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蹦有瞬间踩空的感觉,连带着身体一个抽搐,我从梦中惊醒,发现口水已经快流到铺位上,连忙用手擦了擦。坐起身之后一个人歪着嘴笑得肩膀发颤:我这是日有所思,日有所梦啊!
事情要从年初二我参加的一场婚礼说起。因为车少人多,原先预定了送我和另外两个女孩回家的汽车没能就位,三个人在马路边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最后乘公交各自回家。我家最远,寒冬腊月里转了两趟公交又骑了半小时的电动车,到家时牙齿哆嗦,快要冻僵。
这场婚礼的主角是竹妈学校的女老师邵妮和竹爸学校的男老师汤谦。两个人差不多同时毕业分配过来,竹妈和竹爸的学校又只一墙之隔,日子久了,二人交往渐密,察觉到邵妮和汤谦彼此的心意,学校里几个热心的老师便动了牵线搭桥的心思,竹妈就是其中之一。
窗户纸捅破之后,事情的走向却让人大失所望。汤谦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爸妈务农且年事已高,家里因为他上大学欠了不少债,还有两个上高中的弟弟妹妹。打定主意不拖累别人的汤谦无论如何不愿意把关系再进一步,竹妈和同为学校老师的二姨及叔叔轮番上阵,也没能把石头敲出个缝来。
邵妮是个脸皮很薄的姑娘,眼见着这样三番五次的尝试无果,心里的难过和羞恼可想而知。竹爸和邵妮是老乡,她家就住在我奶奶家后面,入校以来爸妈一直很照顾她。最后竹妈和二姨一商量一跺脚,决定让竹爸和另一个与汤谦相熟的老师去汤谦家里探探他父母的口风。
为人父母都盼着子女一切皆好,汤谦的父母当然也不例外。老两口巴不得儿子娶个好媳妇,但又和儿子一样愁绪满怀:“人家爸妈好不容易供出来的大学生,哪能嫁到我们家来帮着还呢?”
这样僵持了许久没有下文。期间我大四放寒假回家,邵妮和我说起汤谦以及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眼泪直打转:“我都说了不在乎,愿意和他一起分担,他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是啊,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那个时候的我因为喜欢的人不明就里的拒绝而进退两难,自然而然对邵妮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再后来,我大学毕业,暑假在家的时候,竹妈无意间提起这事,叹了口气告诉我,汤谦已经调到离他家较近的一所学校,开学不会再来了。
吃惊和沮丧交杂,我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再见到邵妮时她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过去了,就过去吧。”
直到我放寒假从香港回来,一天午饭时竹妈漫不经心地发问:“邵妮年前订婚请客,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一个激灵:“和谁啊?”
“汤谦。”
我圆溜溜的饭碗从手里直刷刷砸在桌子上:“汤谦不是调走了吗?你骗我的吧?怎么会啊?”
竹妈哭笑不得:“我骗你这个干吗?不信你到奶奶家时自己去问邵妮。”
我因为受惊过度,一顿饭咬了几次舌头。神啊,这也太戏剧化了,□□裸的距离产生美啊!
我心情激动地参加了他们的订婚宴,每一筷子的食物送进嘴巴,就似有莫大鼓励注入胸间。一门心思地坚定信念,他们可以,袁更新,我和你,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那时的我尚不明白,这个世界,有峰回路转,亦有阴错阳差。
2012的大年初二,我出席二人结婚宴时,心情复杂。感动于幸好有人修成正果,酸涩于终究有人各安天涯。
对面的床位传来细细的鼾声,抬眼一看,两个男生横七竖八地睡着了。这下连聊天都没有对象了,旅途还剩下漫长的四个小时,我干吗去呢?
我打开手机设置里的移动网络,启用数据挂上了QQ。香港的一年戒掉了我发短信的习惯,工作以后我连上QQ的习惯也一并消除了。实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才会想起来翻一翻。
才一登上,就有滴滴的信息提示声。我赶紧调了静音,然后点开来看。
第一条是添加好友的请求,第二条来自陌生的头像,对话框里的问候让我着实吃了一惊:“我是欧恒,小丫头,你还好吗?”
