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簪又问道:“哥哥把这鹦鹉给你的时候,可有没有说这大鹦鹉会不会说话?”锦墨道:“会说了,方才在外头叫了几声‘二姑娘’呢。”宝簪指了指那鹦鹉,说道:“你去逗它说话给我听听。”锦墨笑着应了,下了炕去逗那鹦鹉,那鹦鹉果然会说话,三两下的工夫就叫道:“二姑娘!二姑娘!二……二……二……”宝簪先是觉着稀罕,接着便微微蹙起了眉,又听那鹦鹉叫道:“二……二……二……二货!二姑娘是个二货!是个二货!我有个妹妹是个二货~~”这还是带着曲调的。锦墨噗嗤一笑又急忙捂了嘴,宝簪气得摔了枕头,说道:“把它宰了炖汤!”锦墨边笑着边说了好几个“是”,摘下笼子拎着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处又停住,转过身子看向宝簪。宝簪瘪着嘴,又道:“回来。”锦墨又将那笼子拎到炕前,看了看宝簪的脸色,说道:“给姑娘出气。”宝簪看看那鹦鹉,又抬头看看她,说道:“不过是个鸟儿,它能知道什么,你还是把笼子挂起来罢。”锦墨又挂起了笼子,笑道:“姑娘就是姑娘,这样明理。”
宝簪下了炕,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下道:“少拿话哄我。”锦墨嘻嘻一笑。宝簪又正了脸道:“把大爷给我找来,我问他话。”锦墨亦是正了脸,只是没憋住多久,又笑出了声,说道:“大爷哪里还敢来,我说姑娘刚才问我那话也不像近来欺负了他或是讹他东西的样子,原是为了这个才把鹦鹉给我,自己不敢送来。我现在想着呀,大爷若是遇不着我,也得找别人送来。”宝簪听了也是一笑,说道:“现在你就得看清他是个什么人,别嫁了人还不明不白的跟你婆家说什么‘我们家姑娘和爷都好’,往后只说姑娘好就成了。”锦墨一连应了十几个“是”,又道:“姑娘说的我全记着。”
宝簪又拉了锦墨到绣案旁,自己坐下绣起花来,锦墨给宝簪倒上茶水,自搬了个凳子做在一旁,时不时的指出几个错来,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听雨荷拉了个人进来道:“姑娘,逮到一个。”宝簪猛一看认不出来,细细看了才认出来是薛蟠屋里一个叫攒云的丫鬟。宝簪问雨荷道:“怎么说是逮到了?”雨荷得意道:“姑娘说要宰了这鹦鹉那句话,声响大着呢。这鹦鹉我半月前就在大爷那见过,想是大爷教了什么刁话气着姑娘了,又见攒云在咱们门口连着来回了几次,就逮了她进来。”锦墨因笑道:“好丫头,我在你这个岁数上可没你这样机灵,叫你伺候姑娘我如今才算放心。”宝簪又看了看攒云,才同雨荷道:“干得漂亮!”说着在荷包里取了块碎银子塞在雨荷手里,又道:“银子收着,等会子他屋里的人来一个扣一个,就是青霭来了,你也给我扣下。”雨荷拿了银子眉开眼笑,应道:“姑娘放心罢。”
这来一个扣一个的,不出一个时辰便扣住了六个丫鬟,四等的,三等的,二等的,只没有青霭这个一等的来。宝簪让霁雪给她们都倒了茶,笑着说道:“今天给你们个大面子,叫你们大爷亲自领你们回去。”那六个丫鬟面面相觑,一个四等丫鬟道:“二姑娘,大爷等着我回去做事呢,我得先走。”宝簪褪了笑意,道:“敢?”那丫鬟收了声,又往后退了一步。又问攒云道:“她叫什么?”攒云答道:“回二姑娘的话,大爷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冰簟。”宝簪奇道:“冰垫?这名字好玩。”正想问到底是哪两个字时,听着外头有人叫“青霭姐姐”,宝簪同雨荷道:“叫青霭进来。”雨荷应下,出去叫了青霭,又给青霭撩了帘子,青霭进来见了六个丫鬟站成一排,手里皆拿了个茶盏,笑道:“二姑娘这是想问我们爷要几个人练兵呢?”说着也往那一站,问宝簪道:“姑娘能否也赏我盏茶?”
