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春衫薄/岁月长,春衫薄 完结+番外 (夜雪猫猫)
君临将钥匙丢给叶岑,坐上副驾驶位就取出妆盒上妆。为了尊重逝者,她早上是素着脸来的。
秦思纯看着君临手势娴熟地描眉画唇,不禁暗自庆幸年轻就是资本,她自信即便像现在这样素面朝天也未必比不过君临。
君临对叶岑道:“送我到酒店就行了。”
“一会儿还有事?”
“我下午约了人。”
“现在时间还早,先吃午饭,然后我再送你回酒店。”
秦思纯一直在留心听二人的谈话,知道车是叶岑的,不由对昨晚母亲说的“君临这丫头有实力”有些不以为然。她潜意识里也认同母亲的话,左桐的死君临难辞其咎,要不是心中有愧,君临为什么数年来经常从美国汇款给何玲,养老送终,跟亲生女儿比都不差什么了。
君临抿了抿唇,让唇彩自然匀开,再看镜子里的整体效果,觉得新买的粉底液真好用,就跟换了张面皮似的,白里透红,哪里还像一个得了支气管炎随时随地会咳得要生要死的人。她到底感冒还未好,头有些昏沉沉的。
叶岑见君临将座椅倾斜靠着闭目养神,知道她默许了自己的安排,嘴角不由逸出一丝笑意。
后排的秦思纯忽道:“听说君学姐跟左哥哥也是同学。”
君临轻轻“嗯”了一声。
秦思纯接着道:“听炎辰大哥说学姐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单身。一定是忘不了左哥哥吧,毕竟你们是初恋。”
秦思纯语气轻柔,听起来很有几分伤感惋惜。
君临本想趁着回去的这段路养养精神,秦思纯的少女心思她早看出了端倪,此刻只作不知,继续闭目假寐。感到一只宽大的手将她蜷着的左手展开,与她掌心密密贴合,而后十指交缠。君临本能地想挣脱,却因为叶岑的执意而不能够。毕竟是在高速上,她不敢十分挣动,只得轻声道:“好好开车。”他伸出的手总是强势而不容拒绝,一如七年前。不过这一次叶岑只是紧了紧手指,一触即放。
叶岑的动作秦思纯看得一清二楚,便咬咬唇不再做声。
放下秦思纯,叶岑带君临去了一家由民国时期的小公馆改建而成的花园饭店。巨大的玻璃天顶和透明落地窗设计让室内显得尤其明亮。室外绿草如茵,一片清爽。
叶岑收走君临面前的冰水,替她倒上一杯热茶。
“谢谢。”
叶岑身体微微前倾,与君临对视,低沉道:“以后想看他,我陪你一起去。”
叶岑从前问过君临爱不爱左桐,年少的他高傲偏执,自然在意谁是第一个进驻她心里的人,现在这对他却已不再重要。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叶岑不再是当年的叶岑。即便迟来一步,输尽天时地利又如何,赢不了过去,他还有未来。
看出了君临的讶异,叶岑不由自嘲一笑:“其实我反倒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这么多年过去,也许你早就跟别人在一起了。”
这么多年,叶岑混迹商场,见过的各色女子绝不在少数。莫子航也问过他,君临就那么好,怎么除了她就没有一个能看入眼的?叶岑也说不清楚,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并没有刻意在等她,他只是无法喜欢上别人,如此而已。
君临猜想叶岑包了场,整个用餐过程中,除了服务人员,没有任何人在她目力所及范围内出现过。不过她不知道叶岑其实并不喜欢日式料理,来这里纯粹因为环境好。不知是否因为交际应酬过多,叶岑的胃不像君临那样生冷不忌,也一向只比较能接受以清淡见长的粤菜,所以他吃得不多。
“不喜欢芥末?”她应该喜欢鳗鱼、海带、北极贝和螺肉。
“嗯。喜欢日本菜,但一直受不了芥末的味道。是不是叶公好龙?”君临抬头笑问,想不到这家伙还挺细心。
不待叶岑吩咐,侍者已经将沾上芥末的食材取走,又换了新鲜的上来。不过君临到底大病未愈,吃不多。
用餐完毕,两人沿着花园的林荫道散了一会儿步,叶岑便开车送君临回酒店。
君临比约定时间早几分钟到行政酒廊,刚坐下点了一杯咖啡便看到龚启明迎面走来,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龚启明见君临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化微笑,并且主动站起来伸手,也立刻大方地与之伸手相握。
“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都没变。”龚启明说这话倒并非纯粹出于恭维。在他看来,君临本科毕业后去美国念了几年书,在职场浸淫的时日尚短,跟同届一毕业就开始在社会上打拼的女同学相比,她的生活环境也相对单纯许多。再加上君临本身的家庭背景,她的生存压力远远小于同龄人,看起来年轻是必然的。
君临笑了笑,“看样子你过得不错。”君临这么说很有一笑泯恩仇的心态。她不希望因为几乎称不上纠葛的过去给自己现在的工作带来丝毫困扰。
“我要结婚了。”寒暄之间龚启明点的不加奶的“拿铁”已经端了上来。经典式样的铂金方钻婚戒在白瓷咖啡杯的映衬下灼灼生辉。
“恭喜你。”君临无意探究新娘人选。
“听说你还单身。”龚启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带着一种怀旧式的关怀,叹息般的尾音稍稍拖长。
君临点点头,显然并不想就这个话题深入下去。幸好龚启明一脸了然,十分体贴地回归正题。他作为研发工程师,在自己所熟知的低碳技术领域显然十分自信,侃侃而谈。
君临在整个过程中听得全神贯注,并没有如龚启明预期地那样就几个专业难点进行提问,而是客气地收下了全部资料,姿态谦虚地表示会用心补课。谈话告一段落,两人约定了到工厂参观的具体时间后,龚启明道:“你是回房间呢,还是再坐一会儿?”