我微张着嘴半响做不出反应。
欧恒是我的初中同学。我们从初一同班,初二时班里开始流传一个说法:欧恒喜欢西竹。传言传的时间久了就变成了心照不宣的真理,二十一世纪刚刚到来时,初中的娃娃们还都比较含蓄,碰到欧恒和我在一起的场合,大家只眼神上你来我往,意味深长,没有人讨厌地拿话戳破。初三时欧恒转校去了另外一所中学读书,只在中考时因为学籍关系回来参加考试。后来我们都考上了县一中,但没有分在一个班。再到后来,他学理,我学文,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直到我去南京上大学,他高考失利复读,就没怎么再见过面。可是现在,他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我对着屏幕呆了片刻,脑子里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假设,像个苍蝇般嗡嗡作响。我随即找了个苍蝇拍把它拍死:西竹啊,都十年过去了,你想到哪里去啦?
我发过去一个笑脸:“我很好,你呢?”
原先暗淡的头像瞬间亮了起来:“我也挺好的。你在上海吗?”
“对啊,我正在回去的路上呢,你有没有回来家里过年?”
“有啊,不过我呆的时间没你久,现在已经在深圳啦。”
掐指一算,他留级一年,应该和我同时毕业工作了吧!
“你怎么跑到深圳去啦?”
“你呢,你怎么跑到上海去了?”
哟呵,将我一军。我于是实话实说:“因为魔都机会多选择多啊!”
“深圳也一样哪!还有就是我姐姐在深圳,她结了婚在这里安家了,我来投奔她。”
我羡慕起来:“真好,蹭吃蹭住的,我也想呀。”
“那容易,你一起来吧!”
“你傻啊,那是你姐,我去了待遇能一样吗?”
“不然我去上海,找你这个小富婆蹭吃蹭喝吧!你呢,你愿意吗?”
咦,这个谈话的苗头不对啊……我脑子里原先伏地不起的苍蝇马上诈尸:他喜欢你!
我甩甩脑袋,等等,乱了乱了,容我想想。
手机屏幕上这时出现提示:电量不足五十,是否启用省电模式?
我计上心来:“那个啥,手机没电了,我先不跟你聊了啊,回去我们再联络。”
他紧跟着做出反应:“138********,这是我的电话,你的号码留给我吧。”
我有些忐忑地输入一串数字,按了发送,然后右键退出,把手机扔到一边。
我双手抱臂靠在铺位隔板上发了一会儿呆,思想斗争的结果是那只苍蝇最终被我彻底消灭了。
欧恒没有问题,我也没有问题,但时间本身就是个很大的问题。十年过去了,有多少感情经得起十年的消磨呢?更何况是年少时浅淡的情愫,当时再如何,如今也只是可供一笑的回忆了吧?
第二天上班时,我体态圆润,精神良好。
随着二月的来临和三月的迫近,年前的清闲日子宣告终结。三月初的会议有一堆先期资料和邀请函需要翻译,我吃完早饭便投入紧张的战斗。
我正纠结着怎么把一个八字对仗的中文会议口号翻得彪悍漂亮,短信提示声突然响起,置之不理几分钟后,第二条和第三条又接着进来,惹得对面的主管忍不住抬头望了望我。她目光中深意暗藏,绝非威慑而是好奇,自我工作以来,无论是在办公室还是出差期间都鲜有短信往来,这么一大早地连着响了三回,过年过出了好事莫非?
是不是好事我不敢说,但我猜能这么锲而不舍的不是10086就只会是一个人。
我昨天刚充了话费,所以不会是10086。
三部曲是这样展开的:“小丫头,九点了,你上班没?”
“吃早饭了吗?起得晚也不能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
“你工作很忙的吧?我不吵你了,劳逸结合,要注意休息,得空歇一歇眼睛。”
很久没被人这样密集问候了。我左手捻起手机一一回答:“上班了,刚吃过早饭,正在工作。忙倒谈不上,但是不清闲。”末了加上一句礼尚往来,“你呢?”
很快便有回复:“我挺闲的,不然也不会骚扰你啊。昨天你下线急,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说。我看了你的空间和校内,觉得你真是长大了很多,不是当年那个傻里傻气的小丫头了。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不管怎么样,照顾好自己。”
鼻子莫名地一酸,老朋友的肯定和关怀,让人在不经意间格外温暖。我放开握鼠标的右手,开始双手打字:“谢谢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大家出门在外都是一样啊,谈不上吃不吃苦。你也是,注意身体。”
再收到信息时,话锋陡转:“小丫头,你初中时遇到问题时特别喜欢皱鼻子,不知道现在是否依然如此。呵呵,那个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在卫生间的壁镜里尝试着做出皱鼻子的动作,得到一个陌生的怪异表情。到此时,我心里悬着的疑问,尘埃落定了。
有什么人,你不熟悉的自己,他会替你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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