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与他商量,一边在手提电脑上操作,观看进展,不知不觉中已过下班时分。一出机房我便跑了出去,推开窗赶紧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邱心志不知道何时买了水来,好心地递给我,“经理,你脸色不太好啊。最近工作任务挺重的,你得多保重。”
我接过来,大大灌了一口,表示感谢,“你也是,辛苦了。”
他也学我趴到窗台上,我偏头看了他一眼,夜幕中,他的长相似乎也不那么让人可憎了。
“真搞不懂你。明明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不想沾的光看似也沾了,何必在这个又苦又累的部门干。”他沉默了一会,弹掉烟头,与我说着心理话。
我轻笑了一下,“是。我也想不明白。若要沾光,就好好沾,反正已有话柄让人说;要做实事,就踏实做,不要让人踩着尾巴说你大树底下好乘凉。”
“你现在收入骤减。工作量却仍在加大。下个月又会有两家分公司要开始筹建。你母亲还需要有人照料不是吗?”
我仰天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邱经理,没有想到,这种时候,竟是你跟我说这样的话。也罢。我当是好意吧。”
他狠吸了口烟,脸色严肃起来,“如果说一开始我对你是有成见,以为你是靠姿色上位的女人。那现在,我是真心佩服你。”
“那好,以后继续与我协作吧。”我轻描淡写略过,不愿与他深入这个话题。要人理解,不是那么容易。我早便不抱以期盼。做自己的事,能对得地卢自己的良心便足够。我为自己一个人活,说服自己已是不易。管别人对我有何种看法。
我已经够累的了。
瑟瑟的晚风中,我在路灯的照射下,回到办公室。推开门,幽暗的办公桌上,手机正闪着光,我走近要拿起,声音又消失了。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未接电话便有好几个。母亲的,淑姨的,不二的,肖蒙的,还有左如玉的。
我先回给了母亲,电话只晌了一声她便急急地接起,“月出!”
“妈妈,淑姨找我有何事?”我把玩着签字笔,试图让声音声轻松。
“不二走了以后,她本来就和以前一样,陪我吃完饭再走。可是今天突然跟我说,现在入了冬,她必须五点下班。我说什么她都不愿意多待。”母亲着急地说。
“她又想加工资吗?”我声音冷了下来。
母亲急急否认,“不是。肯定不是这样。”
我挂了母亲的电话,给淑姨回了去,好言好语与她商量,“淑姨,你也知道,一般公司到了年底都会很忙。我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帮衬我。五点下班的话,确实太早了。”
“左小姐,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真的不是我不陪阿琼。我和她多少年的朋友了。而且她现在基本已经能行走,我的工作轻松多了,有钱我为什么不赚。只是我真的好害怕。”淑姨这样说着,声音也似惊魂未定。
“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左小姐,这事我只与你说。阿琼怎么问我我都没有说。我怕吓到她。从上个月开始,我就隐约感觉有人总跟着我。我一开始没有留言,可是这个月越来越频繁了。以前我进了小区后,那人就不再跟进来。我昨天买菜回去,他一直跟我进了电梯口,我心都快吓得跳出来了。”
我一惊,“什么?竟有这种事。你怎么才与我说?!”