“我约了人。”她无意解释太多,便一句话带过。
龚启明抬起手腕,露出玫瑰金色的欧米茄,十分绅士地道:“现在这个时间恐怕叫车不容易,不如我送你一程。”
“谢谢,我自己走就可以。”
电梯门一开,龚启明率先步入。君临不由想到男同事们常常挂在嘴上的“after you”,心中不由一乐。
目前来说,清洁能源是风险投资的热门领域。相比风力发电一类的长线投资项目,投资降低二氧化碳排量设备制造企业则相对风险较小。然而,一旦涉及清洁能源,国家政策支持会成为最大的投资风险决定因素。君临在国内并没有什么关系网,在这个问题上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叶岑。接受这个项目之前,君临并非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但是Joe作为她的直属上司一锤定音,认为她相较其他人而言对中国的情况更为了解。
君临在心中权衡着利弊,冷不防听龚启明道:“君临,作为老同学,你听我一句劝,你已经属于三高剩女的范畴,还是别太挑了,女人最终还是要回归家庭的,事业做得好的女人往往并不幸福。”
“谢谢你的金玉良言。”在加州的时候,有位长辈曾热心替她牵线搭桥,君临碍于盛情难却去见了一面。对方是硅谷的IT工程师,已经三十五岁,渴望马上孕育下一代,要求另一半一结婚就以家庭为重。君临当时便委婉地表示自己恐怕难以胜任。她虽然对“剩女”等标签不以为然,却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反驳龚启明。美国的一项计算表明,一个家庭主妇对家庭每年的贡献价值为十四万美金。糟糕的也许不是女人经济不独立,而是当她为了孩子和丈夫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男人只觉得这是一个靠他养着的女人。龚启明只怕既不会认同家庭妇女的家务劳动价值,又不肯承认职业女性对社会生产的贡献,君临既然不是这种观念的直接承受者,那就无需多言。
遗憾的是绿洲集团原先负责配合尽职调查的工程师突然怀孕,临时换上了龚启明接手。就目前情况来看,君临习惯的在商言商的工作方式显然很难实现,而这正是由女人回归家庭所造成的后遗症。
两人一同来到地下一层,龚启明原本以为君临临时改变主意打算搭自己的车,顿时意气风发地朝一辆崭新的黑色奥迪走去,却被半路杀出来的迈巴赫挡住了去路。
这辆车君临并不陌生,她昨晚刚刚坐过。果然下一刻叶岑已经跨出车厢,姿势娴熟地一把揽过她,“上车吧。”
君临明显感受到紧贴自己腰部的手臂收紧的力量,立即转身对龚启明微笑道:“今天谢谢你,资料我会仔细看的,有不懂的地方再请教。”
“应该的。再见。”龚启明还没回过神,君临已经钻入车子扬长而去。原本龚启明以为在金融危机打击下,现如今所谓的投行精英年收入只有区区几万美金,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君临入行不久,她这次回来停留的时间又不长,在本市应当不会有代步工具。没想到她却有这种手腕,只是像叶岑这样的公子哥多半也只是玩玩而已。龚启明一边感叹着男人干得好不如女人嫁得好,他跟叶岑比也就是输在了投胎这条起跑线上,一边几乎是愤愤不平地坐入车中,嘭地一声关门后,又后悔下手太重,心疼起自己刚买的新车来。
私密性良好的封闭后座空间里,叶岑靠在舒适宽大的白色扶手椅中,侧身看向君临,“刚才龚启明没有为难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