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薛老爷所请的那先生道:“薛老爷的这些铺面,家中宅邸皆是祖上所传,若有老爷再买的,也是正经寻人看过的,自是没有问题。若看薛老爷,薛太太,大爷还有两位姑娘的的生辰八字,也都没有忌讳。”薛老爷道:“这没问题,那没忌讳的,如何那些福寿膏便被烧了?”那先生说道:“问题便出在老爷的姓上。金陵城中人尽皆知,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这“薛”字便通那“雪”字,这雪又是那水,那福寿膏却是需用火来点着的东西,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水火不容,老爷如何能做得这生意?再有听着早几年有那得道高人叫老爷家将什么吉利话錾在金器上,这火……还克金呢。”宝簪隔着帘子听得这话,心下赞道:这算命的就是算命的,两片嘴皮子就这么上下翻上一翻,说什么都是对的,连我都差点被他给忽悠了,都觉得正是这个理。宝簪比之薛老爷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尚觉着那算命的说的在理,更别提那薛老爷子自是深信无疑。
薛老爷原本想着,若是那格局不好,大不了改了,若是生辰八字不好,少不得这代不做这生意,等传到下一代人手里再做。哪里知道这问题竟是出在姓上,这祖宗给的姓如何能改得?再有听到那火克金,更是觉着了不得了,统共两个女儿,都是喜欢的,且皆有金器,凭那福寿膏如何好,哪里能这玩意儿把女儿给克了!便不许人再提这给皇家供福寿膏之事。
因着此事从有人起了念头,到薛老爷再不许人提只不过两个月的工夫,宝簪过了段时间倒也忘了。此时听到梅家有福寿膏,又是男主子皆用,宝簪想着怪不得那小爷少了条腿,却是这个缘故,不由微微皱起没来。宝钗不大懂这些,也不知当初那事乃是薛蟠所为,让她皱眉缘故却是那庞家竟有福寿膏,且能送人,再有这送的量竟是够梅家上下男主子吞云吐雾,庞家自有多少不必多说。先前也说了,这福寿膏数量极少只供皇族,其他人家若不是上头的人赏的,自用便是逾制。只凭上头赏下来的那些哪里够,必是自家托了相熟的皇商采办的。
思及此处,宝钗道了一句:“糊涂!”宝簪回了一句:“作死!”宝钗说了句:“也不担心一下全家的性命。”宝簪也是一句:“用了那东西,你以为还能有多久的日子可活?”“稚子无辜,却要收他们拖累。”“姐姐说的很是。”姐妹两个鸡同鸭讲了一番,都有了一个念头,薛梅两家的亲事,薛家退定了。只这退亲并不是件小事,需得慢慢从长计议,只得暂且放下不提。
又说过了二十来日,明日便是是锦墨出阁的日子,宝簪想着亲自去添妆,便去向薛姨妈请示。薛姨妈原是不准,宝簪摇着她的手道:“锦墨服侍了我这么些年,我很该给她添妆的。”薛姨妈拉了宝簪坐在自己旁边,说道:“叫雨荷送去便罢了。”宝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薛姨妈偏是不依。宝簪忽见薛老爷回来,又去缠薛老爷,薛老爷听了道:“想去便去罢。”薛姨妈道:“老爷尽惯着她。”薛老爷道:“叫蟠儿送她去,不妨事。”薛姨妈还要再说,宝簪忙道:“谢谢爹爹。”说罢一溜烟儿跑了,好躲过薛姨妈那话。
第二日薛蟠果然一早等着宝簪,宝簪上了马车悄悄撩起从纱窗向外瞧了一瞧,想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样子,却见着了柳湘莲,那脸上还是挂了彩的。柳湘莲冲着她笑了一笑,宝簪不领情,收回了头又将人给坐正了。又行了一会子,宝簪方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柳湘莲笑道:“大哥怕你被人劫了去,他回家不好向你们家老爷太太交代,故叫我做个镖师。”宝簪莞尔,因笑道:“那我便成了货物了。”又问道:“你脸上怎么了?可是跟人挥拳头了?”柳湘莲摸了摸脸上青紫之处,笑道:“想在冯家那小子处赢鹦鹉时打的。”宝簪道:“这可得有一个半月的事了,如何还没好。”柳湘莲道:“那小子手重。”宝簪叹道:“这样张脸,亏他下得了手。”柳湘莲听不大清楚,问道:“你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宝簪回道:“说你长得这样张脸,亏他下得了手!”听了这话,柳湘莲想了一想,说道:“你凑过来些。”宝簪果然往窗口方向挪了一点,问道:“什么事?”柳湘莲悄声问道:“跟你那姐夫比如何?”宝簪想起宝钗定亲之时自己所说的话,笑骂道:“有病。”柳湘莲亦是笑了。这样说说笑笑便到了锦墨家门口。
