理解。
但更大的问题在他的自创基金上。君临道:“报导中提及他创立自己的对冲基金时才24岁,是最年轻的对冲基金经理,更是该领域首位华裔,完全是夸大宣传。在美国,成立任何一种企业,包括对冲基金,都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到相关部门登记,缴注册费就行了。据我所知,对冲基金领域来自中国内地的华裔人士数量众多,林志荣绝不是首位。他的基金主要关注海外上市的中国小盘股,投资领域非常狭窄,超额收益的潜力相当有限。”这种投资策略的规模无法增加,不会成为主流产品。投入资金一多,就会影响收益。就好比一个游泳池又浅又小,再厉害的泳将也无法施展拳脚,要是池子里人一多,就压根动弹不得。该基金若干年前还退还过投资人资本,就是最好的证明。
粗略翻了翻其余资料,君临接着道:“而且自三年前起,该基金已经停止向主要对冲基金数据库上报业绩。数据显示,该基金管理的资产从05年的900万美元上升到06年最高点7500万美元,然后开始下降,08年底为5400万美元,09年底只有1400万美元。资产规模前途堪忧。” 很多股票对冲基金经理都没能逃过08年大劫,有的年度业绩甚至还不如林志荣的对冲基金,但他们要么及时撤离市场,保留实力,要么加强对冲机制,缓解下跌风险,像林志荣那样连续半年月坐以待毙,以至于一年之内业绩大起大落,实在难以理解。
君和点点头,叹道:“都说我找了个金龟婿,其实只是金玉其外。”
……
整整两个多小时君临才从书房出来,看神情像是哭过。蒋梦不知道君和同君临说了些什么,问君临她也不说。蒋梦只道这孩子彻底同自己疏远了,不禁越发悲从中来。君临次日还有工作,安慰了蒋梦几句便驱车离去。
☆、求婚
不出三日,君和身患绝症的消息突然出现在各大媒体,联系到日前集团参与的地块竞拍失败,人们纷纷猜测君氏的资金链出了问题,一时间流言四起。
君临再次接到蒋梦电话也在深夜。“妈看了新闻心里乱得很,你明晚出来一趟。六点,香格里拉。就这么说定了。”
这么多年,君和就是蒋梦的主心骨,现在他倒了,蒋梦想起君临这个女儿也正常。林志荣和君晓棠听闻消息后火速归家,君临以为蒋梦是因为在家中谈话不便才约在酒店的,赴约时便也没多想。待她看到一位大约三十五岁上下的男子朝自己走来才意识到不对头。
果然对方坐下后便道:“君小姐,幸会。我叫邹祁,邹玉是我弟弟。”
君临大方一笑,索性挑明了问:“我妈是怎么跟你说的?”
邹祁是风月场中老手,原本今日肯来不过为应付家中太后,见到君临本人第一印象倒不错,一听这话更觉得有点意思,便道:“是这样,令堂和家母是多年老友,今日之约由令堂主动牵线搭桥。”
上次在俱乐部,君临与邹玉有过一面之缘。他靠做饮料起家,后来慢慢扩展到房地产开发,早先实力比君家差着一层,不过也算财大气粗。这个邹祁倒有趣,拿邹玉当名片用。既是蒋梦想卖女儿,君临也没奈何,索性爽快道:“既然来了,这顿我请。”
邹祁风度翩翩,谈吐不俗,细节处又十分体贴会照顾人。平心而论,与他相处并不让君临讨厌。
邹祁本以为君家如今势弱,君临要不就主动迁就,要不干脆矜持些好待价而沽,未料她哪种都不是,态度举止倒像是认得一个普通朋友般自然,反让邹祁多了一分欣赏。在他看来,女人无非分可以上和不可以上两种,如果君家没有陷入困境,邹祁倒认为将君临按照邹玉的方法分到可以娶回家的那类也未尝不可。不过,如今的情势另当别论。因而虽然二人用餐气氛还算愉快,但散席的时候邹祁一反往常绅士态度,并未提出送女士回家,显然他不想浪费时间在既不适合娶也不能上的女人身上,即便这个女人很有吸引力。
君临猜想蒋梦还会打电话来问,回到酒店干脆集中精神工作。果然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手机响了。
“小临,这件事妈事先确实应该跟你说明白。不过你现在大了,也该懂事负起责任来。妈安排你跟邹祁见面也是为你好,他条件不错。”
“妈,你的目的是帮爸,可是你想过没有,邹祁在邹氏是能说了算的人吗?据我所知,邹祁不过是他弟弟邹玉荣养在公司的一尊泥菩萨。你就是想要贱卖女儿,也得看投资回报率不是。”
蒋梦争辩道:“可他终归姓邹,你要是跟了他,邹玉还能不管咱们家的事?”
君临几乎无法克制语气里的嘲弄,“这是你的好姐妹说的吧?若果真如此,她怎么不直接把邹玉介绍过来?”一顿,君临不由冷笑道:“可惜邹祁本人也对你的联姻计划不感兴趣。”
蒋梦只当君临嫌邹祁条件不如邹玉,不肯屈就,便苦口婆心劝道:“小临,妈这几天一直陪着你爸治病,生意上的事老实说我也不懂,能想到的法子也有限。要不你先跟邹祁处着,就当为了你爸爸。”别的蒋梦不清楚,但前些日子林志荣竞拍失败的那块地落到了邹玉手上是肯定的,如果君临跟邹祁成了,邹玉看在邹祁的面子上答应跟君氏合作开发,应当能挽回君家的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