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到小区门口,却没看见齐文浩那辆扁塌塌的车。正在茫然间,一辆庞大的SUV缓缓驶过来,副驾驶门被打开,齐文浩的笑脸晃了下,“早,可遇。”
原来他的另一辆车昨天到了。
袁可遇啧了声,“太耗油;不好停车。”要是进了螺旋式超市车道,或者悬挂式停车架,绝对自讨苦吃-君不见墙上累累蹭刮印。偏偏城市寸金寸土,车多停车位少,车太大了有时想将就都没位。
齐文浩仔细想了下,他对开车没有特别的执迷,每天差不多公司住处两点一线,超市什么的更是一年里去的次数点得清,公务则有司机接送。不过既然可遇这么说,他倒也可以考虑买辆适合市区行驶的车。
袁可遇坏笑着建议,“Smart不错,横着停都行;QQ也可以,就是太丢你的份。”
齐文浩横了她一眼,知道她拿他开玩笑,一个大男人开袖珍车像什么。他探身到后座,把早点递给她,“橙汁和三明治。”
袁可遇看了看打包袋,又是大饭店作品。
天空灰蒙蒙的,还下着零星小雨,路边水洼飘满落花。袁可遇满意地喝了一大杯鲜榨橙汁,难得有心人,必须珍惜。
下了班她陪齐文浩去书店挑了一大堆书,结账时一千多元。
袁可遇微微心痛,就算不缺钱,该省还是省一点地好,如今网购也方便,折扣还大。谁知齐文浩神奇地掏出一张购书卡把账结了,据说他七折跟人买的,那人是把发的福利套现。
“怎么说我也是商人的儿子,这根筋多少还是有一点的。”齐文浩说。
袁可遇嗯嗯地笑,“行啊,看来我对你的了解还不够。”她等着看他的热情能维持多久。
这点暗搓搓的心思没瞒过齐文浩的眼睛,他回敬地哼哼笑,他也没有她想的那么……“无害”。前阵子,只是心情低落才想一出是一出。以后么,他会让她知道的。
☆、第二十章
他俩是直奔书店,等出来了才感觉到饿,齐文浩邀请袁可遇去他家用个“便饭”,“钟点工炖了一只鸡,不一定好吃,不过闻着挺香。”
袁可遇光是笑,笑到齐文浩心虚,他弯起食指蹭蹭鼻尖,“怎么了?”
“没什么,就笑你假谦虚。说是便饭,准有几大碟;说是不一定好吃,其实应该很好吃。”袁可遇不客气地揭他的底。在她面前,还装?这模样根本是成竹在胸,准备了一桌好吃的。
“是有几个菜。”齐文浩老实交待,“我昨天写了张菜单,让她按单做。出来前我看了下,有两道做得还不错。”他略带委屈地看着袁可遇,“你带我去了不少好馆子,我是回报一二。”
好好,慢慢来,不急,袁可遇笑眯眯,后日漫长,不妨多回报一点,不枉他是她认识的真正的有钱人。
菜说多也不多,两荤两小炒两蔬菜。一段白鱼,和火腿片一起蒸,鱼肉鲜嫩,火腿咸香。鸡是嫩母鸡,做法类似汽锅鸡,但除了数片紫苏叶外不见其他香料。有了两个清淡的大菜,小炒口味比较重,是回锅肉和豌豆炒牛肉粒。蔬菜又换了风格,白灼芦笋和白灼菜心。
“钟点工是你自己找的?”袁可遇简直不敢相信世上有这种好事,随随便便能找到可心意的钟点工。
“别人介绍的。”齐文浩帮袁可遇盛饭,“你需要吗?我让她一三五去你那。”
袁可遇接过饭碗,“多谢。但是不用。”她习惯的小世界不希望被打扰。
齐文浩租的这套房子里样样都好,只是还少个书柜,吃过饭袁可遇帮他把书分门别类地摆开。齐文浩翻翻这本看看那本,她拿了自己想看的,窝在沙发里飞快地浏览。
“在看什么?”齐文浩注意到她看得入神的样子。
她举起让他看封面上的书名,《阿波罗是如何飞到月球的》。
齐文浩:……
袁可遇翻到前言,把其中一段文字读给他听,“登月是骗局这一挑衅性提法是进化生物学家理查德道金斯所说的一种快速繁殖文化基因。……用歪曲事实来支持虚假理论很简单,包括在听众缺乏严格判断手段时(往往如此)散布伪科学言论。”她挑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坦荡荡地说,“抱歉,这本书是我想看的,也让你一起买了单。”
齐文浩继续……“没关系,一本书而已。”他只是困惑,女孩子爱看的不是小说吗?