锦墨因着跟了宝簪一些年,如今也有了几个钱了,这宅子便是她进了京后托人买的。她老子娘有的,只给她弟弟一人,留下了聘礼不说,还叫着锦墨把攒好的银子全拿出来给她弟弟娶媳妇用。锦墨不肯,她老子娘便天天给她脸色看,锦墨是宝簪身边第一得意之人,如何受得了这个,看了两日脸色便回了薛府伺候宝簪。因着是宝簪的大丫头,这次成亲倒是有些小门小户的人家或是家里的管家一家子肯捧个场,几个媳妇见宝簪来了忙叫道:“二姑娘。”宝簪朝着她们笑了笑,问道:“锦墨呢?”有个媳妇指了指里头,宝簪径直走了进去,却听着锦墨之母同锦墨说着:“你如今嫁人有了着落,你那兄弟却是有了难处。你如今这一去,不如把房契地契留下。”锦墨哭道:“这些皆是用我的银子买的,没用着你们半分,聘礼都被你们得了去,留给弟弟,又给了你们银子,半分嫁妆也没给我置办,你们还要如何?”锦墨之母道:“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问你要点银子还要不得了不成。”宝簪入内道:“要得,如何要不得?”又掏出帕子给锦墨擦了擦眼泪,埋怨道:“大喜的日子为着这么点破事哭,犯得着么?自有我给你做主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基友生了孩子,跟另一个基友去看了,小小的一个超软
回家的时候就有些晚了,边码字边犯困,两百字就要眯上一会儿,拖到这么个时间点,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囧
第四十二章 (捉虫)
话说锦墨原本因着她娘将家中银钱都给了弟弟不算,又要她好容易买下的这套小院的房契地契皆留下,与着她娘争辩了几句,正说着宝簪便进了来,也不与人理论,只给她擦泪,一时忍不住,眼泪更是跟不要钱的一样往下掉。宝簪一见更是了不得了,急急地擦,一时手快又花了妆。只听锦墨她娘又在那唠叨:“你瞧瞧,二姑娘都说要得,你如何就不肯将这院子给了你弟弟。”宝簪原是为着叫她少说两句才说的这话,谁知她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了,一时来了气,只道:“出去,让我们主仆二人说会子私房话。”锦墨她娘见宝簪似有动气之意,只得唯唯诺诺的出去了,因着雨荷听着宝簪方才说了要说私房话,也打算出去,宝簪看她往外走倒有些哭笑不得,锦墨见了少不得抽抽噎噎道:“雨荷留下,你走了谁伺候姑娘。”雨荷听了方才留下。
如今这屋里便只剩了宝簪,锦墨,雨荷三人,宝簪开口问道:“聘礼有多少银子?”锦墨呜呜咽咽道:“二百两。”二百两银子,够刘姥姥一家过上十年,锦墨父母将这些银子全部收下留给儿子,嫁妆也不给置办又吞没了锦墨打算自己给自己备嫁妆的银子,又要留下这套院子,着实是贪心不足。宝簪又问道:“你自己还剩几个钱?”锦墨哽咽道:“我本跟着姑娘存了些钱,这套四合小院差不多花了二百两银子,剩下便没几个钱了,若我爹娘非要我交出这房契地契,我能带走的东西连着首饰和现银不过值个三十两银子罢了。”宝簪听了垂眸思索一番,待要说些什么,只听雨荷算道:“锦墨姐姐是家生子,十岁时便跟了五岁的姑娘,得姑娘看重即成了二等丫鬟,又过一年又成了一等丫鬟。咱们家里二等丫鬟一月有一吊钱,一等丫鬟是一两银子,如今过了年姑娘刚十三岁,姐姐跟着姑娘也有七年,第一年六两,剩下六年七十二两,光是月例也有七十八两银子。再有大爷中秀才中举人时老爷赏的,太太赏的,我们姑娘赏的,柳二爷中举之时又是这样一番赏,以姐姐的等级在这里少说也有五十两银子的进项。再有逢年过节时二等以上的丫鬟皆有一个银锞子,一等丫鬟较之又多一吊钱,还有给姑娘跑腿时的赏钱,大爷叫我们劝姑娘莫要狮子大开口时的赏钱,伺候得好时又有散碎银子给的。我今年才跟了姑娘做了二等丫鬟,也有得了十五两,姐姐一年少说也有三十两,八年下来光这些就有二百四十两。外加先前的五十两,七十八两,姐姐也该有三百六十八两银子。咱们在姑娘处做事,这些钱都是只有进没有出的,平日里吃穿是另有的份例,外加姑娘又有给过一些金银首饰,虽都是不大时兴了,一年下来何止十五两,姐姐就算买了这院子,平日里再贴补家里,也该剩下二百两银子才是,如何只剩了这些?”
宝簪听了面上不动,只道:“就你话多,先给你锦墨姐姐补妆是正事。”又同锦墨道:“你别哭,有我呢。”锦墨好不容易收了泪,由着雨荷补妆,宝簪在旁看着心中却是为着雨荷的话盘算了起来,怪不得原著中的贾家入不敷出呢,光贾母身边便是八个锦墨一般的丫头,其他主子又有丫头,宝玉曾说上上下下几百号女孩子,又有婆子,管家媳妇,管家,小厮,干杂活的,还养了戏子,再有姨娘通房。不算上正经主子的开销,就这么些个人又是月例又是赏钱又要吃穿,本就有萧条之色的贾家可不就得寅吃卯粮了。宝簪再一次感慨自己这胎投得好,虽是皇商虽不及那些书香世家清贵,起码不缺钱不是?再者又是庆幸,还好自家人口少,用不着那么多人。一时倒把雨荷说的“大爷叫我们劝姑娘莫要狮子大开口”给忽略了,薛蟠在此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