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年 (小砂砾儿)

“你看我都好了，不让我俩玩，咱们就偷偷的玩儿。”

“好”，

“走，带你去个地方。”他带我来到城外的一个旧庙，自此这里就成了我俩的秘密据点。

每个星期的末我俩都会到这里见面，随着年纪渐大，我们已经不再胡玩儿，每次见面聊聊过去日子里的趣事，他把他新得到的玩意分给我玩儿。

那天他告诉我说他祖母给他请了一个洋文老师，他把他学会的洋文教给我，对于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我总是很在意，从二十六个字母开始学起，就这样青木哥成了我的洋文老师，而自从学习洋文，青木哥总是说，有机会他要出去看看，走出画眉冲这个地方。

而他的心愿在他11岁那年实现了，他的父亲去上海做生意，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和他父亲一起出发了，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走的时候我不能送他，很是伤心，独自一人来到破庙，发现秘密盒子里面有个纸条。

“小怡然，在哭鼻子吧，我就知道。所以我给你留了纸条，好好在家等我，把我教你的洋文都背下来，回来给你带礼物。”看到纸条，马上雨过天晴。

在他离开的日子了，我把他教给我的知识学习了几遍，甚至拿起他留给我的洋文书开始自学，我想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开始担心，青木哥会嫌弃我，我是真的不想和青木哥分开。

两个月后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来到破庙，只见门开着，我悄悄走进去，只见一个穿着很特别的衣服的一个人站在那里，感觉像是青木哥，可是青木哥为什么要穿这个样子呢。

“青木哥？”我试探的喊道。

“你来啦？等你好久了”青木哥转身过来。

“真的是你？你穿的这是什么呀？”

“洋人都这么穿，父亲也给我买了一套，好看吗？”

“说不出好看不好看，有点别弄。”

“习惯就好了，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什么呀？”

“音乐盒，会出声音的。”

看着青木哥给我带的音乐盒，我爱不释手的。我知道不管青木哥穿什么，变成什么样子，他心里总是有我的，而这个音乐盒也伴随了我的一生。

接下来他给我讲了他这次外出的事情，在他的描述里，上海是一个我无法想象的地方。从那时开始我也会期待有一天走出画眉冲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第三十三章 青木母亲被杀

那天是我们约好见面的日子，青木哥没有来，我在破庙等他到太阳下山，最后只能给他留了纸条，第二天过来发现纸条还在，接连几天青木都没有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见不到青木哥，没有他的消息我担心的很，可是我毫无办法。很多天以后，在吃晚饭的时候，听父亲提起他在青木家做工的时候听到的消息，“老婆子，我今天在李家听他家下人说，二姨太犯了错被家罚处置了，青木也被大太太带去养了”

“父亲，你说什么？”我在旁边突然问到，

“你这丫头，小点声。”

“难怪青木哥这么久都没有找我，原来他被关起来了，父亲你下次去李家带上我呗。”

“不行。”

“行吧,求你。”在我的哀求下，父亲答应带我去了。

不知道青木哥现在什么样，我寝食难安，只要一有空我就去破庙，可青木哥依旧没有来过，失望中我就期待着父亲带我进李家了。

春天里的画眉冲，总是细雨绵绵，人们在这样的雨天也是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的。很顺利的我和父亲就进了李家，因为小时候来过，我很熟悉他家的分布，可是我不知道青木哥此时会在哪里，是祖母那里还是大太太那里，他母亲出事，他会怎么样？一连串的问好在我脑袋里，我决定先和他家下人接触一下，打探点消息。

我走进厨房，看到厨娘们正为午饭做准备。其中一个叫红嫂的认识我：“怡然你来啦？好几年没来了吧？”

“红娘好，今天下雨没去学堂和父亲来玩儿。大家都好吧？”

“都好，都好，就是……哎！”

“怎么了？”

“青木他娘，吃苦头喽。”

“红娘，青木呢？”

“青木？青木在老太太房里，说是怕被他娘带坏了。”

“红娘，怡然想求你个事。”

“你说。”

“麻烦你中午给青木送饭的时候把这个纸条给他呗。”

“我试试吧。”

“谢谢红娘。”

太阳过了正中间之后我就去了李家的柴房等青木了，也不知道纸条能不能送到，我的心七上八下的。

“青木哥，下午我在你家柴房等你。”