“这本书写得很细,也不枯燥。”袁可遇像是看穿他的想法,“我喜欢细节描写,可以解开我的疑问。比如飞船离开地球时有支架、靠燃料推动,月球表面什么都没有,它是如何做到回来的。”
齐文浩张口结舌,谁知道,反正他不知道。而且……谁关心它是怎么回来的。
“你知道吗,最早的宇航员在太空中是用望远镜,如同海员般靠眺望定位所在的位置和前进的方向。”
齐文浩闭上了嘴,但又忍不住问,“真的吗?”
“不告诉你,你自己看。”
从高大上的阅读突然跳到就“不告诉你”,转换太快,齐文浩有点吃不消。他默默整理了一会书,才若无其事地自动忽略刚才的话题,“你的爱好很多。”从音乐到天文,他没忘记音乐会上自己睡着的事。
余生漫漫,不多些爱好又何以遣怀。袁可遇放下手里的书,从书堆抽出一本《化工设备基础》递给齐文浩,“这本可能用得着。反正你也不是做研究,知道个大概就行。至于不被人蒙……”她沉吟了一会,“其实交学费是难免的事。不过你学管理的,懂得管理公司就行,有企业各项制度的制约,不会太离谱。”
那得在熟悉的环境下,现在可以说两眼一抹黑,也没有得力助手,齐文浩压力山大。
“你弟弟呢?”袁可遇小心地提醒他。虽然这弟兄俩的相处模式有点怪,但怎么说也上阵两兄弟,自家人一起盯着总好过单干。
“他在管家里原先的厂,那一摊事多。”齐文浩把原因简单化,着重于化工厂的未来图景,“全靠自动化控制,对员工的技术专长要求较高。主产品一个,副产品两样,市场么,估计十年内供小于求。只要产品达标,只要能被大化学公司接受,利润会很可观。”
“那就好。虽然我没在企业做过事,但在我看来,只要方向对就行。很多大公司的管理也很烂,有时我们开玩笑说他们绝对在比谁更烂。”袁可遇安慰他。
咦,约她来并不是真的为了求教,为什么要严肃地讨论公事?齐文浩回过神,把重点放到他关注的地方,“你经常看技术书?”
“也没有,除了要考试的时候。”中学时师长爱说考上大学以后就没难考的试了,绝对属于胡萝卜。袁可遇发现几年来自己可以算没停过,大大小小的考试,有的是为了自己专业资格,有的为了晋升,还有的是为了设计院的荣誉-靠知识换钱的地方,必须随时证明本所在头脑上的实力。“大部分时候吃饭看电影听音乐,有时也逛街,假期出门玩。”
“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人挺好,吃饭不用考虑别人的口味,看电影不怕旁边有人泼冷水,假期更可以做自己,做一根呆木头,谁都不用理……袁可遇真心诚意地这么觉得,要不是齐文浩实在是近年少见的英俊,她还懒得理会不够条件的人。
她喜欢他的长相,更喜欢他这性格。
“没和朋友一起?”齐文浩好奇地问,挪了挪,坐得离她近些。他不是朋友满天下的人,基本算宅,但也有那么几个会联络一下的人。
“我这个年纪的人,朋友有不少正在结婚生孩子的关口,忙于家务,也不好老把她们叫出来玩。”仔细想最近一次跟朋友的聚会,该是同学聚会。袁可遇略为感慨,来的大多是过得不错的,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有两位生活艰难的同学未到场,袁可遇知道后曾在群里提及帮一把的事,无人响应,她只好独自汇了一小笔钱给他们。
“同学聚会无非诉旧,有钱的没钱的一样曾经是同学。”在齐文浩面前,袁可遇不设防把当日一点感慨说了出来,“再有钱有势,未见得容老同学沾光,何苦与有荣焉。过得再不好的,也有他们的自尊,又没求讨告苦,何必避开十丈。”连通知都没发给他们,只说他们未必有兴致来参加。世态炎凉,人情淡薄,然而听着也不失主办者的道理,生怕刺激到他们,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更多不快,免得人比人气死人。
可是尊重呢。来或不来总该由他们自己决定,不问过就取消。
“怎么能帮他们?”齐文浩问。
袁可遇摇头,她打听过,一个不知为何精神出了状况,没工作,没结婚,因为程度不严重,申请不到补助。另一个长期生病,找不到稳定的工作,还有孩子。曾经是一样的天之骄子,各有际遇,渐行渐远。她惆怅,“这种时候我倒希望自己是老板,可以给他们一个工作的机会,可惜我不是。长贫难顾,光靠捐助也不行。”人的心要是变了,生出其他的东西来,又是长期捐助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