她犹豫了一下,解释道,“我一开始以为是我儿子不学好,在外面惹了什么事。但他现在也毕业了,进了大企业……”她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我哼声一笑,“淑姨,被人跟踪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您的儿子也想您颐享天年吧。”
她又急急否认,“我被人跟踪的事是真的,绝对没有骗你。左小姐,你还是当心些。要不咱们报警吧。”
我冷冷道,“不用了。这事我会处理。先这样吧。”
我将电话一扔,黑暗中,让脸埋在手心,好一会都没有动作。淑姨今日只服务到五点,不久的将来,肯定如我所说,是会辞职不干的。母亲的陪护,我必须早作准备了。年底了,一时半会去哪里找人。烦心的事一件接一件。
我打开抽屉,拿出那个档案袋来。在这通电话之前,我是想还给肖蒙的。我实在没有精力与他一起调查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我明知道,这件事,与我是脱不了干系的,但仍想逃避。枫源,那是我一直想忽略的地方。来自那里的人,我一概不想接触。那里,是我这罪孽一生的开端。
可是,就算我想忽略,那个跟踪我与淑姨的人,说不定就真的是这个叫黄秋实的人。我不能让母亲知道这件事。那里的人与事,对她来说,也是不堪回忆的。
而左风行,怎么会与那样的人扯上关系?还被他屡次勒索。按肖蒙的说法,勒索已是成立的吧。
自从上次与肖蒙在咖啡厅遇到裴玉玲一行开始,我们并未联系过。相信他也是觉得对我愧疚,不敢再询问黄秋实的事。那么今天……
“肖蒙。”
“左小姐!”他惊喜的声音冲破电流,我不由得一笑,“听起来精神还不错。”
“嗨,算是吧。左小姐,你还好吧。”
“没事就算了。我很忙。”我说。
“等等!”他马上说,“虽然觉得很过意不去,但没办法,这回你真的要帮帮我了。”
我笑笑,回到座位,“那就别客气了,说吧。”
“正如我所料。”他语气十分沉重,“黄秋实果然再次跟总裁要钱了。”
“多少。”我冷静道。
“五百万。”
我抽了口冷气,“他胃口越来越大了。”
肖蒙苦笑,“我看下一步,他说想要风行贸易,我也不会惊讶的。”
“左风行到底在想什么。”我不由得喃喃。
“最近总裁心情不太好,虽然没有对黄秋实的贪心表示什么,但我感觉他大概也撑不住了。被这样的人缠这么久,永远填着一个不满的黑洞,谁都会累的。兑叶你也知道,他的婚姻……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好。”
肖蒙很是扼腕叹息,想帮忙却无力的那种愤慨。
我沉默。
“自从那天见识那样的场面。我真的替总裁担忧。现在他的身边,尽是那样的人。只会对他提出要求,只会表达不满,没有人去理解他。也没有人真正走进他的心,能够帮到他。身为他的好朋友,能做的事呢,难道真的只是不断地替他支付汇款手续,抹平帐目吗?”
“别说了,肖蒙。”
“左小姐……”
“是他选择了那样的生活。这样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是他,封闭了自己,不让人帮忙。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食其果。不需要人的理解与同情。”我狠心地说。
肖蒙轻叹了一声,似乎仍想反驳什么,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继续道,“最迟什么时候要到帐。”
肖蒙也马上恢复工作状态,“我跟他拖延了一下时间。不过说实话,公司可调动的流动资金确实也不多了。十日后是我能谈判的最后日期。”
“肖蒙,我真的很生气。”
“左小姐,我知道,你也是放不下总裁的。”
“他怎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困境。他是左风行,不是吗?”
“人都有软弱的时候。”
“不要为他********。”我痛苦的闭上眼,心乱如麻。
“左小姐,是你的话,一定可以说服总裁的!”
我按按已经隐约发痛的额头,闷闷笑了一声,“让我先会一会那个黄秋实吧。”
“不!左小姐,我并不想你与他起冲突。他不是你能对付的。你只需要了解他的资料,以此与总裁好好谈一下即好。毕竟钱在我们手中,要不要付出,是总裁的一句话。”
不,并不是我想找黄秋实。而是这个人,早就在几个月前便已经盯上了我们。与其敌在暗我在明,不如我直接与他会面,看看他打的是什么算盘。
我,左风行,黄秋实,大额勒索款。这其中有着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我一想,头就痛起来。
“先这样吧。十日内我会给你消息。”
我回了这几个电话,觉得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根本来不及处理。正准备回家好好休息,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叫了起来。我犹豫再三,又退回来接了电话。
“左月出,你电话怎么回事。”左如玉气急败坏地说。
“抱歉,杂事太多。周太太有何指教?”我声音麻木得一点情绪都没有了。内心只有厌倦,像波浪一样,一层一层地涌上。
“你这是什么态度。没有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吗。作为礼貌,不应该在空闲时给我回过来吗?”
我闲闲道,“如果我有空的话。”
她气极无言,但也不敢再与我放肆,“你真的与我哥……”她没说下去,但话里确实是不可思议。
“是。”我干脆地回。
她竟一时没说话,好几秒内,我的耳内只有静籁。
“你竟然真的…………”
我撑着桌面,无声地笑了笑。左月出,如今真相大白了,你又扛了一个罪名。冲动真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