不知不觉间我睡着了，当我醒了的时候太阳都要落山了，和父亲约好的时间也到了，看来青木是没有机会出来了，我出了柴房门，就去找父亲了。

路上遇到红娘，她说：“青木的饭都是老太太贴身丫头从我们老婆子手里拿去的，见不到青木。”

“红娘，青木哥现在还好吧。”

“应该好的，放心吧。”

“谢谢红娘。”

我没精打采的和父亲回了家。

又是一个月没有青木哥的消息，我心里直发慌，用那个音乐盒来平静自己的心。不知道李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终于坐不住了，那天下学后我自己悄悄走到了李家门口，发现他家正在办丧事，而我不敢靠近就悄悄回了家。

整夜没睡，第二天一大早我又去了李家，正在发丧，而在人群中我看到了两个月没见的青木哥，他瘦了，哭的厉害。我在角落里也跟着哭，可我不知道怎么能帮到他。

他曾说过，如果我们走散了，破庙就是我们相聚的地方。接下来的日子我只能每天去破庙等他的消息。

从那天早上之后我一连又去了两个月，每天面对空空荡荡的破庙，我除了看一下木盒有没有纸条外，毫无期待，如今看木盒也成了我每天必做的事情。

转眼已经到了秋天，没有青木哥的破庙显得异常荒凉，落满了枯叶。我走近一看，发现门半开着。有一种特别好的预感，打开木盒果然有纸条。

“怡然，明晚我会这里等你”，看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的天空晴朗了许多，我反复重复着“青木哥没事，他还记得我”。

第二天整天都没心思听讲，想象着几个月没见的青木哥的样子，也许从那时我就已经爱上了他，只是那时我们都不懂爱。下了学我希望自己变成一只鸟立即飞到青木哥身边，只恨我跑的太慢。

当我到达破庙的时候青木哥已经在了，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哇哇的大哭了起来，那个年纪我们喜欢把一切情绪都表露出来，而在青木哥面前我就可以无须掩饰。

“怡然，怡然你别哭啊！”我的大哭吓到了青木哥。

“青木哥，我想你，以为你不理怡然了”

“我的小怡然，青木哥永远是你的青木哥。这段时间害你担心了。”

“青木哥，我去过你家，可是始终见不到你，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几个月，我一直找机会出来，母亲没了，祖母看我看得紧。”

“几个月前看到你家办丧事，是你母亲？”

“嗯。”

“青木哥，怎么会这样？”

接下来青木哥给我讲了他母亲的事情“春天的时候，有一次我回家，看到我母亲跪在堂上哭，父亲和祖母还有几个姨娘都坐在那里，他们说我母亲和下人有奸情。他们对我母亲用了家法，我看着他们打断我娘的腿。我看我娘被他们打成那样，我就和他们大吵，我不相信她是那样的人。祖母就把我关起来了，不允许我看我娘，说她会把我带坏的。”

“之后呢？”

“后来他们告诉我我娘没了。”

“没了？”

“嗯，说是自杀。”说到这里青木哥大哭了起来，他哭的好伤心，世界上最难过的事情莫过于娘去世吧。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青木哥哭，那天他哭的透彻心扉，我和他一起哭。也许是对过去几个月发生变故对他的打击的一种释放吧。

“青木哥，你没有了娘，还有我啊。”只有九岁的我，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股子勇气，愿意承担起照顾青木哥一辈子的重担。

“嗯，我只信怡然一人了。我要查我母亲被冤枉的事情，早晚我要证明我母亲的清白。”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我觉得这次见到青木哥和以前不同了，以前他只知道带着我玩儿，而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懂得人心险恶，心里藏事情了。

从那天以后我和青木哥恢复了每周一次的见面，那天，他问我愿不愿意去李家给他做贴身丫头，我说愿意。于是他就回家求他祖母，经过2个月的斗争，他祖母答应了。那年春节前我就到了他家做了他的学伴兼丫头。我母亲本是不愿意让我去吃那份苦的，不过看我坚持也就答应了。

到了他家后我才发现大家族的斗争是这么惨烈，他的几个姨娘都不是善类，而我只能躲在青木哥身后一句不敢多言，整天小心翼翼的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