宝簪原是板着脸,青霭这样一来倒叫她哑然失笑,唤了雨荷道:“搬张椅子给你青霭姐姐坐。”青霭微微笑着道:“不敢当。”说着找了个小凳子坐了,低眉顺眼地同宝簪道:“我们大爷知错啦。”宝簪扭过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看他教了那鹦鹉半个月的话怎么不拦着?现在来我这儿做好人。”青霭道:“都是我的不是,没拦住我们大爷,姑娘有气便撒我身上罢。”宝簪撇了嘴道:“我只和你们主子理论。”青霭站起身来,凑在宝簪耳边悄声道:“我们大爷不敢来呢,姑娘且给大爷留些面子吧。”说着又离了宝簪直起身子道:“要不,我留下,姑娘叫她们回去罢。”宝簪想了想,觉着也行,便留下了青霭,叫那六个丫鬟回薛蟠那去了。
又说薛蟠见六个丫鬟回来了自是欢喜,又听她们说青霭被留下了,那叫个后悔不迭。青霭在宝簪屋里待了五日,第六日薛蟠总算熬不住了,寻到了宝簪这儿,见那鹦鹉笼子现已挂在了廊上。鹦鹉见了薛蟠,连声道:“薛大傻子!呆霸王!呆霸王!薛大傻子!”薛蟠哭笑不得,进了屋道:“你就这么开不起玩笑,连将青霭扣了六天。”过了半天没听着人回话,薛蟠又将那话说了一遍。霁雪回道:“大爷,姑娘不在这儿呢。”薛蟠问道:“上哪儿去了?”霁雪道:“姑娘带着锦墨、青霭两个姐姐和雨荷跟大姑娘一起去了佛堂跟琴姑娘一道抄经书呢。”薛蟠想起过几日便是宝琴父亲的忌日,自己也不好上佛堂要人,只得罢了。
再说宝钗、宝簪、宝琴三人将那要抄的经书全部抄完,各自松了松手腕又一道在园子里逛。宝钗同宝琴道:“再过一年你出了孝,蝌兄弟便要带着你娘上京来了,到时候你们便一家团聚了。”宝琴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雪,说道:“到时候姐姐要常来我们家。”宝钗笑道:“这是自然。”忽又见一个媳妇急匆匆的往薛姨妈屋里走,宝簪叫道:“什么事这样急?”那媳妇看了看宝琴,欲言又止。宝钗宝簪便知此事和宝琴有关,见宝琴低头踢雪还未注意,宝钗便同宝簪说道:“她这样必是有急事,你还叫住她做什么?还不让她快去妈那儿?”宝簪点了头,又对那媳妇道:“大姑娘说话你没听着?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那媳妇听了赶忙又往薛姨妈屋里去了。
此事宝琴方才抬了头,问道:“什么事?”宝簪笑道:“何曾有什么事。上我屋里坐会儿去?”宝琴应了声“嗯”,三人又一道往宝簪屋里去了,一路上宝簪向雨荷使了个颜色,雨荷会意自去打听是何事。三人在宝簪屋里说笑了一阵,宝琴说有些乏了,宝簪便让她回自己屋里睡会儿去,又叫澹月一路上当心着些,地上有雪别叫她们姑娘滑了。待宝琴走后雨荷方回来,悄悄说了那媳妇急着禀告之事,宝簪同宝钗一道皱了眉头,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看
第四十一章
话说雨荷带来的消息让宝钗同宝簪一道皱了眉头,原是那梅翰林家与那庞家交好,庞家老爷又送了个自己的妾室给了梅翰林。原著中贾赦将自己屋里人给了儿子的事都有,北宋年间苏东坡亦行此事,故这买卖赠送妾室之事在此时也不甚稀奇。只那妾室到了梅家不出半年便有了身孕,之后便产下一个男婴。这老来得子本因是件高兴事,若这老来子不是生来便少了条左腿的话。
宝簪在上一世虽未如何读好书,也知道是个人总有一些基因缺陷,只是显性隐性的区别罢了,这健康的父母生个孩子是残疾也是有的,只是雨荷回来时遇上薛蟠,薛蟠所说之事却让宝簪知道这事情并不是她想的这样。原那庞家老爷送妾室之时,还送了一物,福寿膏。福寿膏此物乃是暹罗和爪哇上贡天朝的贡品,原本是叫乌香,取奇乌黑又有香气之意,后因圣人赏下给众王公贵族,吸了此物又是耳目聪明、心神清爽,圣人赏下是福,吸后神清气爽自然让人觉得能添寿,便把这东西叫福寿膏。
因着此物一年才上贡三百斤,其中圣人二百斤,皇后一百斤,因着又要拿来赏人,又要自用,远不够皇室享用的。人都说这物以稀为贵,福寿膏得利极高,一两福寿膏便是一两金子,从前年起便有皇商专为皇家采办此物。薛家的一些采办原也想着让东家分上一杯羹,薛老爷也应下了,宝簪当初气得直骂薛蟠:“爹爹只知道这东西叫人快活,不知道这东西害人,你也不知道不成!我出不了门没办法,你怎么着也得想法子让咱们家人断了这个念头!”薛蟠也甚是苦恼,说道:“哪里就不在想法子了,只是这事一时半会的也跟爹爹说不清。”宝簪又道:“我不管这些,反正咱们家这东西半两也不能卖,我把话撂在这儿。贩毒一时爽,全家火葬场!”这话说的极重,连着自己也加进去了,薛蟠听了道:“火葬场?也好,不过就是些银子,咱们家亏得起。”
又过半月那福寿膏的货到了金陵,薛蟠寻了个空子将那些子货一把火给烧了,这一烧少说得亏了十万两银子,薛老爷子跌足长叹不已,连着甄士隐听闻此事也是暗暗叹息。宝簪听到那货被烧了便知是薛蟠故意为之,便趁热打铁在饭桌上闲聊道:“该不会是咱们家不适宜做这个买卖?”薛老爷子最是疼爱宝簪,听了这话觉着有些道理,便请了个在金陵城中做风水算命极有名气的先生来算了一算。薛家原本便是这金陵城中最富的人家,又有其他几处亦做皇商的人家见薛家又是有钱,独子亦是出息,女儿又是好的,便眼红了起来,这心中难免有所不忿。且本是他们在做此生意,薛家亦要插上一脚,更叫他们恨得牙痒,故如今薛家刚到的货被一场火烧的干干净净,他们自是觉着此事乃是喜从天降,大快人心,很想着普天同庆,奔走相告一番。又听闻薛家要寻风水先生,便给了那金陵城中几位有名的先生好些银子,只叫他们说薛家做不得这个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